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代白毛女雷佳。
喜兒依偎在爹爹楊白勞身邊,手執一段紅頭繩,眼神和表情裡都是欣喜和滿足,這是父女間的溫情時刻,也是舊社會窮苦百姓在大年夜裡短暫的幸福時光。歌劇《白毛女》中的這一畫面,和這段「紅頭繩」的唱段,是中國幾代觀眾的集體記憶。2015年是我國第一部民族歌劇《白毛女》在延安首演70周年,為傳承經典、培養藝術新人,文化部組織復排歌劇《白毛女》在全國巡演,近年來曾主演多部民族歌劇的雷佳接過「紅頭繩」 ,成為第四代白毛女的扮演者。加入這個團隊,雷佳稱,「感到特別榮幸」 。
基層體驗生活,像回到鄉下外婆家
當初進劇組時,雷佳沒想到復排這部歌劇需要兩年的時間,也沒有想到「投入是無止境的」 。她講述整個過程:「每天學習、排練,後來拍歌劇《白毛女》 3D舞臺藝術片,然後是舞臺版的全國巡演,時間和行程都非常緊張,體力上也透支得厲害。 」舞臺版歌劇《白毛女》自2015年11月開啟在全國多個城市的近20場巡演,巡演的最後兩站是長春、北京。高強度的演出,使雷佳在長春演出時就病了,「重感冒、咳嗽、氣管炎,全都夾雜在一起。輸液、吃藥,中藥、西藥,中式理療,扎針放血,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 。
一直到2015年12月下旬,北京站的巡演已結束不少時日,歌劇《白毛女》3D舞臺藝術片在北京舉辦首映禮,在臺上的雷佳被主持人建議唱幾句,她說:「我的感冒一直都沒有好,就給大家清唱幾句『北風吹』。」她一開嗓演唱,臺下就有年輕的記者發出「哇」的一聲驚嘆。
在歌劇《白毛女》復排巡演的過程中,雷佳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成長,也看到劇組其他成員「脫胎換骨的成長」 。2015年年初,劇組30多人奔赴白毛女故事原型發生地——河北省石家莊市平山縣北冶鄉河坊村深入生活,分散住在老鄉家,和鄉親們同吃同住同勞動。
「鄉親們很淳樸,也很熱情。 」雷佳回憶在河坊村的採風經歷:「他們把家裡最好的飯菜拿出來招待我們,教我們和面、包餃子、貼餅子,讓我感覺到特別踏實,就像小時候回到鄉下外婆家一樣,很親切、很快樂。 」
在歌劇《白毛女》第一幕裡,飄雪的大年夜,喜兒知道能吃上餃子時,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雷佳說,自己是南方人,以前對餃子並沒有那麼深刻的感情,家裡也並不經常包餃子,但是在河坊村,她吃了很多頓餃子後,才知道餃子在中國北方的農村有那麼多的含義,「只有最重要的客人到家裡時,老鄉們才會招待吃餃子,而我們那時候在村裡幾乎天天都能吃到餃子,這一碗碗餃子端在手裡,都是沉甸甸的」 。
「去河坊村叫採風也好,體驗生活也好,走基層也好,最大的感受就是,只有深入群眾,才能真正了解我們唱的是什麼,演的是什麼。 」雷佳說,歌劇《白毛女》在全國各個城市巡演期間,她常常會想起河坊村鄉親們的那一張張臉,「總是感覺責任很重,我想要把曾經發生在那裡的故事講好,也想把鄉親們想說的話說出來」 。
「進了劇場,郭蘭英老師就一直叫我喜兒」
在雷佳看來,這次不僅是復排歌劇《白毛女》 ,更重要的是學習當年延安魯藝為人民創作的精神。她介紹,劇組曾幾次去參觀了魯藝的原址,因為原址正在搞建設,大家必須趟過一個巨大的泥濘的坑,才能到達目的地。「魯藝原址真的是莊嚴肅穆,能看出那裡環境很艱苦,但前輩們在這裡創作出了那麼多的優秀作品。那裡展出的前輩們的歷史故事也很動人,其中孔邁先生,也就是原中國駐法大使孔泉先生的父親,在他19歲時給家裡寫的一封信對我觸動很深。他在信裡說:『父親母親,請把我獻給祖國吧。 』這句話寫出了魯藝所有前輩的心聲。讀了這封信,我深刻地感受到,為什麼在那個時代,會有那麼多優秀的有深度的能激起人們共鳴的作品出現。 」
在歌劇《白毛女》排練期間, 85歲高齡的表演藝術家、第二代白毛女的扮演者郭蘭英應邀從廣州到北京指導演員們表演。雷佳說,從進劇場起,郭蘭英就沒有叫過自己「雷佳」 ,都是叫「喜兒」 ,叫扮演楊白勞的演員高鵬時,也是說:「楊白勞,你過來。 」有一次,雷佳和高鵬排練一場戲,她覺得對方的動作很慢,就說了一句:「你快點! 」她回憶當時的場景:「可能是說話的語氣有點重,郭老師就急了,說喜兒你對爹什麼態度呢?我當時就愣了一下,然後覺得是自己錯了。在郭老師的眼裡,只要進了劇場,每個人都是在角色當中,不應該有超出角色以外的動作。這就是老前輩們對待藝術的態度,也讓我知道只有敬畏藝術,你才能夠演繹好它。 」
本次復排,歌劇《白毛女》原作者、90多歲的賀敬之親自把關劇本,對於這部自己20多歲時創作的作品,他精益求精,一直在修改。「他是我們這些文藝工作者真正的榜樣。 」雷佳說。著名作曲家關峽任音樂總監。「關峽老師帶病堅持創作,新寫的幾個唱段都得到了賀老的認可。 」雷佳介紹,「尤其是喜兒逃進山裡時的『我是人』這個唱段,了了賀老一個心願,他一直希望有一個合適的唱段,在這個時候表達喜兒作為人生存的權利。這個唱段他一直在等,一直沒有等到,這一次,終於等到了。 」
既要仰望星空,又要腳踏實地
歌劇《白毛女》的演職員隊伍,是一個讓雷佳說起來就很感慨又感動的團隊。為了協調民樂和交響樂團的融合,指揮劉鳳德一遍遍跟樂隊磨合,「永遠都是滿頭大汗」 。劇組的演員們每天都會根據專家的意見調整表演,不斷否定自己,推倒重來,經常又回到原點,也經常會為了一點點突破而感到欣喜。
這次復排舞臺版歌劇《白毛女》的同時,也拍攝了歌劇《白毛女》 3 D舞臺藝術電影。「這在中國歷史上是第一次,第一次就意味著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鑑。 」雷佳說,拍攝電影時,演員們在三伏天穿著大棉襖唱著「北風吹」 ,苦中作樂。在這個劇組,大家都是一個人幹好幾個人的活兒。「電影版導演侯克明在我們特別需要的時候,主動參與到舞臺版的排練當中。一些演員的生活壓力也很大,但他們為了把這部戲排好,在將近兩年的時間裡,放棄了其他工作,兩年來一直拿著最低的工資。 」
出演喜兒這個角色,在雷佳看來,是她藝術上的重要一步。歌劇《白毛女》在全國的巡演結束後,她聽到了專家們對她的讚譽和提醒,「說我進步了,說我還有哪些不足需要改進。我知道自己是怎樣跟大家一起進步的。團隊的力量推動著我們每個人的進步。就我自己來說,既要仰望星空,又要腳踏實地。只有深入基層,為人民服務、為人民代言、為人民創作,才能在藝術上真正有所建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