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繡花鞋（微小說）
作者：馬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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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豆黃豆源源來，秈米穀粒辣椒籽飯口香，棉籽麻籽織衣裳……」
跟著爺的哼唱，手裡的黃豆綠豆穀粒……繞著青瓷色的骨灰盒子、輕輕地放。
「莫急走，蠶絲綢緞咱沒有。別就走，拆衣襟下擺、揉麻成絲線，縫補繡那鴛鴦走四方……」
低頭看，暗黑色的怪模樣的鴛鴦鞋、靜靜地躺在向東的方向，擦去眼角的迷霧，左右偷偷地看，黃麻衣黃麻蟠還有『嚶嚶、嗯嗯』的低涕聲……
「紅衣裳紅蓋頭紅轎子，鑼鼓敲喜婆笑。一拜天地成對雙，二拜高堂養育恩，三拜舉案齊眉情……」
藏一隻鴛鴦鞋入了貼身的懷衣兜，惴惴心跳間、不覺單手掌兒立，『老祖宗保佑。曾曾孫發誓，找到老祖爺。生不能團圓，逝去也該同墓眠……』
「您說，打完鬼子就回家。您看，百花爭豔正芬芳！您看，山川翠綠翠蔓延！您看，您老何日歸家園？一雙繡花鴛鴦鞋……」錯愕愣眼繡花鞋，轉眼，刺冷的眼光刺進心。
「我想找到老祖爺。」哆嗦的手，掏出懷裡的鴛鴦鞋，「逝去也該同墓眠。要不然，下輩子怎麼找得到人？」
「兒孫孝敬果滿園，兒孫繞膝滿堂歡，兒孫來看您了。」探手，依著鴛鴦鞋的鞋跟方向，入土輕輕地扒，灰暗色的骨、鏽蝕的刀、黯色錚亮的章……
認真擺放，繡花鴛鴦成雙擺……
一把土兩把土三把土，掩了繡花鞋掩了骨灰盒掩了……
「瞞了祖奶奶一輩子。你這傢伙……」爺，扶著隆起的土丘埋怨。
跪地砰砰地磕頭……
青色厚重的墓碑上，白色的揪心的字。香爐，扎堆的紅火香頭；火盆，紅灰昏紅的火；還有，撕碎飄飛的灰燼裹著輕輕的壓抑的抽噎聲……
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
2020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