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但使願無違

2021-02-23 虛晃尾巴狼

小時候特別喜歡範瑋琪《最初的夢想》,

關於熱血,關於實現。

如今聽來像是表面鋪了十層油的雞湯,

濃到無法下咽。

她告訴你,我實現了,你要加油。

這首金玟岐的翻唱去了油,過了夜,冷了卻。

她看著一臉倦容的你,輕問道,

還記得,那個最初的夢想嗎?

要不要再試一次。

半年前剛開這個公眾號的時候,我對自己說,每天一篇,實在不濟也三天一篇。

 

帶著這樣的初衷,終於熬到了一個月半篇都宛如便秘的窘境。

 

不禁問自己,是對生活沒有感觸,沒有想法,還是厭倦了文字,敗給了三分鐘熱度的白羊本性。

 

不是。

 

每天內心都是萬馬奔騰後的塵土飛揚,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在一陣令人屏住呼吸,表情猙獰的沙塵中變的喧囂而惹人厭。出發前嚴陣以待所造勢出的一切可期,出發後,都只是讓人迷了眼的不知去向。

 

甚至有些肆意而為。

 

所以出發前信誓旦旦的樣子,總生猛地讓人懷念。不僅因為無畏無懼,更是因為不知前方兇險而眼裡有光的模樣,讓我想對她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下。

 

不忍勸誡與打擾的她啊,賽道上的風有點大,有空記得撣撣落在身上的灰,蒙在眼前的塵。

 (圖片作者:KangHee Kim)

昨天和一個死黨電話。她一個月前從上海隻身一人去了深圳,住在青旅,做起了青旅志願者。邂逅了一段露水情緣,認識了一幫可以夜夜笙歌的天涯快活人兒,也找到了一份上司帥到面試第一秒就決定要去上班的工作。

 

在沒有任何節奏感的聊天中,我們罵罵咧咧,數落著生活的種種不是。在一筐抱怨的狼藉中,下意識地彼此還會冒出一句,「說不定會更好呢?」

 

就好像在一個雜亂無章,垃圾四溢,臭氣燻天,腳都沒出擱的醉漢房間,不小心踩到什麼東西差點滑倒。帶著怒氣低頭一看,書上寫著幾個大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恩,這不是一個一文不值的醉漢。

 

他只是被眼前的苟且暫且壓彎了腰。

 

這也好像當我在烏壓壓的生活大幕前呆滯時,死黨突然說,你最近怎麼不寫了啊,我一個學弟那天和我說,你的文筆特別好,他每篇都看,就等著你更新呢。

 

突然,微風拂過夏日焦灼的裂痕,一片綠葉吹落在準備合上的書頁上。

沒想到,最後是文字在那等著我,即便時常胡言亂語,故作高深,不成文法。但它依舊在那兒靜靜守我,不動聲色,讓我洗淨風塵,胡亂造次,任意而為,盡興而歸。

最後發現,自己本不是江湖中人,玩不來那套恭敬也勢力的你來我往,受不住將自己模糊掉的道上規矩,還是自己叨叨心情舒暢。

 

什麼步步為營,簡直就是將人心當牌打。

 

一點點湊著,算著,等著。你對二,我對三;你小王,我大王;你打到最順手的時候,一個同花順把你炸飛。

 

人不如牌。

 

牌一把過後還能洗,人心呢?

 

所以也別怪我從來打不好牌。

 

偶爾時來運轉,贏到最後,不是靠技術,全靠運氣。

 

打「人心」也是如此。

偶有幸運時,遇到真摯人,也不至於顆粒無收,落得慘敗。

 

  (圖片作者:KangHee Kim)

就比如,上個月去杭州出差,看到了莉,這可能是我近期能想到的最有意義的事。

 

如果說活到現在有哪些收穫。在屈指可數的得意中,與莉結伴一定榜上有名。

 

我當天早上到了杭州,忙了一天後,晚上9點告訴莉我與她同城,讓她來賓館找我。她應該也習慣了我沒有計劃的突然通知,11點,她帶著一大袋荔枝出現在一樓大廳。我們一年多沒見了,相見時分,一如往常,平靜,卻更安心。

 

我們盤腿坐在床上,剝著荔枝,聊著不開心,後來不開心也聊得開心。就像那三年,我們住在607,我們的床鋪同排,我的頭靠陽臺,她的頭朝大門。我們或坐或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用看到彼此,但只要開個頭,就有後續。有聲音,就有回應;有問題,就有回答;有失意,就有安慰;有開心,就有笑聲;有碎碎念,就有陪伴的絮絮叨;有氣呼呼,就有不落空的罵咧咧。

 

有你,就有我。

有我,就有你。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去工作,留莉一個人繼續睡。一大早神智不清,我戴了她的隱形眼鏡,同時還帶走了自己的隱形眼鏡盒,絲毫沒察覺任何異樣。

 

中午的時候,她問我頭不暈嗎,眼不難受嗎。我以為我倆昨晚吃荔枝中毒了,她出現了症狀,所以問我。

 

後來,她說她瞎了。

 

恩,她700度。

恩,怪不得我今天看的明亮了一些。

 

她帶著700度的裸眼,穿梭在杭州的地鐵裡,公交上,大街小巷中。聽說點個菜,菜單已經碰到鼻子了。我真的覺得這是個天大的錯誤,但莉說,她只覺得好好笑。

 

「我就說昨晚怎麼那麼順利呢,不太正常啊。果然今早……你還是那個你啊,一點沒變,寶貝。」

 

莉一邊說一邊笑,好像看到李誕的段子一般笑到顫顫巍巍。

 

大家都說杭州好,我不知道。

我只覺得有莉在的地方,哪都好。

 

所以你看,生活如戲。對著它破口大罵之後,又對著它說,感恩有你。

 

藏汙納垢是它。

金屋藏嬌也是它。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那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說什麼仕途不順,小人妒忌,

明明就是貪戀那個叫做「生活」本身的東西罷了。

你我本不是局中客,有何好嘆息事願違。

並不是生活待陶淵明不公,而是他自己亂入了場子而已。也要感謝這莽撞的亂入,讓他發現自己到底是誰,做甚,何處去。

隨後,轉場,安家,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波瀾不驚,無志可酬,披星戴月,料理田園。

為了什麼呢?

「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

願無違。

無違啊!

(圖片作者:KangHee Kim)

虛晃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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