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太爺
當警察在執法的過程中,先入為主的不是證據而是膚色,當司法機關維護的不是正義而是某一群體的謊言,那麼歧視與霸權便成為了兩個或多個群體對立的理由,而憤怒與暴力便成為了弱勢群體改變現狀的途徑與出口。
截止目前,反對美國警察暴力行為的遊行示威已經跨過美國本土,成為一件全球性的抗議活動。那名被白人警察用膝蓋頂住頸部的黑人因窒息而亡,而他未能呼出的那口氣卻如同火種一般點燃了眾人的憤怒。
這不是黑人群體第一次遭到暴力執法,喬治·弗洛伊德也不是第一個死於暴力執法的黑人。在現實中正在上演的種種劇情,與2018上映的電影《你給的憤怒》如出一轍。
在電影中,一名白人警察執法過程中,憑藉自己的主觀判斷,將槍口對準了一個正拿著梳子梳頭的黑人,並扣動了扳機,其開槍的理由僅僅是因為他覺得那名黑人手中拿著的像是一把威脅到他生命的武器。而在事後的調查中,白人主導的調查團所關注的重點不是那場已然發生的事故,而是那名死去黑人的不良記錄,並以此為依據否決對那名暴力執法的警察的調查。
當一切法律上的程序和手段在一種偏見和歧視中失效,他們走上了街頭,開始遊行,開始示威,但為何最終都訴諸於暴力呢?種族問題又該如何規避或者說化解仇恨呢?
在電影中,那些憤怒的黑人在得知那名暴力執法的警察不會被起訴後,紛紛走上了街頭,起初帶領人們進行遊行示威的律師一再強調要以和平的方式與政府談判,但她顯然低估了一群人的憤怒與另一群人的傲慢。和平示威的支撐不了他們的訴求,而這場遊行很快演變為一場「沒有正義就沒有和平」的暴動,這是前者的魯莽,也是後者的狡猾。
從法律上來說,遊行示威是美國憲法賦予每一個美國公民的權力。從表面上來看,這體現了美國民主體制的優越,但遊行示威並不是寫於紙上的條例,是具有某種政治意義與主張的行動,而他們所要面對與對抗的是位於體制頂端的權力中心,而歷史證明,任何權力中心的轉移以及體制的改變或者顛覆都是以支付某種代價為前提。空洞的口號無法解決根本性的問題,而這種體制上的優越往往僅限於紙面上的想像,它無法為抗爭者提供實質性的力量。
於是,當弱勢群體在遊行示威的實踐中戳破了這種紙面上的想像之後,暴力成為他們達成某種目的的最終手段,但當他們在這種絕望中選擇暴力時,他們也落入了文明的虛偽所設下的陷阱。
憲法的確給予了他們遊行示威的權利,但沒有給予他們用暴力對現有制度進行顛覆的權權利,而能夠合法使用暴力的正好是用暴力踐行歧視的警察。而這也導致了美國黑人與白人之間種族矛盾在一次又一次的爆發與鎮壓之間起伏,但勝利者永遠不會是被歧視的那一方。
現實中的示威遊行愈演愈烈,美國政府還未找到一個合理的方案以恢復處于震蕩中的社會秩序,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美國乃至於整個西方社會都背負著黑人問題的歷史包袱,他們在搭建西方文明的社會的過程中,曾以奴隸主的身份主宰著黑人的命運。而現代文明的發展在讓他們丟掉奴隸主身份的同時,也不得不對黑人的身份進行再造。他們已然從法理上被剝離了對黑人的主導權,但黑人的社會地位並沒有因為其社會權利(法理上)的提升而提升,而白人群體對黑人群體的歧視甚至是敵視的態度需要一個合理的歷史進程來進行糾正與調節。
在《你給的仇恨》的電影中,導演通過美國黑人說唱歌手圖派克的名言給出了一個緩解美國種族問題的答案,即「你給嬰兒灌輸的暴力會毀了所有人。」,而這實際上是說由歷史填充的歧視同樣需要歷史來解決,讓仇恨以及仇恨迸發出的暴力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和解中逐步消解。這的確是一劑良方,實際上美國黑人與白人之間的矛盾確實隨著歷史進程而不斷的改善,所以在競技體育上,有越來越多的黑人球員代表美國登上舞臺,他們甚至選上了一位黑人總統。
然而,這並沒有解決問題的全部,黑人群體不會因某些黑人的階級躍遷而從根本上擺脫了被歧視的命運。而歷史的進程之所以會緩解黑人群體與白人群體之間的矛盾,一方面是因為在法理上他們不再具有從屬關係,另一方面是黑人群體在現代社會中找到了能夠實現自我以及社會價值的方式。在抵制種族歧視的同時,他們自身也需要以更加主動的方式來改變自我圈層的內生性矛盾。
在電影中,女主的父親指出了他們為何會陷入犯罪的囚籠,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工作,而在生存的壓力以及欲望的驅使之下,他們投向了販毒的陷阱,並越陷越深。這固然是一個外在的理由,但他們並沒有被完全剝奪拒絕的權力,他們需要一個家庭以及一個族群的向心力來改變獲取財富以及社會地位的方式,而不是向犯罪妥協。我想,這正是女主的母親極力讓她的孩子參與更好的教育的原因。
外在的歧視固然可怕,但內在的妥協與沉淪同樣需要警惕和改變。
對於西方社會來說,種族矛盾是一個不可規避的問題,且正在成為一個扼殺其政治生命力的頑疾。它這不僅會動搖西方的社會秩序,更會衝擊西方的政治體制,而其癥結在於,種族問題會因個體或局部的問題被無限放大,而這又將不可避免地捆綁公眾以及執政者的視野,一些原本應該由歷史的進程逐步解決的議題在一種激化的情緒中被要求全盤清算,這將耗散目前本應解決的主要問題。
正如這次因白人警察的過失而造成了全球性的遊行示威,無論是當局者還是反抗者,他們都有更加穩妥的選擇,但他們依然選擇了最為極端的方式,而現在最需要世界各國克服的本應是全球性的疫情。
關於種族問題的政治正確一旦佔據了道義的制高點,那些在制高點上宣洩憤怒的人在要求一個更好的未來的同時,卻在毀掉一個相對穩定的現在,而一旦現狀失控,未來真的會更好嗎?我想那些打著正義的旗號滿足私慾的暴徒無法給出這一問題的答案。
正如那個阻止16歲的少年參與打砸搶的黑人所說:這樣做是不對的。因為他知道,如果所有人都在用犯罪的方式來捍衛他們口中所呼喊的正義,那麼10年後,他們依然還會站在這裡,所以他們需要他們自己以及他們的下一代找到一個更好的路。
他們需要在憤怒中找到理智與克制,他們需要為那條路找到方向,他們需要用自己的雙手與智慧來創造一個未來,而不是寄希望於用一個看似正義的旗號來兌換一個由口號和標語勾勒的圖景。而這正是他們最需要警惕的地方,因為政治正確將在一種群情激憤之中扼殺他們改變與進化自我的動力與欲望,這將在根本上使他們失去糾正他人之歧視的主動權。
《你給的憤怒》這部電影陳述了種族問題的現狀,並預言了正在發生的現在,但在現實中,事情的進展並沒有像電影的結尾那樣達成和解。因為解決問題的方法不會是在電影的想像之中,也不會是在遊行隊伍的標語之上,而是在每個人、每個家庭、每個族群為改變自身命運的行動之中。
暴行不會帶來正義,但卻會破壞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