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 | 收藏 | 人文 | 心賞 | 茶道 | 香道 | 養生 打開音樂徐渭,初字文清,後改字文長,浙江紹興人,號青藤居士、青藤老人等,明代著名文學家、書畫家,差不多是古今文人當中,最為牢騷困苦的一個。有人將他的一生用數字作了一個總結:一生坎坷,二兄早亡,三次結婚,四處幫閒,五車學富,六親皆散、七年冤獄,八次不第,九番自殺。徐渭被稱為「中國式梵谷」,他內心有著強大的悲劇意識,又有著超強的抗擊打能力。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學會了自己找樂,「樂難頓段,得樂時零碎樂些」,人生好比做衣服,命運這個誰也看不見的裁縫師,贈與人的快樂,從來都是那樣吝嗇,都是些剪下來的零碎的邊角餘料,正因快樂太瑣屑,所以要珍惜。這就是苦命人徐渭的快樂哲學。徐渭生下來剛滿月,正德皇帝死了。剛剛百天時,當過五品官的父親徐鏓又病死了。迷信的人們在背後議論,話說得相當難聽:「這孩子真是顆喪門星!」徐鏓四十多歲時,先是娶苗氏為妻,但苗氏沒法生孩子,他就納苗氏的貼身丫環為妾,這丫環就是徐渭的生母,但徐渭稱她為「姨」,稱苗氏為母親。長到十歲時,徐渭的家裡發生一個重大的變故,大哥徐淮在外經商,虧了老本,欠了不少債,無錢寄回家了。苗氏生計無著,就狠心賣奴僕,賣來賣去,竟然賣到了徐渭的生母頭上。二十歲時,二哥徐潞參加「異地高考」客死異鄉。二十五歲時,大哥徐淮病死,有人以徐淮欠債為名,霸佔了他紹興觀橋的老屋。二十六歲時,結髮妻子潘似染病去世,只留下剛滿周歲的長子徐枚。此時的徐渭,雖出身官宦之家,但在紹興已無立錐之地,成了一個一名不文的窮秀才。更大的不幸與壓力,則來自於科舉,徐渭自視甚高,自謂「讀書下筆萬鈞力」,以為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是手到擒來的事。結果十七歲第一次考試,就鎩羽而歸,二十歲時再試,還是沒被錄取,仍然是個童生。徐渭不服氣,向主考官張公上書二千餘言,要求複試,說如果再不給機會,他恐怕要跳河或者自焚了。這樣,他才通過複試取得生員,成為秀才。然而一直到四十一歲,鄉試考了八場,都以敗北收場。徐渭是神童,幾百字的經文,老師讀一遍,他就能背。他很用功,八九歲時,每天清晨都要寫兩三篇文章,才開始吃早飯。按徐渭自己的說法,九歲時他已開始學習應舉的八股文,但此後十多年都心有旁騖,他博覽群書,寫文章,練書法,學琴,練劍,畫畫,所有這些,都與八股文不沾邊,一耽誤就是十多年,等醒悟時,已經遲了。而民間傳說,是徐渭應試時寫文章不合套路,他對八股文極為不滿,在考試時,故意將文章寫得很長很長,紙寫滿了,就在桌子上寫,桌子上寫滿了,又在凳子上寫,因而得名「文長」,而後,他就以徐文長之名行世。浙閩軍務總督胡宗憲是徐渭的恩人,也是他命中逃不掉的劫數,給他帶來了幸福,也帶來了災難。胡宗憲這個人很複雜,他是抗倭名將,倭寇見他聞風喪膽,稱他是下凡的「天星爺」。然而,他又與巨奸嚴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後來,嚴嵩的家產被抄,其中就有他獻的大量珍寶。胡宗憲喜賓客,重人才,聽說了徐渭的文名後,力邀徐渭入幕,奉他為上賓。徐渭報國有門,在抗倭戰術上,給胡宗憲出了不少奇計,深受胡宗憲賞識。胡宗憲得到一隻雌性白鹿,為討皇帝的歡心,他將白鹿送上,讓徐渭寫《獻白鹿表》呈給皇帝。第二年,胡宗憲手下又獲一隻雄性白鹿,再次送給嘉靖,一同呈上的還有徐渭的《再進白鹿表》。嘉靖皇帝果然龍顏大悅,重賞了胡宗憲,將他升為一品官。按徐渭特立獨行的個性,本來不屑於寫什麼表去拍馬屁,哪怕你是皇帝又如何?然而,徐渭是胡宗憲的慕僚,說白了,就是一個臨時秘書,但是,胡宗憲不把徐渭當慕僚,而是把他當朋友,對他相當優待,徐渭想什麼時候來上班,就什麼時候來上班,有時徐渭材料沒寫完,就喝酒去了,胡宗憲也不計較。從三十八歲到四十三歲,短短五年,是徐渭一生最為得意的輝煌時期,是他人生苦旅中僅有的一筆暖色。公元1556年,胡宗憲修建鎮海樓,徐渭寫了一篇不到七百字的《鎮海樓記》,胡宗憲一高興,賞給他二百二十兩白銀。這可是高稿費,每個字相當於現在人民幣兩三百元。那時候房價低,徐渭拿這筆錢,在紹興東南郊買了一套二手別墅。這套別墅取名「酬字堂」,足足佔地二十畝,有房二十二間,還有池塘兩個,用來養魚種荷,還有一個大院子,院子外是竹林,裡面種果樹,客人來了,徐渭親手撒網捕魚,燒了竹筍,就著水果喝酒,喝醉了,就在院子裡放聲歌唱。出人預料的是,幸福持續得如此短暫。嚴嵩倒臺,胡宗憲是嚴嵩的黨羽,被逮捕下獄,不久,瘐死獄中。惟一的支柱坍塌了,徐渭的精氣神仿佛一夜之間蒸發了,他在病中自虐,近於自殺,他自稱以三寸長的鐵釘貫入耳內,居然不知道痛。在他人的傳記中,徐渭為了逃避災禍,故意裝瘋,除了用釘子刺耳朵之外,還用斧頭砍自己的頭,以錘子錘擊腎囊,常常血流滿面,卻不得死。如果徐渭只是擔心胡宗憲一案牽涉到自己,害怕性命不保,如此裝瘋,代價就太大了。明代另一才子唐伯虎裝瘋,遠遠沒有這般殘酷,也就是「佯狂使酒」,又「露其醜穢」。對於前者,徐渭根本不用學,喝醉了酒胡言亂語誰不會啊?對於後者,不過臉皮厚點就行,裸體逛街或者裸奔一回,丟人是丟人,但總比血淋淋的自虐要好。東漢時,董卓對蔡邕有知遇之恩,董卓暴屍街頭,萬民歡慶,惟有蔡邕悲哭(一說只是嘆息了一聲)引來殺身之禍,能說蔡邕糊塗嗎?胡宗憲這人比董卓要好,但他與嚴嵩之間的那些貓膩,永遠都是不能迴避的汙點。然而,徐渭不管這些,他是想以死報恩。在他的骨子裡,有一種俠義,知恩不報非君子,士為知己者死的俠義。徐渭命硬,多次自殺不得,且情緒高亢,不能自控,常常「狂走無時休」,陶望齡在《徐文長傳》說徐渭是個身材高大皮膚很白的胖子,聲音明亮如同仙鶴鳴叫,他經常半夜悽涼地呼嘯,引來群鶴哀哀共鳴。他是太壓抑了。漸漸的,在人們眼裡,他瘋了。這時候的徐渭四十五歲,幾番折騰,早已命若遊絲,他寫了遺囑,家人也為他備好了棺木。後來經一華姓醫生治療,病情有了好轉。沒想到,第二年冬天,徐渭病發,與妻張氏為瑣事爭吵,一說用刀,一說是鏟雪時用釘耙,將張氏殺死。手無縛雞之力的大才子,居然手刃枕邊人,這成了紹興城內的頭號新聞。殺人償命,自古天理,殺人重犯徐渭被打入死牢。在獄中,戴著木枷的徐渭,身上滿布蟣蝨,與鼠爭食,又飢又寒,不人不鬼,只等一死。幸得好友諸大綬及張天復父子先後施以援手,坐了六年牢的徐渭終於得以保釋出獄。剛出牢獄,就逢除夕,徐渭已經無母無妻,無家可回,所以只得在朋友家裡過除夕。一方面是為生計所迫,一方面是殺妻之後被取消秀才資格,徹底斷絕了科舉夢想的徐渭開始大量作畫。可是這些畫作價格極為低廉,五十六歲時,他費心臨摹了一幅《千巖競秀圖》,報酬只有區區三百文銅錢,相當於現在人民幣三百元左右。徐渭是個重義之人,特別喜歡吃螃蟹,有人送來螃蟹,他就畫一幅螃蟹圖送給人家;有人送來一條魚,甚至一捆青菜,他都要禮尚往來回贈字畫。但對於那些權貴,他不願搭理,那些人找到門前,他也會手推柴門大呼:「徐渭不在!徐渭不在!」晚年時,徐渭患上多種疾病,耳聾、手足麻痺、下身水腫,他再也揮不動畫筆了,就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接濟,開始變賣家中的物品,他在《賣貂》《賣磬》《賣畫》《賣書》這些詩文中記下了不得已變賣心愛之物的情景。今天,徐渭的書畫真品價格極高,在收藏市場已很難買到,2011年北京的一場拍賣會上,徐渭的書法作品《行書七言詩》以1200多萬元成交。「明珠」是真的明珠,幾百年之後還在熠熠閃光,就是最好的例證。然而世道就是如此,滿世界人的眼睛都把明珠當做棄物時,你又徒喚奈何?對於翻雲覆雨的命運,不向它屈服,就註定要接受它的鞭打了,註定了像陶器又像是寶劍,被煎熬被磨礪之後,才能煅燒出精品,然後在痛苦的廢墟上開出一朵朵奇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不朽。徐渭四十五歲時寫《自為墓志銘》,對自己的死有過悽涼的設想。說自己「不善治生」,到油盡燈滅時,肯定沒有什麼值錢的陪葬品,只有幾千卷書,幾件樂器而已。哪裡想到,他還是過於樂觀了,在七十三歲時,他真正離開人世之時,身邊只有一條狗,床上除了一堆亂稻草,連一張完整裹身的草蓆也沒有!縱觀徐渭一生,我們發現,其苦難與狂狷迸發的巨大能量,就像袁宏道所說,是「一段不可磨滅之氣」,「如水鳴峽,如種出土,如寡婦之夜泣,羈人之寒起」,這苦難又如苦鹹的海水,在才華之蚌上衝刷磨礪出閃光的珍珠,燦爛於人類文化恆遠的星空,讓人仰望懷想,久久不能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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