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記者 張世豪
本屆奧斯卡，墨西哥導演阿方索·卡隆獨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攝影和最佳原創劇本4項提名，追平了個人憑藉同一部影片獲得奧斯卡提名獎項的最多紀錄。
最終，阿方索·卡隆憑藉《羅馬》獲得最佳導演、最佳攝影獎、最佳外語片三項大獎。
阿方索·卡隆在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現場（圖片來源：東方IC）
記者：《羅馬》這部電影可以說是你對自己童年的回憶，你在拍攝此片，是根據自己記憶中的畫面來感性地拍攝，還是加入了很多理性思索？
卡隆：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坦白說，我拍了這麼多年的電影，這是我第一次需要重新定義所有的元素，包括這部電影的種類，很難用自傳或者劇情來寬泛地歸類它。我以前的電影都能用一句話來概括，比如《地心引力》是關於一個女航天員飄在宇宙中試圖重返地球的故事，《人類之子》是關於一個人類無法繁衍的世界，《哈利·波特》是關於一個小男孩和他朋友在魔法世界的故事。但當我需要用一句話來概括《羅馬》時，我的理性和感性都癱瘓了，這是一部無法用一句話或者若干句話來總結的電影。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要用黑白來拍，因為回憶是黑白的，這是鑲嵌在電影基因裡面的。然後，我勾畫出了故事的主要幾個重點情節。其他場景和對白設計背後的原因其實都很抽象，不是理性驅使，我想通過這部電影重新探索活著的意義。我拍的時候以為這部電影最後會超過四個小時（笑），但幸好我的劇本已經很細節化了，所以我拍攝時沒有增加其他的場景，而是按照劇本來走。
記者：據說你在選角色的時候，一直在找和自己幼兒時期保姆長得很像的人，最後你找到了雅利扎·阿巴裡西奧，她以前並沒有演戲的經驗，你還是大膽啟用她。你和你保姆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卡隆：我小時候家裡有很多傭人，他們有的是管燒飯的，有的是帶小孩的，有的是伺候老人的。我的保姆叫麗波，她是電影中年輕女傭克裡奧的原型。我滿月的時候，家裡決定僱傭一個保姆專門照顧我，麗波就這麼來到了我家裡。我和她相處的時間超過和我母親一起的時間，所以我習慣了叫麗波「媽媽」。後來，我的表兄弟姐妹也跟著我叫她媽媽。等到我上小學的時候，我就覺得以後要娶一個像麗波這樣的女人做老婆。我也跟麗波坦白，我以後長大賺錢了要把她娶回家，她笑著說，那就不能再叫她媽媽了（笑）。其實，我並不是很記得麗波每天在家裡的生活點滴，但我記得那種被關懷的感覺。她的一生微不足道，每天挨罵，但她當時也是一個花樣少女，也有七情六慾，她的故事折射出了當時墨西哥社會的階級矛盾。通過創作這部電影，我重新認識了這個在我人生早期扮演重要角色的人。
記者：片中有兩個男孩，哪個是以你做原型的？
卡隆：我是那個很淘氣亂跑的。（笑）
記者：這麼一部關於你童年回憶的電影居然能引起世界各地觀眾的共鳴，還成為了頒獎季的熱門電影，你有沒有很驚訝？
卡隆：的確是的。我經常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我希望我能在有生之年拍我自己喜歡的電影。那天我碰到吉爾莫·德·託羅，他說他覺得我每部電影裡都有我的影子，這也許是他對我最高的評價吧（笑）。我們都知道，測試一部電影是否成功的標準，不是票房，也不是口碑，更不是獎項，而是時間。只有時間才能驗證一部電影是好是壞。有些電影可能成為一時熱點，但很快就被遺忘。我很感激這部電影能被影評人和各個獎項評委認知，但我最感激的是我的電影能與觀眾產生共鳴，那是一種非常美麗的感受。
記者：那你覺得你所有作品中最能代表你內心世界的是哪幾部？
卡隆：這我要躺下好好想想（笑），《你媽媽也一樣》和《羅馬》都與我成長經歷息息相關，所以這兩部電影對我來說很重要。《地心引力》是因為我小時看了一部科幻電影之後一直想拍這樣的電影，但創作劇本的時候，我其實經歷了人生最坎坷的一段時間，所以這部電影是關於人如何克服困難的。但真正代表我對自己存在價值探討的是《小公主》和《羅馬》。
記者：《羅馬》雖然是Netflix的電影，但破天荒地在院線上映了三周之後才上線，你對電影觀影形式的發展趨勢有什麼看法？
卡隆：我覺得電影院能帶來最佳的觀影體驗，特別是我拍的這些電影，我覺得還是應該去影院看。現在的電影種類太多了，有些必須在電影院看，有些也可以在家看。雖然兩種形式帶來的觀影感受有所不同，但上院線和網絡播放兩種形式不應該是對立的，而應該是兼容的。放映、投資和製作形式的多樣化帶來的是電影的多樣化，如果不是因為網絡播放平臺的存在，也許我今天不會坐在這裡跟你談一部你要上字幕才能看的墨西哥黑白電影。
記者：電影中有一段墨西哥少年練功夫的場景，這個場景特別大，而且還很長，看來是你兒時記憶中很清晰的一段，請問你小時候有接觸很多會功夫的人嗎？
卡隆：那時候，劍道、柔道和武術都在墨西哥開始盛行，我一開始參加的是柔道班，後來覺得空手道也挺有意思的（笑），但看著似乎很難。當地的軍隊會從這些班裡選出參軍的男孩。我剛開始對武術著迷其實是因為看了亞洲電影，覺得裡面的招數都很酷，後來發現我其實對電影更感興趣。所以我小時候學了柔道和功夫，可惜沒天賦，打得很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