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想像,我就這樣邂逅了《美麗人生》。一個明媚的午後,走過學校的露天電影處,觀眾席上三三兩兩散落,熒幕上跳躍著年輕的外國男女。本以為又是什麼愛情肥皂劇,駐足片刻後,深深被電影的情節吸引。這不是簡單的男女愛情,是埋藏於罪惡之下的深沉父愛,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美麗人生」。
1999年,一部影片在第7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連續獲得最佳外語片、最佳男主角和最佳配樂三項大獎。怎樣的奇妙構思,能夠贏得如此榮耀?小心翼翼地探尋,去體會創作者的良苦用心。整個故事,兼具情節的戲劇性演繹,超越了時空的愛情與親情,也讓觀者在初始的戲謔過後,陷入深深的動容。
影片講述了主人公圭多平凡而偉大的人生,前半段是近乎滑稽荒誕的愛情,後半段卻是殘酷戰爭中的舐犢情深。難以忘記那一聲聲殷切的問候「早安,公主」,難以忘記納粹集中營中父親編織的一個個「遊戲」的謊言,難以忘記槍聲響起喬舒亞的童心未泯。這也許就是最美的人生,大愛無疆,為愛而生。
說來慚愧,當我看完故事的前50分鐘,一直都在心底裡厭惡這種西方式的戲謔和搞笑,滔滔不絕的諂媚、假扮試學官的諷刺、酒店侍者的左右逢源,甚至於對多拉的愛慕都顯得那樣拙劣。即便如此,依然強迫自己看下去。故事進一步發展,抱得美人歸的男主,組建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一間書屋、一份恬適。然而好景不長,籠罩在戰爭陰雲下的種族歧視,讓「猶太種族」的基度成為階下囚。和他一同被押送的還有他的兒子和叔叔,列車開啟的最後,公主多拉也踏上同患難的尋親路上。
也許影片的高明之處在於,將戰爭前後的景象進行鮮明對比。撕開整部喜劇的真面目,我們可以看到製作者的良苦用心。首先是對種族歧視的無形鞭撻。印象中最深刻的兩幕劇情:猶太馬的塗鴉和試學官的演說。連動物都成為指責的對象,實則暗含著深入骨髓的戲謔。假扮試學官的圭多,極富誇張的演說和表現,讓種族優劣的言論成為把玩的笑言,正襟危坐的孩子們和上躥下跳的試學官,構成一幅荒誕不羈的畫面。
男主表演得越荒誕,影片對種族歧視的控訴也就越成功。血淋淋的制度下,我們看到更多的殘忍現實。在納粹集中營,老人和孩童被送往毒氣間,男女壯勞力成為試驗品和搬運工具,猶太人竟然要成為「肥皂」、「紐扣」......就在這樣慘絕人寰的人間煉獄,圭多依然為年幼的孩子編織著謊言。為了保護喬舒亞幼小的心靈,圭多在集中營裡表現出兩幅面孔。
繁重的監獄生活外,他還得強打精神,告訴孩子「我們要進行一場贏得坦克的遊戲」。為了贏得比賽,孩子慢慢接受了不吃帶奶酪麵包的要求,也遵從父親的叮囑藏匿起來躲避懲罰,直到整個集中營只剩下喬舒亞一個人的時候,圭多依然在盡一個父親的職責。無論在集中營裡受了多少苦,回到孩子身邊的父親,永遠是那個充滿激情的親人。
戰爭是殘忍的,人性卻是溫暖的。在冰冷的集中營,我們依稀可見久違的正義。同樣被關押的猶太人,看著賣力表演的圭多,沒有一個人去拆穿他的謊言,甚至配合著父親對兒子的說辭。該配合演出的獄友,不遺餘力地共同守護。也許,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不能再讓年幼的喬舒亞活在苦難中。於是,一個個都成了演員。
集中營很悲慘,隨時要面對死亡,然而人性卻在這一刻閃耀。當老叔公就要被送往毒氣室的時候,仍舊不忘關心一個摔倒了的納粹女士兵。本該溫婉的女子,卻成為毫無人性的劊子手,本該頤養天年的老人,卻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當然,也有尚未泯滅的德國人,那位在酒店裡喜歡猜謎語的醫生,對集中營的圭多網開一面,他也曾多次暗中幫助猶太人,實施著自我救贖。
影片無意於用血淋淋的畫面進行直觀控訴,而是潤物細無聲地旁白講述,徐徐展開的故事情節,就已經達到這樣的目的。直到急促的機槍聲打破黑夜,我的心也跟著被緊緊揪住,多麼希望爸爸能夠看到光明,看到他精心保護下的孩子和愛人。故事的最後,是平靜而深情的畫外音:這是我的經歷,這是我父親所做的犧牲,這是我父親賜予我的恩典。漸行漸遠的身影,是父愛無垠,人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