沒料到,2021年伊始會被一部日劇所折服。
《重版出來》,改編自日本同名漫畫,2016年上映,豆瓣8萬人標記看過,評分高達9.2分。
乍看標題,會不明所以。剖開劇本來說,《重版出來》的故事線倒是簡明清晰,大抵是一個自幼練習柔道的女主因傷不得不放棄職業道路,因熱衷漫畫而轉投漫畫出版社做一名編輯,並從一無所知的菜鳥編輯逐漸成長的故事。
全劇不長,10集,以漫畫式的結構和表演方式演繹,無論是女主從頭到尾的滿腔雞湯,或是劇中每一個角色的詮釋,都帶著漫畫才有的浮誇和逗趣,對於從小浸淫動漫的我來說,倒是接受得異常親切。難得的是,在輕喜劇的外殼下,劇中無時不刻蘊含著一些思考與探索,儘管表達得漫不經心,竟能持餘音繞梁之效。日本人於細微處著手之力,令人驚嘆。
標題所謂的重版,即指漫畫因暢銷售罄而再版的意思。漫畫再版,於出版社而言,能夠獲更多盈利,於漫畫家而言,能夠讓作品傳遞到更多的人手中,於讀者而言,能夠讓更多喜歡漫畫的人讀到漫畫,借劇中言以概之,漫畫再版是一件能夠讓漫畫相關的人士都感到幸福的一件事情。
所以,從漫畫家創作出第一部作品開始,從出版社編輯接觸作品的第一次初稿開始,他們都在為了重版這個全鏈條幸福的目標而不斷努力著。我們能夠看到漫畫家為了創作可信有趣的故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能夠看到出版社編輯為了讓一部作品問世並走上連載之路,為漫畫家鞍前馬後,不遺餘力。一個為了夢想實現一往無前,一個為了守護夢想披荊斬棘。
儘管骨感現實下幾乎不可能存在這樣一種編輯和漫畫家之間堪比和諧社會的羈絆關係,我仍然被這樣中二又純粹的交心所感染。從中我們也得以管中窺豹,明白了為何漫畫這個產業在日本能夠發達至此,也同樣以上帝視角看到了一個漫畫家為了創造出一部漫畫所付出的超乎尋常的努力與艱辛。
正好前兩天刷到一篇關於《海賊王》作者尾田榮一郎的帖子,這部連載長達20年的暢銷漫畫背後的男人,對記者問到自己的工作時間及狀態時答道,他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半夜兩點睡,每天只睡3個小時,幾乎沒有休息時間,每周只給自己放假一天陪家人。
只能感慨,這個世界上沒確實有隨隨便便就能夠成功的事情。
當然,有金字塔頂端的榮耀之所,必然有底下沉積大量夢想殘骸之地。劇中漫畫大家三藏山龍的首席助手昭田渡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讓人心疼惋惜的一個角色。
20歲便摘下漫畫新秀大獎,本應大展宏圖的昭田渡卻在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上屢屢碰壁,只能常年待在老師手下做助手,無法正式出道。一晃二十年,身邊的小夥伴紛紛出道開始畫獨屬自己的漫畫,而自己只是從一個普通助手變成了首席助手。自己的首部作品,始終藏在閨中人未識。儘管仍然在堅持,但箇中滋味無法言述。
直到他遇到了中田伯,一個漫畫基本功無比之爛,連畫圓都無法畫成形的新人漫畫家,和他一樣初出茅廬便摘下新人大獎,但是並未如他般就此沉寂,而是直接拿下連載,重版,一飛沖天。
在嫉妒與不解中掙扎的昭田渡第一次拿起中田伯的畫稿時,他震驚了,他仿佛看見一座名為「天才」的無可逾越的大山橫亙在他與中田伯之間。儘管中田伯在後來無意中窺見昭田渡那部閨中初稿,給予了發自內心的認可與贊同,仍然無法阻擋昭田渡離開之意。二十年光陰,黃粱一夢,而今夢醒了,自然該散了。昭田渡辭去了助手工作,回鄉下老家繼承酒莊。
對於昭田渡的決定,豆瓣上很多人都覺得惋惜。昭田渡具備了出道幾乎一切的條件,包括初出茅廬便展現了令人認可的天分,也有自己獨特甚至偏執的如斯特裡克蘭德一般的表達欲。可是為什麼二十年過去昭田渡仍然沒有出道?有人將之歸結為天分,有人將之歸結為那該死的運氣。
而答案呢,或許藏在昭田渡決意離開前找老師喝的最後一場酒裡,「我40歲了,距離20歲已經過去了成倍的時間。在這成倍的時間裡,我非常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特別的、與眾不同的存在。自己的才華總有一天會被理解,總有一天會遇到好編輯,總有一天會被大家認可,總有一天……日復一日,與日無爭,走到了現在。」
亦即所謂放棄,是撥開虛妄的糖分迷霧後,找到了真正的自我。或許是背後的殷實家境讓自己無法全力以赴,正所謂亂世出詩人,又或許是自己真的不夠優秀,在漫畫家的這條道路上留不下自己的名字。
我尊重也敬佩昭田渡的選擇,承認平庸,不易。不過人生的分岔路口很多,不一定非得在一條路上走到黑,以退為進是一種勇敢,也可能為自己的人生開闢出另外一條道路。
有些人的漫畫必將稱雄於世,萬人討論,而有些人的漫畫或許註定只能得幾人知,博一人懂。
究竟孰高孰低呢,每個人心中應皆有自己的看法。
無論如何,漫畫能夠重版,人生卻只有一次。與自己都內心對話,遵循自我的內心,萬事無悔,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