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宿舍,一個很容易讓人充滿遐想的名詞。
但如果你知道這個宿舍只需要2元一晚,你又會是什麼反應?
在吉林省吉林市的勞務市場旁就有這樣一個暗黑、逼仄的地方。10年前,導演戚小光拍了部紀錄片《女子宿舍》,真實的記錄了這裡的情況。
作為電視臺的記者,戚小光本來是想拍攝一期好人好事的,但無意中踏入了這片領地,這一拍就是5年。
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整片沒有在網上播出,能找到的片段也是少之又少。
豆瓣上只有168人評價,卻打出了9.3分的高分。
後來鳳凰衛視做了一檔名叫《兩元女子宿舍實錄》的節目,讓我們可以從零星的片段裡一窺她們的生活。
62歲的方淑珍在宿舍裡生活了8年。因為年老色衰,她被年長她13歲的丈夫「掃地出門」。
年輕的時候方淑珍很是漂亮,不到20歲就嫁給了同村的丈夫。
可是婚後才知道,丈夫吃喝嫖賭全佔了,還動不動就打罵她。
出來的前兩年是最難的。
沒有過硬的技能,對這邊的環境也不熟悉,常常就迷路了。
後來跟著工程隊走,當力工給他們倒灰,但是這幾年人家嫌她年紀大,不帶她了。
再後來,她就去醫院做起了護工,倒屎倒尿,給老人剪指甲...都是別人不願意做的工作,但是她做的很認真,老人們也都很喜歡她。
一個月照顧20個老人,能賺到1000塊錢。
方淑珍在外面幹活,都是為了兩個兒子,兒子都已成家,但生活十分困難。
大兒子生活很困頓,二兒子則身患肺結核,二兒媳婦得了皮膚癌,還欠了將近10萬塊的債務。
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卻不待見她。大兒子就來看過她一次,目的是要錢,她說自己沒有了,但走的時候還是給他拿了100塊。
覺得小兒子生病難捱,她辭掉了醫院的工作,打算去照顧他們,沒想到卻被掃地出門了。
方淑珍背著包,一邊走一邊哭,之前被丈夫趕出去,就大哭了一回,現在沒想到同樣的情景又上演了。
「現在我眼淚都哭幹了。」方淑珍麻木的說。
兒子不讓她把家裡的事情往外說,她不以為然,因為說出去了自己才痛快。她總是和宿舍的姐妹們抱怨「為啥自己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命還這麼的苦。」
從兒子家出來後,她心情不好,也沒怎麼幹活,連吃飯都成了問題。為了勉強維持生存,她每天只吃一塊錢的花卷,就著點鹹菜,有時候買點豆腐腦。
其實再找個老伴是能改變她現狀的出路,但是之前丈夫的不忠,讓她心有餘悸。
方淑珍想好了,等到自己要不行的時候,就喝瓶農藥自我了斷。時間就在晚上,不耽誤孩子,一早起來就可以將她發送走。
和方淑珍最好的姐妹叫王淑芹,她也是個命苦的女人。
17歲嫁人,生了兩個兒子,但是夫妻感情一直不好,丈夫經常打她,到現在她的脖子還嘎嘣嘎嘣的響。
34歲時,她和丈夫離婚了,兩個孩子都給了對方,36歲她嫁給了另一個男人。
很快,王淑芹又懷上了孩子,本以為好日子要來了,但是這任丈夫又提出要離婚,理由是自己身體不好,怕拖累她。
就這樣,王淑芹挺著大肚子回了老家。生下孩子後,她和兒子相依為命,一邊幹活,一邊種地,日子過的非常辛苦。
有一次沒照顧到孩子,他就被熱水燙傷了。她沒錢帶孩子去看病,別人就告訴她可以去市場讓大家幫幫忙,一人給一塊錢,積少成多,也能應應急。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兒子7歲時就會做飯了,每天做好飯拿到地裡和媽媽一起吃。
沒讀完小學,兒子王海峰就去城裡打工了。
後來王淑芹也追隨兒子來到了城裡,但是因為以前手幹農活,有時泡在農藥裡,雙手都感染了,時不時就會疼,但是也得強撐著。
後來實在撐不下去了,她就給和前夫生的兩個兒子打電話,希望他們貼補點。
但是因為很少見面,兒子對她的感情不深,對於打錢的事情總是推脫。
現在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小兒子,雖然他有做飯的手藝,但是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了,經濟壓力還是很大的。
王海峰很孝順,為了改善媽媽的生活環境,他給媽媽在勞務市場旁邊租了間300塊錢一個月的公寓。
宿舍裡的姐妹都很羨慕王淑芹,覺得她有三個好兒子,但是王淑芹自己知道,自己之後的生活根本沒有著落。
要是沒病沒災,還能勉強維持生活,但是一旦哪裡不舒服了,那就麻煩了,像王淑芹的手,去醫院看,拍個片子三四百,她根本捨不得,她說手爛了,大不了就剁掉。
在對於找老伴這件事上,王淑芹和方淑珍想法不同,她希望找個老伴,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有個家。
在女子宿舍,最不能忽視的一個人就是孫二娘,因為她是這個女子宿舍的老闆。
在她30歲左右時,丈夫出軌了,之後她帶著兒子生活。孫二娘靠在勞務市場擺煙攤養活了自己和兒子,在和前來買煙的人閒聊的過程中,她了解到這裡的許多人的住處都離勞務市場太遠,來回很不方便,於是她動了開女子宿舍的念頭。
宿舍裡沒有服務員,所有的事務都是她一人負責。僱人的話一個月就要一千,這樣的支出她負擔不起。
孫二娘的兒子現在成家了,媳婦也是曾在這裡住過的。
為了不給他們添麻煩,孫二娘還是選擇在這裡住下去。雖然宿舍常常有些棘手的事情,比如有人不想出去幹活,一躺就是一天,有的老人說不清楚自己的住址,一直在這裡度日,她想幫老人找到自己的家...
但是日復一日的,她已經習慣了,在這裡有老姐妹陪著聊聊天,生活也不會那麼苦悶。
雖然宿舍環境堪憂,蟑螂臭蟲滿地怕,到處都是油汙和垃圾,但是這些人都還沒放棄生活的希望,有人在床邊綁上了氣球,仿佛能看到對明天的憧憬。
很難想像在城市的一隅還存在這樣的地方,她們生存的如此艱難,見不到光,絕望和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她們,甚至連呼吸都帶著腐朽的氣息。
戚小光說:「這群我們認為沒有希望的女人,堅強地活著,太了不起了。」
被命運捉弄的遍體鱗傷,但她們還在深深的反抗,縱使結局可以預見,但至少她們用力的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