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花一點點時間,來讀讀他的詩,聽聽他的樂,了解他的人生。
對我而言,江文也這個名字也曾很陌生。
第一次聽到這三個字,是我多年前去拜訪作曲家王西麟時。
那日,王老心情大好,不僅揮毫潑墨給我提了「聽箏讀詩很有意義」八個大字,還對我談及百年前那些引領風騷之士,談他/她們如何在文化領域開創先河。王老提及的人中,就有錢玄同、劉半農、江文也等。
自然,同為作曲家的王西麟,大抵對江文也其人其作頗有認同。
可提及江文也等名字,繞不過去一個極重要的時代背景——風捲雲湧的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
上世紀初,被文藝青年們塑造成了登上「熱搜」的民國。
遙想當年,對於親歷民國之寒的人,民國之熱自然並不客觀。因為不論我們如何激情回溯上世紀初新新青年們的運動,都無法置身歷史事件,更遑論感同身受。
上世紀的第十年,江文也降生了。這個祖籍福建永定縣的客家男嬰於臺灣淡水呱呱墜地。僅僅幾年之後,江家遷居廈門。
1922年,這個年僅12歲的男孩,再次離開故土,遠赴日本讀書生活。家人送他東洋求學,是期待他「學以致用」。所以,江文也在日本學習的是十分實用的電機科。
可這位天才少年,對音樂有著莫大的熱情。1936年,他就奪得了柏林奧林匹克世運會音樂比賽的大獎。而就在得知這個世界級獎項的時候,這位年輕的作曲家選擇了來到中國,訪問北平。
這一次的訪問,似是一次歸來。
當火車來到北平郊區的時候,江文也內心狂喜「北京!北京!反覆地念著這個名字」。這明明是他第一次來到中國大陸,卻仿佛是命定般與這篇土壤結緣。留下,是江文也念茲在茲的鄉愁,也是他後半生命運沉浮的緣由。
把江文也送回來的是鄉愁的力量。這份鄉愁,也源自一位俄國音樂家的影響。
他的名字是齊品爾(1899-1977),他一語點破江文也,告訴他中國才是他魂牽夢繞的故土、才是他旋律裡的山川江河。
於是,1938年,江文也定居北平,成為一名音樂教授。從此,這個臺灣出生、日本念書並成名的音樂家江文也,一直到1983年病逝,他都生活居住在北京這座古都。
他,與艾略特荒原式的故鄉和古城,共呼吸、共命運。
作為作曲家/詩人的江文也,在他的生命裡很長一段時間在思索一個重要問題:
孔子與音樂家到底有什麼關係?
初看這個問題似乎有些風馬牛不相及。但是,江文也有一個重大的藝術成就,就是他的音樂《孔廟大成樂章》,以及據音樂而作的《孔子的樂論》。
居住在北平的江文也,因為親自參與了孔廟祭典,看到了整個儀式的過程,深受感動。他決心要用一種方式復興孔子「雅樂」。「不樂觀,悲觀也還太早。」
「樂評家們啊!一部分作曲家沒有能力之事,必然不是只局限於這個時代、這塊地方才有的。」
江文也留下這些文字時,是清醒的。在他的世界裡,「中國的音樂是與國家同時存在的。」「禮」與「樂」的制度上,是不可分開的。
這是江文也想像中國的方式。這份江文也之鄉愁,又何嘗不是孔子的鄉愁?
那位被後世尊為「萬世師表」的先賢孔聖人,又何嘗不是見不得那個時代禮崩樂壞,故而周遊列國、奔走相告。
如若孔子知道,後世知己中,仍有位名為江文也的英才,他是會欣喜還是會悲嘆?
拿蟋蟀自比的江文也,仿佛早就知曉了自己的命與運。他如蟋蟀一樣,只是歌,從早到晚,鼓足勁兒歌。而那一群又一群螞蟻,採集食物,僅為翌日苟活。
江文也慨嘆那些黑亮的螞蟻雖擁有百萬「大軍」,可卻沒令他發現任何有益之處。
他,在歲暮的某一刻,寫下這樣的詩篇:
很微妙地滲透進些什麼
是什麼呢
我全神貫注於耳朵上傾聽
靜謐的 著實靜謐的
朝聖的歌聲 靜謐的
傳誦著東方悠遠傳統的歲暮
李崢,因自幼習箏,人稱「箏箏老師」。
青年作家,古箏教育工作者,聽箏讀詩創始人。
已出版作品:《指尖舞與玫瑰花瓣的眼》《美人如玉》。
已推出古詩詞話劇作品: 《人間詞夢》《春之海》(公演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