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條》,克里斯多福.諾蘭的第十一部長片作品,在電影上映前,電影院早早地開始用上兩部作品《星際穿越》《盜夢空間》為其預熱,頗有「諾蘭上新片,影迷過大年」之感。
至於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的【諾蘭效應】,私以為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很好地兼顧了電影的商業屬性和藝術屬性,作為觀眾既能看到商業電影中的奇觀,仿佛永遠都有視覺層面的刺激,不會感到厭倦,同時也能夠享受到相對高級的審美和趣味,極大程度覆蓋了更多的觀眾。
至於電影《信條》,且不說大眾對於這部電影的反應,也不談是否足夠「燒腦」以及充斥於電影中的物理概念,在我看來,這部電影依然很酷,依然非常的諾蘭風格。
什麼是諾蘭風格?我的理解是,好比是一個理科類教授站在你的面前,向你描述各種概念,解釋時間與空間,解釋這個世界的規律,最這些概念都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服務於故事與人性,所有的鏡頭拍攝、電影技巧以及物理概念,最後的落腳點都是【人】,人性與情感,所謂的真實的世界似乎是一種障眼法,一種手段。
在觀看電影時,有兩點體驗感讓我有些在意:
1.電影的大部分節奏都很快,尤其是前半部分的人物對話,信息交代異常緊湊,人物的情緒也少,好像在閱讀小說文本一樣;
2.不知道是不是收音太好的緣故,很多時候我都會被電影的音效「震懾」,所以,當我試圖理清楚一些信息時,必然也會被聲音幹擾到,索性放棄。
而電影中的一句臺詞,似乎也表達了導演的態度,來自電影中的女科學家,在解釋逆時間時,她說,「別去試圖理解,去感受它」。
於是無論是【熵】還是【祖父悖論】、【時間鉗形運動】都在電影中得到了具象化的體現,正常物質世界的運行規律被破壞了,扣下扳機,子彈回到槍膛,爆炸不是釋放熱量而是吸收熱量,人倒著走路車倒著開,不管是物質還是人都可以從未來回到現在,並且影響現在。
我深刻地懷疑諾蘭嚴重受到了日本二次元文化的影響,表面上是個大導演,關起門來其實是個愛好動漫的宅男,《盜夢空間》有《紅辣椒》的影子,而從《信條》裡,我仿佛看到了《JOJO的奇妙冒險》第五季《黃金之風》,特別是大反派安德烈.薩特。
前蘇聯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成了俄裔超級富豪,看似是搞天然氣的,其實是軍火商人,靠藝術品來洗錢,看似是軍火商人,其實他可以穿越現在和未來,通過時間機器,讓未來的自己給現在的自己傳輸信息和黃金,這就好比是JOJO中的替身使者,薩特的替身使者是未來的自己。
在《JOJO的奇妙冒險:黃金之風》中,反派迪亞波羅的替身是緋紅之王,它的能力是刪除時間和預知未來,雖然僅僅是十幾秒,但已足夠強大到讓他控制整個義大利黑手黨組織。
但動漫的好處是通過設定可以解釋一下,而不用被追問其現實邏輯,但在電影裡不行,因此諾蘭引入了具有放射性的鈽元素,讓反派與這種材料扯上關係,就此發家,並從未來給予自己指引。只不過還是有個小問題,反派安德烈.薩特到底是如何發明出這種時間機器的,是不是只能理解為劇情需要?
而男主角,那個從頭到尾都沒有名字的人和搭檔尼爾一起拯救世界的橋段則讓我想起另一部日本電影《明日的我與昨日的你約會》,一個人的時間是正向的,而另一個的時間是逆向的,但他們會在某個時間段交匯相聚,而一起拯救世界的這段時間就是他們交集。
因此我認為,尼爾的時間是逆向的,他是從未來到現在,他總是知曉更多的事情,而他也知道自己會死亡的事實。尼爾和薩特是兩個反面,他們都知道自己死亡的結局,但一個選擇拯救,一個選擇毀滅,而我也猜測,尼爾或許就是成年後的麥克斯。
如果不管時間線,不去思考其中的邏輯,本片依然具有強烈的爽快感和真實感,一來,大多數鏡頭都是實拍,連飛機撞大樓都是,二來,諾蘭對於大場景的調度與控制能力依舊令人驚嘆。
《信條》無論是陣容和場面,都是好萊塢商業大片的配置,但我總感覺諾蘭在這部電影中更放鬆了,他並不是想要討好誰,哪怕是觀眾,仿佛這部電影是他在和自己玩遊戲,是取悅自己的,完成了一次純粹的遊戲,就像小男孩把玩具們堆放到一起模擬打仗,just for fun。
看諾蘭的《信條》會忍不住想起李安的《雙子殺手》,同樣是特工故事,李安拍到最後還是拍了【恐懼】,一個與殺戮為伍的特工遇上了年輕版的自己,他終於有了一個機會去向他訴說,展示自己的脆弱、恐懼以及種種遺憾。
而諾蘭拍特工故事拍到最後還是拍了【虛無】,是的,物質世界的虛無。
《星際穿越》裡,地球遭遇嚴重的環境問題,人類世界瀕臨滅亡;《盜夢空間》裡,現實世界會隨著潛意識和夢境扭曲變幻;《記憶碎片》的重點是記憶和精神;《蝙蝠俠》裡的哥譚市仿佛永遠陰森壓抑危機重重……現在是《信條》,時間不再正常運轉,未來在攻擊現在,所以物質世界運行的規律也變了,正向和逆向交叉了。
物質世界是人類生存的基礎,而應諾蘭的召喚跑到電影院裡的人們則看到了一次又一次,諾蘭將物質世界扭曲、混亂、重構,仿佛他在用力證明著,物質世界的不靠譜,不可信,不能完全依賴,但令人頗有些矛盾的是,傳遞物質運行規律和概念的也是他。
那麼,如果物質世界不值得相信,那我們該相信什麼呢?(《信條》中也提到了信仰的問題)。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在《星際穿越》裡,三個太空人背負著全人類的命運,男主角總想著要回家和女兒在一起,安妮海瑟薇扮演的布蘭德卻希望和戀人相聚,並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愛不是人類發明的東西,它一直存在,而且很強大,是有意義的。也許意味著更多,更多我們還無法理解的,也許是某種證據,來自更高維度文明而且我們目前無法感知。我風塵僕僕穿越宇宙尋找一個消失了十年的人,我也知道,他可能已經死了……愛是一種力量,能讓我們超越時空的維度來感知它的存在。儘管我們還不能真正地理解它,能見到愛德蒙斯的機會再渺茫我也不放棄,這不意味著我錯了。
看到這裡一定會有人覺得太過感性,明明人類都要毀滅了,你還在這愛來愛去的,但事實就是,最後拯救人類的還是【愛】。
《信條》裡,男主角要去拯救世界,但其實他和一位女性的命運緊緊綁在了一起,甚至就可以理解為,他不是去拯救世界的,他就是去拯救她的,拯救一個被丈夫虐待的女人,救下她就能救下世界。或許「拯救世界」這樣的命題對於個人來說還是過於宏大了,我們所能做到的無非是守護到具體的某個人。
或許物質世界才是虛無的,情感、精神才是我們每個人的歸宿。日落月升打雷下雨季節交替都是冷冰冰的自然規律,但這些規律也可以變得很浪漫,因為在茫茫宇宙裡,人類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巧合與浪漫的事情。
因此,再次回到電影中的臺詞,「別去試圖理解,去感受它」,真實的物質世界也可能是眼花繚亂的障眼法,理解它它也可能會隨時改變,突破你的理解,感受它則是感受自己的存在與力量,從而去拯救,去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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