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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配圖)
周末上街,在街道拐角處,見到一個賣柿餅的攤子,褐紅色的柿餅,在晶瑩剔透的糖皮霜的裹衣下分外誘人,我忍不住買了一個,咬上一口,甜甜的,帶著柿子特有的清香,在口中發出那種微酸帶甜的味道,讓我不由想起故鄉的柿子。
我的故鄉在桂中的大山之中,貧瘠的土地上種植農作物產量並不高,特別是地處石山之中的家鄉,多是乾旱少水的山地,種植農作物畝產量不過三四百斤,卻適合種植果樹。我少年時的家鄉,可謂是山青水秀,溪流花海,果樹遍布,小山村四周隨時可採到紅紅黑黑的野草莓、楊莓、酸莓,還有李子、野桃。番桃更是隨處可見。而童年的我,卻對柿子情有獨鍾,也許是我祖母對柿子也有所偏愛吧,在我家屋後院前菜園及僅有的幾分自留地中種了大大小小十多棵柿子樹。有奈柿、有泥柿。到了果子成熟的季節,黃黃的、紅紅的柿子掛滿枝頭,很是誘人。當秋風颳過幾遍之後,漫山遍野的楓葉紅了,也就是柿子成熟的季節了。祖母帶著我與左鄰右舍的孩子們開始摘收黃黃的、紅紅的柿子,黃色的是奈柿,不能立即吃,要用生石灰水或鹽水浸泡過三天才可以吃。(石灰水與鹽水可以消去柿子中的酸澀的味道)。童年的我,雖只有五、六歲,卻是山中的野猴的性子。不論多高的樹,都敢攀上爬下。家裡孩子多,祖母一個人看護,對我們也是粗放型看管,除了不給玩火,爬樹翻山下河撈魚捉蝦的她從不加幹涉,只是不停的叮囑注意安全啊,可我們這一幫泥猴們到底有誰聽進耳中,只有天知道了。
(網絡配圖)
為了摘取最高處的一顆紅紅的熟透了的泥柿子,我根本不注意到柿子樹枝葉濃密處有一個馬蜂窩,驚動的蜂群,對我進行攻擊,而身處高空的我卻不敢跳下樹,只能邊下蹓邊忍受著蜂蟄,結果很悲摧的頭頂上被蟄了三處,眼皮被蟄了一口,嘴上被蟄了一口。身上更是被蟄多處。結果我成了肥頭、大耳、細眼、突嘴唇的豬八戒式的醜人,我哭了,哭的天搖地動。我哭了很久。但我依然很佩服自己,竟然沒有從七米多高的柿子樹上掉下來,而是麻蹓的從柿子樹上蹓下來。儘管在下來的幾秒之間,又多了幾處馬蜂蟄的傷口。
見我哭的地動山搖,祖母知道勸是沒有多大用處的。身上大大小小十多處野蜂蟄傷之患,就算大人也會痛的哭出聲,何況是個五六歲的小孩。然而祖母疾移注意力的功夫不是吹的。她一邊用酸筍水給我擦傷口一邊說:「我們院前小池塘裡的魚可是長的夠肥美的了,我們去打魚去。誰想去那麼多?」
「去的不許哭,哭的不許去」,夥伴們都高興的報名「我去,我去。」我立馬停住了哭叫聲。
「打魚」這麼美妙的事怎麼能沒有我的份呢。我立馬被新的好玩的事吸引了。「我也去,我不哭了,那個新的魚篾(魚篾:壯族在魚塘中打魚的一種捕魚工具)是我的,誰也不許爭啊」我連忙自告奮勇地爭要家中的幾個魚篾中的最新的那個。我家中有三個魚篾,其中有一個是我父親剛用竹片編成的新魚篾,既美觀又結實,且又不算太重,我完全可以使用。
見我的注意力被轉移,祖母連忙答應:「唉唉,新的魚篾就讓小五撐握,誰都不許爭啊」,儘管小四哥與幾位堂兄弟姐妹不滿,還是依言讓我這個傷員撐管家中較新的那個魚篾。
於是收集起已收好的兩大籮筐的柿子。帶上七八個孩子,祖母在下午太陽轉向西方的時節,帶我們到院前小池塘去打魚。這個小池塘是我們家建房時挖土築牆形成的小池塘,不到200平方米。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婆,幾個泥猴子,在有不到30釐米的水深的魚塘裡捕魚,也就成了一幅永遠在我童年腦海中的畫。
柿子收回了,奈柿比較硬實,也比較好收藏,一般留到最後才吃,或是作走親戚、訪友時的禮品,帶上幾個也是很有面子的。而泥柿是先用稻草捂成熟後就馬上吃,一般只能留兩到三天,不吃完就會爛掉。在別人家中吃不完就會爛掉或作豬食給大豬們吃。
可我勤勞能幹的祖母,卻別具匠心,她把熟透了的柿子,用木板子壓成餅狀,然後放到大陽光下暴曬成半乾後,放到一個用炭火燒熱的瓦甕中收藏起來。就成了我們常見的柿餅。當新鮮的柿子吃光後,祖母會久不久拿出一兩個柿子餅給我解解饞。柿餅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成了怎麼也無法忘記的美味……
不久,祖母過世了,我也到幾公裡外的一個中心小學讀書。那是一個荒唐的時代。腦殘的一批人叫著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口號,叫喊「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大打一場割資本主義尾巴的「總體戰」。村頭、巷尾、房前院後,一切可以成為商品的東西都成為資本主義尾巴而砍掉割掉。我的柿子、我的果樹、我的花海果園,在一夜間毀滅了。
我的心在痛,我的心在流淚,我的心在滴血,在表面的平靜之中我的內心有如刀割般的疼痛。自始至終就無法理解那個時代,無法理解那個時代的政治狂熱者的政治理念。我只是痛心,一個個魚塘池塘放水排乾了。幼小的魚苗在乾枯的池塘裡死亡。一個個果園被砍伐,果樹幹枝成了燒火的木柴、木炭,村邊再沒有成排的果樹與一叢叢鮮花。成了遍地的野草棘刺。再也沒有遍地的鮮花與果樹。沒有了清溪、綠水……也沒有了我那香甜的柿餅。
別了我的柿樹,別了我的柿餅,別了我的童年樂園。
山鄉的附中,在一個叫塘拱嶺的小山嶺上,校園很寬很大,大到在我少年的夢中感到無邊無際。南邊與東邊種有將近幾千到上萬棵松樹。樹很大很粗,有的有成人腰還要粗的樹幹,真的是百年古樹。校園北面是一個幾十畝的山塘,與一片幾十畝的香樟樹,學校的前邊兩百米內,是四個球場一個戲臺與一個二十多畝的樹林,種的是相思樹,而壯話叫它為「懷樹」(也就是懷念的樹的意思)樹林很大很粗,枝連著枝,根連著根,把整個地面遮蓋得嚴嚴實實。校園的西面則種著成片的杉樹,和一片毛竹樹,毛竹有七八畝那麼寬,還有一個兩三畝寬的魚塘,我們都叫它為小塘,小塘的塘埂上,種有幾棵泥柿子,秋末冬初,可以柿子樹下撿到三二幾個成熟透的紅紅的柿子,這也就是打割資本主義尾巴總體戰後唯一留下的幾棵柿子樹,幾個柿子不多,但也解了我對柿子的讒意。而北面的那個大魚塘則稱為大塘。山鄉附中在我少年的記憶中很寬很大。全校有十多個班,教職工30多人,學生600多人。學校的園林綠化很好,這得益於一個愛校如家的老師,他姓林,全校師生都叫他為「林教導」,因為他是本校的第一任教導主任,一幹就是二十多年,就算他年老不再任教導主任,師生們依然尊稱他為「教導」。他在山鄉附中任教三十多年,很多的教師與學生都記不起他的名字,但一講到「林教導」則無人不知。他在我心目中是學校的守護神。
平時,除了上課,他課餘時間與節假日間總是一個人一條狗一桿老獵槍,穿梭巡行於學校的林中及四周,不允許師生及周邊群眾亂砍亂伐一棵樹木,使學校在紅色海洋與一片赤土年代裡還保留著山鄉附中校園的一片綠州。
然而,這一片淨土也維持不了多久。我上初中的第二個學期,教育戰線也被紅色衛士們攪成一團亂麻。中央某權威報刊上刊登了一篇題目為「不學ABC,同樣鬧革命」的文章。本來對學習外語有很大的興趣的我如同被迎頭一棒,打得昏天昏地。想不通,考個零分的張XX竟然也可以成狀元,上大學。於是全校師生沉浸於讀書無用論的思想中,「不學ABC,同樣挑泥箕」成為我們這一幫農家弟子們的心語。在讀書無用論的浪潮中,造反派的創將們在學校大力奪權。組成學校文革領導小組,正直的老師們被迫靠邊站。記憶最深的是我的英語老師,一個在建國初期毅然拋棄家境優越的生活條件,回國參加革命的印尼華僑女學生。美麗而又多才多藝的她成為一名文藝兵,退伍後因為熟悉英語而被安排到中學當英語老師。可因為有海外關係而被迫靠邊站,記得是五月的一個早晨,我被班內的班長督促著去教室,湯老師今天中午將被押解離校,今早將是湯老師的最後一堂英語課。
然而我到教室,講臺上的湯老師一臉的悲切與無奈,講臺旁邊一位羅姓文革小組副組長監督湯老師讀「不學ABC,同樣鬧革命」的文章,這對一個酷愛自己的崗位,酷愛自己的教育事業的女英語老師是怎樣的一個打擊與諷刺。我從她平靜的臉上與不平靜的語音中讀到了悲哀與無奈,我似乎看到她的心在流淚,心在滴血,在為我們這荒廢了一代流淚與不值,這是怎麼的痛苦與無奈。
我整節課聽不出什麼內容,這篇狗屁文章,我只聽了個題目,此後的文章我一字也聽不入耳。我只為我的老師不平,為她受到這樣的汙辱而感到悲哀與絕望。
但最後即將離開時,湯老師流著眼淚,聲帶哭音以告別我卻記得很牢,可以說是刻骨銘心。她在要離開講臺時說了幾句英文「I love country. I love my school. I love my students goodbye my classmatesl.」我愛我的祖國,我愛我們的學校,同學們再見了」,說完這幾句話,她就離開了學校。從此我再也見不到我的英語老師,那個美麗而又善良的英語老師。
我在無助與彷徨中學會了逃避,學會了逃學,逃避那開批鬥老師與批判認真讀書的同學的鬥資批修學習會,一個人,一本書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讀書,或是柿子樹下,或是舊戲臺,或是竹林中,我讀了不少的中外文學名著,如高爾基的《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還有《牛氓》《毀滅》,又如《三國演義》《水滸》《紅樓夢》《林海雪原》等等。也多次被「林教導」發現,他已經不再任學校領導,只是擔任我們班的語文老師。他的課我一節都沒有少,但其他政治理論課、批鬥會、勞動課我能逃則逃,能避則避,更不要提那從文革創將中突擊提拔擔當英語教師的「五七」學校「高中生」教的英語課了。我幾乎都沒有正經地聽過他的一節課。林教導對我這個「不聽話」的學生採取只聽之任之的態度,只是善意的規勸。叫我多讀點書。但也知道相較讓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去參加批鬥教師,或同學間互相批鬥,或者參加那無所謂的勞動課,還不如讓他自己看書學到的知識多。
興幸,這股讀書無用論的歪風吹的並不長久,沒多久,中央撥亂反正的精神下達。也恢復了高考、中考。可是對我們被荒廢了的一代造成的損害已經成了一個硬傷,這將是一個怎麼樣的損失呢……
後來,我讀書、工作,離家鄉越來越遠,甚至多年無法回到家鄉,更無從品嘗家鄉的柿子也柿餅,使柿餅成了我童年的一個遙遠的記憶。
難忘的故鄉,難忘故鄉的柿子,難忘故鄉那香甜的柿餅,更難忘童年那美好的記憶。
(網絡配圖)
內容來源:上林網(落紅)
綜合編輯:上林網(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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