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電影中的青春:記憶中的一瞬之光,如繁花生於幻土之中

2020-08-27 黑曼巴電影

王家衛的世界是腳踏繁花的夢土。如他在《阿飛正傳》最後梁朝偉在低矮閣樓中,想走出四方天地的成人式,那樣的上海作派,終落腳現實,不同於前面掙扎的青春鳥兒,它被丟進煙火裡,吱吱作響後,歸於沉寂。

如果多數導演拍攝的青春都是將其珍而重之的,那王家衛的電影中的青春像是闖進鏡子裡的鳥,以為能飛出點空間,但更多的是漫長的停滯感與生活如毛屑起落的捕捉無能。

他電影總有偌大的城市與昏黃角落,小日子摳一摳,就有飄進空氣裡的塵屑,青春看似很浪漫,但卻對主人翁來說是沒有坐標的莽原,或偶有讓同輩騷動的遷徙,但對自己而言,多數時候卻像有巨大熱帶雨包在上空的滯留,還不能痛快下雨的等待。

這在各亞洲導演執迷的青春題材中,王家衛是最能拍出青春這大泡泡的七彩感。它照出各種萬像,獨獨塞不進去自己也對不了焦的自身存在,這樣的不適應與不合腳感,及他人口中的「美好青春」與我無關的命題,在王家衛電影裡都像是你意外看到在鏡中的鳥的聲息與動作。

《阿飛正傳》中的五個紅男綠女,都像處在一種滯留階段。其中一幕張曼玉與劉德華走在無人長街上,劉德華安慰著失戀的張曼玉,那巷子裡兩個拉長的身影比起說不出重點的安慰。那條長路更像是一種切斷的時空,裝進了兩個人看似為愛煩惱,其實更多的是對未來全然抓不到線索的渺小。

張曼玉與劉德華走在無人長街上,看似為愛煩惱,其實更多的是對未來全然抓不到線索的渺小。

這部片的未來是龐大的,對主人翁來講是沒有抓地力的,這固然是香港的處境,講太多未來都是無法消化的,也像是這香港曾有的最美的皮相,在香港這窮山惡水卻繁華一身的地方,有著曇花一現的效果,比起那些金剛不壞的建築與霓虹,青春是堵在未來河道上的月亮。那樣刻意壯盛的維多利亞港,任何活脫脫的真實都很快就涼颼颼。

於是你看到張國榮與張曼玉賭那一分鐘的朋友成為了經典。那是在一個非常寂寥,甚至沒有裝潢的空間裡,有著一些充滿塑化劑的小吃,那裡沒有什麼進貨與出貨的概念,跟張曼玉的停格一樣都是處在一種停滯,於是張國榮給了她一分鐘朋友的流動概念時,讓那地方與那個人都抖了身子鮮活了一下,但「一分鐘」之後的「停」更顯寂然。

但這隻屬於香港的美,是之於什麼的頹敗,之於之前香江的追金與後來的高牆,香港村姑與千金的雙面,沒有任何可商量的彈丸。之於如此的命運河道,那麼連頹敗都是好的,都是相形更有生機的。

於是你看到那如彼岸花般疏離於人間的張國榮,失根與追源之間的無所傍依;你看到劉嘉玲一身花艷在破舊的樓梯間的華麗登臺,都是在未來的落石或水泥大廈砸下來前,那一點青春的搖曳,求一點凋謝的自由與落泥的氣味。

因此這部電影充滿的感官的美,它是一個窄巷、一個小公寓、一個小樓梯,與任何可以封裝青春的時空,把那些受限的斑斕給拍出來,不只是一生只能飛一次的鳥,而是一束青春擱放在炙熱夏末的氣味。

重慶森林》裡的王菲,那隨著歌曲《California Dreaming》做快餐的身影,那裡所有東西,吃的喝的,包括男主角之一金城武吃的鳳梨罐頭都是加工的,只有存放在歌曲裡的陽光像是真的。

代號六六三的警察梁朝偉住的公寓,那會代替他為失戀哭泣的屋子、破抹布、絨毛娃娃與人字拖,都是這世界上看似比我們還具體的存在,他的感情只能忽胖忽瘦地被丟置在所有生活線索後面。

包括失戀的金城武吃著過期罐頭,那灰青的日光燈下、失溫色調的便利商店的門口,以及彷彿整個社區的營生味都在那裡的小吃攤、王菲手中拿的金魚水袋,具體而微地將情感如滴在沙漠中的「重慶森林」表現出來,是投影出滿滿的空虛感,那像是自動洗衣機裡將各種顏色都卷在一起,就是無從在有效期限內,塞進我們恆常的情感。

最後王菲化身的空姐,與頂了小吃攤做生意的梁朝偉相遇,那小小的燈與溼掉又幹的登機證,像是能登陸在那一片真實陽光下的憑證。在擁擠的空虛中,塞入一個縫隙的陽光。這部電影就很像是陽光下飄忽的塵屑,情感細微的累積,滲透到加工的世界裡,讓它滴點小雨、借點陽光。

《墮落天使》很像《重慶森林》的姊妹作,但又自成一格。那部電影捕捉了更多香港極盛期的繁花美貌,如溝渠般的光灑下,所以忽明忽暗。李嘉欣無論被視為花瓶與否,在那鏡頭下,那屬於在香港花期的盛開,是開至荼蘼的美。

楊採妮與金城武在裡面失控的青春,黎明身為殺手而犯完案,坐上了公交車又被拉人壽險,這裡的美都是漂浮而帶刺的,像是魚在含氧量不足的水中吐氣,這樣溝渠式的幽微拍法,與《重慶森林》不同,變成了青春的異果,消蝕或寄生在鐵鏽的都市靈魂中,似乎更悲傷一點,但因為是野生野長的進步式的野蠻,繁華到也無從悲傷了。

「青春」在王家衛的魔法下,或許多以愛情為主題,但更像是之於大環境下的無濟於事,也更像是對照清冷現實的溫熱一瞬。無論是張國榮與一屋子花色融為一體的酣醉,卻清醒令人懊惱,還是劉德華在工整制服下的限時失控,還是金城武在王家衛電影裡展現的生活無盡頭的撞牆,都是人性之於鋼筋意識的爬藤生長。

很少亞洲導演將如此鮮活的,放在看似像大千世界的鏡子裡,像捕捉了一把待飛的青春,它仍擺動著。也像是在世界石化前,拒絕投身於幻像的身影,青春成為一種過期的抒情,也成為只是停格的起手式。

王家衛的世界是半醉醒的,是繁花開於幻土中。如他在《阿飛正傳》最後梁朝偉在低矮閣樓中,想走出四方天地的成人式,那樣的上海作派,歸化於現實,不同於前面掙扎的青春之鳥,它被丟進人間煙火裡,吱吱作響後,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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