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格拉瓢兩頭尖,養活的孩子上了天。」
水格拉瓢,誰還記得它的樣子?
汶河兩岸,河柳叢中,常常會在不經意間發現一些長了柳葉一樣的枝條纏繞在低矮的草叢上,有時也會攀附在荊條之上,進了五月時,會開出淡淡、米粒大小的白花,這就是水格拉瓢的植株。
別小看花兒弱小,孕育出的孩子卻是「彪形大漢」,一個個的足有五六釐米長,像紡線的梭子,似家裡用來舀水的兩個水瓢扣在一起。它的學名就叫蘿藦。印象中,只要有水的地方便都能覓得它的身影。
其實,它特殊的地方,吸引我們的就是一嘟嚕好幾個的水格拉瓢。假期或者星期天,在汶河裡捉魚摸蝦,或者下河玩耍時,順著岸邊總會發現滴裡嘟嚕的水格拉瓢掛在河柳樹梢上。那一看就很可愛的造型,招惹得我們不得不跑上岸邊去摘。在它很嫩的時候,還可以吃。
沿著它身上的一些條紋掰開,裡面就是大量的種子。每一粒種子都拖著長長的、棉絮狀的尾巴,軟軟的,澀中帶甜的味道。
到了秋天,外層的硬殼爆裂開,裡面成百上千的種子們就會憑藉這些棉絮狀的尾巴,像傘一樣隨著秋風四處飄蕩。這很像蒲公英媽媽傳播種子的方法。可惜的是因為它能吃,只有躲藏得好的水格拉瓢才能倖免;見到它,野孩子要吃,大人也吃,羊啊牛的也要吃。
誰讓它可以讓人吃、好吃呢?當然,這也許是水格拉瓢的又一個伎倆——利用被吃掉的機會隨著牛羊的腸胃把種子傳播到更遠的地方。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水格拉瓢的葉杆兒一旦被折斷,就會湧出大量白色如乳的汁液,讓牛羊們更加的饕餮。這些汁液要是抹在衣服上,黏糊糊的很難洗掉。
有一年暑假,背著書包,拿著彈弓,我們在汶河上遊——趙家莊、李家莊、馮家莊村前河邊——四處遊蕩時,曾經拿出一上午的工夫專門尋找水格拉瓢,就是想多採一些,星期一帶到學校去顯擺、吹牛用的。在我們眼中,這一帶的汶河是沒有被開發過的。意識中,像我們這麼野的孩子在那三個村子中應該出產不了幾個。
事實上,沿著汶河北岸向西進發的路途中,確實發現了很多在我們村汶河段裡並不多見的情況。比如魚多,草深,野鳥多,鳥窩多,蝔蟉多,還能發現野兔子,有些地方甚至全然被高高的茅草所覆蓋,大概都能藏住一頭牛、一輛拖拉機。在這裡曾經遇到過傳說中的「狼」,所以我們也做了一些迂迴,刻意迴避那些看起來就很嚇人的地方。大家心裡都明白,關鍵時候,手中的彈弓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
不過,在這樣的地方,水格拉瓢可真多。我們摘得很嗨,也不管衣服上是否被粘上那些黏糊糊的白色汁液了。
大家有沒有在夏秋的晌午頭去過到處布滿野草的汶河河邊?有蝔蟉撒了歡、震耳欲聾的鳴叫聲,也有偶爾的鳥鳴聲,更多的聲音來自一些不知藏在什麼地方的草蟲,甚至仿佛發自腦海底部,「嚶嚶嗡嗡」「嘰嘰喳喳」的。這麼多的聲音匯集在一起,給人們造成的印象不是熱鬧、嘈雜,相反卻是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偌大的汶河、樹林子,仿佛只有我們在摘水格拉瓢時扯斷枝葉的聲音。越是有聲音,越是覺得安靜,越是引起心中隱隱的不安。這種體驗在汶河玩耍時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好在每一個人的書包都在極短的時間內被裝滿了水格拉瓢。就在臨近某種心理極限時,一個兄弟再也忍不住內心恐懼的煎熬,「嗷」一嗓子又蹦了一個高后跑向汶河北岸的土路。什麼可怕的東西都沒有,連條蛇都沒看見,我們就被這種要命的安靜擊潰了心理防線。
緊跟著,我們仿佛被蜂子蜇了一般地逃了出去,邊跑,邊開著玩笑,邊覺得後背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