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哲(供圖/潮水音樂) |
謝之光 20世紀30年代 紙上水彩 |
鄭曼陀 20世紀20年代 紙上水彩 |
《踢毽子》 金雪塵、李慕白 20世紀50年代 設色紙本 |
胡伯翔 1929年 |
杭穉英 20世紀40年代 紙上水彩 |
◎剴弟
展訊
民·潮
——月份牌珍稀畫稿與二十世紀時尚潮流展
2020.10.16-2021.4.4
震旦博物館
一個情歌王子的展覽會是什麼樣子的?可能是大家對張信哲「民·潮——月份牌珍稀畫稿與二十世紀時尚潮流展」的第一疑問,但其實大家並不知道這位馳騁華語歌壇的歌手,其實是一個有著逾30年收藏經歷的收藏家,其中明清服飾的收藏已經在2015年臺北歷史博物館做過專題展覽,而這次的展覽,作為張信哲在上海第一個收藏展,則集中呈現他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的月份牌收藏。
這場在震旦博物館新館舉辦的展覽呈現張信哲收藏的62幅(組)月份牌畫稿和40餘件/套相關服飾,通過圍繞月份牌原稿展開的路線和故事,以精緻難得的展品和別具一心的展陳設計,帶大家回到一個實實在在、可琢可磨的上海夢。
「民·潮」展覽主要分為三個部分:月份牌畫稿和設計過程、月份牌原稿展示,以及與月份牌呼應的古董服飾和再創作。展覽布置和設計精彩細緻,不僅用裝置展示了原稿繪畫過程,進行了石印技術的演示,還通過展廳環境的鋪陳讓觀眾移步換景,遊走欣賞曾經上海風行一時的廣告畫大師作品,並且在最後部分追溯了這些畫家新中國成立後的創作和今天藝術家的再創作。
月份牌是中國以上海為中心產生的一種特殊的廣告畫形式,上海1843年開埠之後,引來不少中外商人進行商業活動,也誕生了中國第一批商業品牌,比如英美菸草公司的哈德門香菸、華成煙股份有限公司的美麗牌香菸、正廣和汽水、廣生行雙妹彩妝護膚品牌、德孚洋行的晴雨牌陰丹士林布等等。
月份牌可謂是第一代的商業海報,隨產品贈送給顧客,裡面除了會出現品牌名稱、廣告語之外,經常帶上日曆、年曆,兼具一定的實用性。題材則從中國傳統故事、民俗戲曲、神話傳說等,慢慢演變為帶有時代潮流的時裝美女畫,大部分的構圖畫面都是一個或多個美人在畫面中央,有時在花園裡,有時在西式建築中,在攝影技術還沒有大規模應用於廣告中時,此時都是以繪畫手段來完成畫面效果。
第一代使用西化技法的畫師包括周慕橋、徐詠青、梁鼎鳴,他們還沒有脫胎古代仕女畫的題材和構圖,廣告畫有些許中西「嫁接」的生硬感。目前認為月份牌真正的開創者鄭曼陀,也是第二代畫師,開創了一種繪畫方法——擦筆水彩畫技法,成為後來月份牌的獨特魅力來源。
擦筆水彩可謂中西結合,「中」是中國的國畫,「西」則是西方的明暗技巧。具體方法在展廳一開始就用一個裝置說明表示:先用鉛筆畫出輪廓線,再拿精碳粉擦出明暗層次,然後用水彩暈染,這樣出現的效果,既可以保留國畫的線描和輕薄感,也可以展示出人物的立體感。
鄭曼陀從照相館底片上色起步,之後用自創畫法獨步上世紀一二十年代月份牌廣告市場。當時月份牌大家可以月入300大洋,最多月薪500塊大洋,是普通明星的三四倍之多,由洋商廣告開始出現的繪畫形式,成為這個時代最為緊俏的明星行業。為了保持地位,鄭曼陀不透露自己的畫法。但這種擦彩畫法還是讓後人學得,並相繼開設工作室,投入商業活動。
到第三代的杭穉英、倪耕野、謝之光等人,則各自對月份牌的題材和表現有了拓寬和多元發展。其中最為集大成者為杭穉英,他與金雪塵、李慕白等人在上世紀30年代集體創作並經營畫室,這無異於中國最早的設計公司。其中,杭穉英表現了更豐富的女性形象,倪耕野的女性新潮大膽,謝之光從國畫轉型至年畫,金梅生則色彩豔麗,這些當年月份牌畫家中的翹楚,我們終於可以一次性看到他們每人的真跡。
張信哲在採訪中提到,他自從看過月份牌原稿,就開始慢慢去挖掘,到世界各地拍賣會,也通過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拜訪最後一代月份牌畫家,這些珍貴原稿可能是從月份牌畫家後人手上收得,也可能來自這些跨境菸草商的子嗣,可以想像,商業畫稿並非藝術品,當時能留下來好好保存的鳳毛麟角。
也許因為月份牌在當時難以被歸類為藝術形式,而其惟妙惟肖的人像在今天也被攝影所取代,所以這種廣告形式在上世紀40年代之後基本消失,但是作為一種捕捉最新潮流的宣傳手段,月份牌記錄下了最為風雲變幻的時代,也是中國大陸接觸歐美現代文化的一段稀缺樣本。
各種思潮湧入,不僅有清朝遺風,也有歐美西洋風,時代變化很快,所以體現在人物的面貌上,更加多元,這一部分,在後半段——時尚潮流部分得以一窺「真容」。
一個設計精妙的帷幕展現在觀者面前——用棉絲線做成一個門帘,上面投影著阮玲玉主演的電影片段——穿透這個帷幕,按照年代劃分四個區域,每個區域的特點皆通過展陳設計表現。比如在1910年第一個部分,搭配的家具甚至木地板都是張信哲的收藏,而在20年代,為了突出黃金年代的時代背景,展品背後也都用了啞光金色背板。為了保證收藏服飾的最佳呈現,還特邀了服裝設計師的團隊來做服裝陳列,保證每件衣服以最佳狀態呈現。
這裡有中國傳統服飾,也有清袍改制的旗袍,以及融入西方剪裁風格的混合樣式,傳統的紋樣也在西洋文化的滲入下,出現了不同的幾何花紋。在後來,也出現了根據西方化學染色技巧而留下的陰丹士林布,做成的旗袍和搭配成為一種完全是上海風味的現代主義時髦服飾。這一段浮華年代服飾留下的真實多樣的色彩和惟妙惟肖的材質讓人驚嘆,而展籤的細緻和專業也可以看出來這一部分收藏的專業程度。
我不僅在想,如果曾經的上海與西方的交流沒有在歷史中斷掉,這份潮流文化的將來是否會不同?而中國今天的時尚風貌是否又有改變?
絕大部分月份牌原稿作品被放置在一個花園之中,隨著S形曲線供人瀏覽,我們一幅幅欣賞美人美物美景,穿插著這些畫家風流的愛情故事。而到了展覽最後,這些畫家在上世紀50年代的作品則陳設在一個仿照學校走廊的環境中,牆面中線以下塗抹軍綠色,新的作品,用了老的擦畫法,畫出的是學習、生產、表演的新內容,不再明目張胆的有美女崇拜,而是變成了集體回憶。再到今天,雖然月份牌畫法和形式都日趨沒落,但作為老上海的符號,其元素則被提取出來,供今天的中外藝術家再次創作,構成了流行文化的一劑可用素材。
走出這個展覽,碩大的震旦建築體空曠留有餘音,今日的美人以其建築為背景正在留下倩影。交錯的時空,讓人生出上海夢仍在繼續的感受。
供圖/震旦博物館(因版權要求部分圖片帶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