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德克
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 實習生 張諶
北京時間10月10日晚上七點,瑞典學院公布了最新兩屆(2018、2019)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名單: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是波蘭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是奧地利作家彼得.漢德克。
2018年瑞典文學院因捲入性醜聞等事件陷入信任危機,信譽受損,在5月宣布取消頒發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這次獎項揭曉兩屆名單,也意味著諾貝爾文學獎正走出醜聞陰影,以「雙黃蛋」回歸到大眾視野。
值得特別澄清的一個容易犯的錯誤是:每年頒發諾貝爾文學獎的是瑞典學院,不是瑞典文學院,也不是瑞典皇家科學院或者瑞典皇家學院。文學獎揭曉時間固定在10月的第二個周四,北京時間當天晚上7點。當然,在歷史上,有過幾次揭曉時間推遲幾天的案例。而且,人們在當年是無法知曉入圍名單的,50年內都沒有機會知道入圍名單,所以直到今天我們才知道老舍當年並沒有入圍候選名單。
彼得·漢德克是奧地利著名小說家、劇作家,畢希納文學獎、卡夫卡文學獎獲得者。2016年10月他進行過一次中國之行。他說,「我不是德希達,也不是羅蘭巴特,我是一個作家,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職業。」在北京活動的嘉賓是北大教授戴錦華,嘉賓主持作家邱華棟。正如他在上海的第一場及烏鎮的活動中一樣,他妙語連珠,並以一問一答方式解讀了「我們時代的焦慮」問題。活動現場除了擠滿的普通讀者,作家、書評人止庵、批評家朱其、藝術家旺忘望也在讀者席中就坐,一起聆聽大師的演講。
戴錦華與漢德克交流中
活動一開始,就有讀者表達自己對《罵觀眾》這部作品的喜愛,想請漢德克闡釋其中「語言的實驗的問題」時,漢德克表示感謝。但他強調,雖然自己最近的作品沒有被翻譯成中文,但請大家關注最新被翻譯成中文的《試論疲倦》,裡面包含了他所寫的五個試論。而《罵觀眾》是自己年輕時的作品,「甚至都稱不上是一部正規的話劇。」漢德克形容,「在我的創作來說,我可能認為這部作品它更多的是一部完整的話劇之前的引言的部分。說的這個部分,它就像是我們走向天安門廣場之前穿過天安門底下的門洞,你後面會看到一個很大的廣場。那是好幾十年前的作品了,我也不認為是什麼後現代主義,那是我22歲時創作的作品,當時根本沒有後現代這個詞語。希望大家放過我,不要再給我貼上後現代主義這樣的標籤。」
漢德克認為自己是一個專業級的讀者。當他是作為作家時,「更像是一個門外漢」。的作家約瑟夫·艾辛多夫,德國的一位詩人,他也是一位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的作家,他曾經說過一句話,「詩就是這個世界的心」,但是對於漢德克來說,閱讀就是這個世界的心。「生活不是去電影院或者去博物館,而是作為一個孤獨的閱讀者。」作家從離開巴黎到現在,已經有十天了,他現在非常想念閱讀的時刻。對於漢德克來說,讀報紙不是閱讀。
邱華棟與漢德克交流中
「德語文學活著的經典」
彼得·漢德克出生在奧地利克恩滕州格裡芬一個鐵路職員家庭。孩童時代隨父母在柏林的經歷以及青年時期在克恩滕鄉間的生活都滲透進他具有自傳色彩的作品裡。1961年,漢德克入格拉茨大學讀法律,開始參加「城市公園論壇」的文學活動,成為「格拉茨文學社」的一員。他的第一部小說《大黃蜂》(1966)的問世促使他放棄法律專事文學創作。1966年,漢德克發表了使他一舉成名的劇本《罵觀眾》,在德語文壇引起空前的轟動,從此也使「格拉茨文學社」名聲大振。《罵觀眾》是漢德克對傳統戲劇的公開挑戰,也典型地體現了20世紀60年代前期「格拉茨文學社」在文學創造上的共同追求。
就在《罵觀眾》發表之前不久,漢德克已經在「四七社」文學年會上展露鋒芒,他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嚴厲地批評了當代文學墨守於傳統描寫的軟弱無能。在他綱領性的雜文《文學是浪漫的》《我是一個住在象牙塔裡的人》中,漢德克旗幟鮮明地闡述了自己的藝術觀點:文學對他來說,是不斷明白自我的手段;他期待文學作品要表現還沒有被意識到的現實,破除一成不變的價值模式,認為追求現實主義的描寫文學對此則無能為力。與此同時,他堅持文學藝術的獨立性,反對文學作品直接服務於政治目的。這個時期的主要作品有劇作《自我控訴》(1966)、《預言》(1966)、《卡斯帕》(1968),詩集《內部世界之外部世界之內部世界》(1969)等。
進入70年代後,漢德克在「格拉茨文學社」中的創作率先從語言遊戲及語言批判轉向尋求自我的「新主體性」文學。標誌著這個階段的小說《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1970)、《無欲的悲歌》(1972)、《簡訊長別》(1972)、《真實感受的時刻》(1975)、《左撇子女人》(1976)分別從不同角度,試圖在表現真實的人生經歷中尋找自我,藉以擺脫現實生存的困惑。《無欲的悲歌》開闢了70年代「格拉茨文學社」從抽象的語言嘗試到自傳性文學傾向的先河。這部小說是德語文壇70 年代新主體性文學的巔峰之作,產生了十分廣泛的影響。
1979年,漢德克在巴黎居住了幾年之後回到奧地利,在薩爾茨堡過起了離群索居的生活。他這個時期創作的四部曲《緩慢的歸鄉》(《緩慢的歸鄉》,1979;《聖山啟示錄》,1980;《孩子的故事》,1981;《關於鄉村》,1981)雖然在敘述風格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生存空間的缺失和尋找自我依然是其表現的主題;主體與世界的衝突構成了敘述的核心,因為對漢德克來說,現實世界不過是一個虛偽的名稱:醜惡、僵化、陌生。他厭倦這個世界,試圖通過藝術的手段實現自我構想的完美世界。
尋求在藝術世界裡感受永恆與和諧
從80年代開始,漢德克似乎日益陷入封閉的自我世界裡,面對社會生存現實的困惑,他尋求在藝術世界裡感受永恆與和諧,在文化尋根中哀悼傳統價值的缺失。他先後寫了《鉛筆的故事》(1982)、《痛苦的中國人》(1983)、《重現》(1986)、《一個作家的下午》(1987)、《試論疲倦(1989)、《試論成功的日子》(1990)等。但漢德克不是陶醉在象牙塔裡的作家,他的創作是當代文學困惑的自然表現:世界的無所適從、價值體系的崩潰和敘述危機使文學表現陷入困境。漢德克封閉式的內省實際上也是對現實生存的深切反思。
為了抗議德國軍隊轟炸這兩個國家和地區,漢德克退回了1973年頒發給他的畢希納獎。2006年3月18日,漢德克參加了前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的葬禮,媒體群起而攻之,他的劇作演出因此在歐洲一些國家被取消,杜塞道夫市政府拒絕支付授予他海涅獎獎金。然而,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作家,漢德克無視這一切,依然我行我素,堅定地把自己的文學創作看成是對人性的呼喚,對戰爭的控訴,對以惡懲惡以牙還牙的非人道毀滅方式的反思:「我在觀察。我在理解。我在感受。我在回憶。我在質問。」他因此而成為「這個所謂的世界」的另類。
雖然漢德克成名已久,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國內始終沒有正式出版他的作品的中文譯本,上世紀90年代,一小批熱衷於實驗戲劇的年輕人只能讀到漢德克劇作的手抄本。著名戲劇導演孟京輝深受漢德克的影響,他導演的劇作《我愛XXX》不難見到《罵觀眾》的影子。而孟京輝也表示漢德克是他的偶像,願為他「效犬馬之勞」。著名編劇史航,著名戲劇導演牟森也多次表示對漢德克的推崇。
2013年開始,世紀文景陸續推出了彼得·漢德克作品中文版,《罵觀眾》《守門員面對罰點球時的焦慮》《去往第九王國》《無欲的悲歌》《緩慢的歸鄉》《左撇子女人》《形同陌路的時刻》,截至2016年10月,《痛苦的中國人》《試論疲倦》出版,這套九卷本的作品集全部出版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