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如果在智人統治的星球,隨著文明的高速發展,其他物種會遭受怎樣的命運?你當然可以依據你所預見的未來場景和危機構建出各個物種的變異形象。不過,如果我們人類徹底從這個地球滅亡之後,情況又將是怎樣的呢?
導演Floris Kaayk在短片《物種起源》(The Origin of Creatures)中構建了一個人類毀滅後,地球由各種人體器官組成的世界:一個眼球,手指自走生物體等等。你大可嘲笑片子的設定,就像總有人也會對你未來的物種構思不屑一樣。不過話說回來,地球生物即便沒有了人類幹擾,人類毀滅後遺留的後工業遺蹟勢必也會對它們構成長久而深遠的影響(比如核廢料、化工製品、大氣汙染等等)。
文/Mico Tatalovic
譯/溪溪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bbc.com/future/story/20190715-strange-evolution-the-weird-future-of-life-on-earth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溪溪在利維坦發布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人類滅絕之後:未來動物學》內頁。圖源:Breakdown Press
上世紀80年代初,作家杜戈爾·迪克森(Dougal Dixon)出版了一部邪典小說,書名為《人類滅絕之後:未來動物學》(After Man: A Zoology of the Future),對數百萬年後的生命提出了假想。在迪克森的想像中,鼩鼱會用尾巴當降落傘;猴子(或者叫「飛猴」)會飛;盤桓著的巨尺長蛇猛然出擊,能夠捉住飛在半空中的鳥;飛馬用胸口的尖刺一下子將獵物刺穿;鳥和蝙蝠的臉上開放著鮮花,傳粉的昆蟲受到蠱惑,一頭栽進它們飢不可耐的口中。
「尾巴好似降落傘的鼩鼱,會飛的猴子(或者叫『飛猴』),還有臉上開著花的鳥和蝙蝠。」
幾十年後,迪克森表示這本書的初衷並非預測未來,而是想要探索自然界的中各種可能性。「有關進化的書籍盛行於世,儘管其本意並不是要說明這一點,但我們也可以從側面推測出進化似乎是過去發生的事了,」他說,「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進化此時此刻仍在發生,也將在未來,在我們早已不在世界上以後持續進行。」
儘管迪克森的書只是一部虛構小說,但多數生物學家也同樣認為,從今起數百萬年以後的地球將會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亞利桑那州立大學進化生物學家雅典娜·阿克提皮斯(Athena Aktipis)說:「我認為,到時候地球看起來和感覺起來都會像一個外星異世界。」
今天,無論何種進化對我們來說都是陌生和難以想像的——就像我們如今的世界由哺乳動物主宰,這在恐龍時代看來似乎是天方夜譚。那麼,未來的生命會是什麼樣子?結合我們對於地球生命和進化原理的理解,未來,比如說一億年後的生物將有何發展?
讓我們把目光回溯到數百萬年前,從我們這個星球上的早期生命談起。根據華盛頓大學聖路易斯分校進化生物學家喬納森·洛索斯(Jonathan Losos)的說法,在大約5.4億年前的寒武紀大爆炸後,地球上「怪物」和「卡通人物一般的」生物開始興起。
「怪誕蟲」:周身細長,軀體呈管狀,渾身布滿巨大的尖刺,棍子一樣的鉗狀附器。圖源:iStock
「(加拿大的)伯吉斯頁巖中生活著一個名副其實的神奇動物群,」洛索斯在《荒謬的命運:天命,機會與進化的未來》(Improbable Destinies: Fate, Chance, and the Future of Evolution)一書中寫道。一種名叫「怪誕蟲」(Hallucigenia)的動物周身細長,軀體呈管狀,渾身布滿巨大的尖刺,棍子一樣的鉗狀附器「倒是在《飛出個未來》(Futurama,美國喜劇漫畫動畫片)裡面見過類似的東西」。
模仿花朵:鳥類誘捕昆蟲的新方式?圖源:Emmanuel Lafont
所以,未來的世界進化出一些同樣離奇怪異的生物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了。「你所能想像到的所有可能發生的已然在歷史上某一時期,在地球的某個角落進化成為了某些物種的一部分,」洛索斯稱,「只要假以時日,即使是最不可能的情況最終也會成為現實。」
按照洛索斯的理解,生物學世界有著無窮的可能性,我們遠遠沒有窺其全貌。「就我個人而言,我絕對不相信我們這顆星球上的生命已經完整詮釋了所有像地球一樣的星球上的全部,甚至是大部分生命的存在方式。」他在書中寫道。
儘管如此,我們很難預測其中哪些可能性會成為最終的歸宿。洛索斯在書中對進化是否可以預測的兩種理論分別進行了分析,也就是如果我們「不斷為生命的錄音帶按下重播鍵」,歷史是否會重演的問題。目前的論據不成體系,我們也不知道從長遠角度來看,生物進化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預測和複製。加之一些偶發的變量,比如大規模的火山爆發或者小行星撞擊地球,原本確鑿的預測一下子變得幾乎毫無可能性。
不錯,我們確實可以基於一定的知識做出猜想。
不過首先,我們必須面對一種已經徹底改變了世界的重要的進化力量的影響,那就是:智人。
「未來我們很有可能會看到,鳥類的喙經過進化,專門擅長從罐頭中取食。」
如果接下來數百萬年,人類的繁衍繼續枝繁葉茂,他們將對未來的進化方向產生顯著影響,自然選擇也將孕育出新的物種,以適應已被我們徹底改變或者可能汙染了的自然環境。2001年,西雅圖華盛頓大學的古生物學家彼得·沃德(Peter Ward)在《未來的進化》(Future Evolution)一書中寫道:「我們很有可能會看到,進化後鳥類的喙專門用來從罐頭中取食,老鼠可能會長出油質的皮毛,從而在有毒的廢水中保護自己。」
未來,動物們可能不得不適應一個汙染更加嚴重的世界。圖源:Emmanuel Lafont
沃德預測,新型物種可能會凸顯一種「牆頭草」的特質,也就是說,它們有著堅韌的生命力,適應性強,在周遭的人類世界中遊刃有餘,還能進一步對這種環境加以利用,就像家貓,老鼠,浣熊,土狼,烏鴉,鴿子,椋鳥,麻雀,蒼蠅,跳蚤,蜱蟲和腸道寄生蟲。
受到人類活動的影響,在變暖變幹的地球上,淡水匱乏也有可能倒逼出新的適應性進化。「我可以想像出一些動物進化出奇特的器官來捕捉空氣中的水分,」麻薩諸塞州曼荷蓮女子學院的進化生物學家帕特裡夏·布倫南(Patricia Brennan)說,「體型較大的動物可能會進化出像揚起的船帆一樣的器官或者皮瓣,在每天清晨舒展開來,吸收空氣中的潮氣。再比如某些蜥蜴皺巴巴的『圍脖』可能會變得非常大,大得驚人,也是為了汲水。」
布倫南還預測到,環境變熱會使那些沒有皮毛的哺乳動物和鳥類興起:「哺乳動物可能會褪去幾小塊毛皮,用皮膚上的囊袋收集水分。在一個變暖的地球上,吸熱(也就是自發產生熱量)的動物應該會很不好過,所以鳥類在氣候變暖後可能會失去廓羽以防止體溫過熱,而哺乳動物則可能渾身大部分皮毛都會消失。」
未來,人類還有可能決定對其他生命進行直接操控——事實上,這在有些情況下已經不是未來時了。正如今年早些時候,研究員勞倫·霍爾特(Lauren Holt)為英國廣播公司BBC「未來深度文明」系列欄目撰寫的文章中談到,地球上的生命可能選擇了一條「後自然」(post-natural)之路的發展軌跡。在這種情況下,基因工程、生物技術以及人類文化的影響都可能對進化的方向進行徹底重置,導向完全不同的道路,比如攜帶基因驅動的蚊子,又比如機械授粉無人機。生命的進化會裹挾著人類自身的欲望和訴求。
有朝一日,或許鹿角會有的新用途。圖源:Emmanuel Lafont
不過,未來的進化之路也有其他的可能:比如,我們更加文明的後代也許會決定重新恢復自然的野性,讓自然進化自己去探索出一條通路,再比如,人類也有可能會滅絕(也就是《人類滅絕之後》一書所描繪的世界)。
物種滅絕帶來進化上的革新,這種影響尤其深遠。沃德認為,實質上,大規模的物種滅絕會將進化時鐘清零重來。他說,歷史上出現的物種大規模滅絕後,地球上的動植物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大約2.52億年前,二疊紀物種大滅絕後超過95%的海洋生物和超過70%的陸地物種滅絕,其中包括當時稱霸地球的脊鰭類爬行動物和大型哺乳類爬行動物。這為之後恐龍的進化並進一步取代它們成為陸地霸主創造了空間,這種結果在當時看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白堊紀-第三紀的物種大滅絕後恐龍終被哺乳動物所取代,在當時也是一樣的虛誕離奇。
「這時,不僅有更迭,還有我們所謂的『轉變』,」沃德寫道,「大規模的物種滅絕不僅僅改變了地球上物種的數量。這些變化也重塑了地球的結構。」
物種大滅絕以後,一些生物學家認為可能會發展出帶有新能力的全新生命形態。如此之新,以至於甚至沒有人能想像的出它們可能的樣子。比如,直到地球生命的第一個10億年左右,動物要想靠氧氣呼吸幾乎是不可想像的,因為當時氧氣奇缺,細胞也尚未進化到有能力利用氧氣為生命體提供能量。隨著大約24億年前的「大氧化事件」(the Great Oxidation Event)的發生,光合作用產生新的細菌,地球上首次出現大規模物種滅絕,氧氣匱乏的情況也被永遠地改變了。
「細菌的變化使得氧氣充滿了我們的星球,也帶來一個巨變,」麻省理工學院進化生物學家裡奧諾拉·比特斯頓(Leonora Bittelston)說。「一直以來有很多進化和革新在發生以前我們很難預測到,而一旦開始出現,它們便改變了我們的星球。」
只要足夠耐心,假以時日任何荒誕無稽,聞所未聞的奇怪組合都不再是異想天開。圖源:Emmanuel Lafont
那麼,如果從現在起1億年後人類滅亡了,世界會變得多麼瘋狂和複雜呢?我們會不會看到樹木開始行走,或是開始用毒液或者沾了毒的飛鏢殺死動物,然後開始享用?海洋生物會不會改變,蜘蛛開始習水,在水下織網捕沙丁魚,而魚學會了飛翔,以昆蟲和鳥為食?深海動物會不會發射出明亮的全息影像,用自己的影子能不能瞞過捕食者,誘捕獵物或者吸引配偶呢?或許湖景和鯰魚會重獲過去祖先在陸地上奔跑的能力,以便在陸地上更高效地捕食?
「如果人類滅絕,世界會變得多麼瘋狂和複雜呢?」
學名為Socratea exorrhiza的「行走棕櫚」。據說其複雜的根系可充當腿,當季節變化時,可幫助「行走樹」不斷向有陽光的地方移動。「行走樹」每天可移動2到3釐米,每年可移動20米遠。但科學家表示,這種會行走的樹並不存在。圖源:Amusing Planet
我們會不會在從前從未被開發的棲息地中看到生物體呢?比如,漂浮在半空中碩大而輕質的有毒真菌,就像一隻浮在空中的水母,任何碰上它們的東西都會被緊緊纏繞,而後吞噬不見?再比如,昆蟲和蜘蛛可不可以在雲端築造絲巢,以空中光合作用形成的生物體為食?還有,假使植物或微生物進化出類似太陽能電池板的器官,來追蹤和收集太陽光,那麼生命的綠洲能不能在凜冽的冰川上煥發新的生機?
阿克提皮斯說,所有這些奇幻的生物沒有一個完全沒有可能實現。其中很多想像在今天的自然界已經有其存在的基礎:現在我們已經認識了海蜘蛛,孔雀蜘蛛,雲朵中還發現了微生物生命,深海鮟鱇魚在面前吊一隻發光球來吸引獵物。一些虎鯨和鯰魚可以為了獵食,一路追至海岸線附近;藉助冰塵殘留物和由菸灰、巖石和微生物組成的黑色塵埃,冰面上也可以形成小面積孤立的生命綠洲。
哈佛大學進化生物學家喬·沃爾夫(Jo Wolfe)提出,有些樹木為了更加接近水源,會學會極緩慢地「行走」,他還認為樹木有可能進一步進化,利用毒氣,甚至是帶有尖刺的樹枝捕獵。畢竟,我們已經見識過了捕蠅草這樣的食肉植物。她還指出,世界上有吃魚的蜘蛛,而生活在雲朵中的微生物可能是從生活在海洋最頂層的一大批小型微生物進化而來的。
如今住在樹裡的樹棲人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後也學會了在空氣中呼吸。圖源:Emmanuel Lafont
歸根結底,只有極端環境下才會出現異常的進化和發展。這樣的劇變地球已經經歷過太多次了,而這種規律在未來依然不可避免。就以鮟鱇魚為例,深海中雄性鮟鱇魚的潛在交配對象的數量已出現極度短缺,它們是如何應對的呢?
當一隻雄性鮟鱇魚遇到一隻雌性鮟鱇魚,它會鑽進雌鮟鱇魚的體內,和其融為一體。「想要再次遇到一隻雌鮟鱇魚幾乎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他索性放棄了等待,安於做雌鮟鱇魚體內的精子儲存器,」馬裡蘭大學帕克分校行為生態學家克裡斯汀·胡克(Kristin Hook)說。「這也就是說,我們可能會看到動物更多類似的行為,而隨著時間不斷推移,當尋找配偶的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那麼我想自然選擇中最受青睞的將是那些能夠自體受精的動物。」
基於目前對於自然界的認知,我們也沒有理由認為未來生物將一直局限於現在的棲息地生活。生物化學家兼作家林·卡波拉萊(Lynn Caporale)指出,有些「飛魚」已經可以捕獲昆蟲(甚至鳥類),而有些魚能夠在陸地上行走,甚至會爬樹。甚至連烏賊也會時不時飛離海面,用噴射出的水柱作為推進力,再加上背鰭做翅膀。
「設想一下,一隻蟾蜍進化成了『飛艇蛙』,一種新型的浮遊動物,還會低空飛行。」
這種轉變棲息地的潛力帶來了一些尤為奇妙的潛在變化。假設有一隻蟾蜍,它的喉道向外膨脹成一個大氣囊,求偶時會發出特別的叫聲。在書中,沃德大膽地設想,這隻蟾蜍進化成了「飛艇蛙」(Zeppelinoids),一種新型浮遊動物,還能在低層大氣中飛行。
圖源:Furahan Biology and Allied Matters
經過進化,這隻蟾蜍可以從水中提取氫,然後儲存在喉嚨裡,幫助它們完成跳躍動作,最終在空中飛舞。蟾蜍的腿,再也不是用來走路,而是變成垂墜下來的觸鬚,用於捕食,而它的體型也會隨著進化不斷變大,進而避免了被更大的動物吃掉的可能——最後它們可能比藍鯨還要大。巨型的飛艇蛙會像水母漂浮在水中一樣飄浮在天空中,拖著它們的觸鬚四處搜捕獵物,比如鹿,然後短暫地停留在樹梢吃葉子。後來它們的數目膨脹,遍布整片天空,目光所及都是它們飛來飛去的身影,交相輝映,稱霸了這個世界——這個飛蟾蜍時代。
沃德說,飛艇蛙只是「一個天方夜譚——不過這個虛構出來的故事裡也有幾分現實的意味」。想想最早的飛行生物和最早的水下生物,突破性的發展幫助它們接管了一個此前從未有機會涉足的新棲息地,於是後來我們知道又有許多生物在它們的基礎上迅速進化而成。
蟾蜍能不能在空中飄浮,變成「飛艇蛙」呢?圖源:Emmanuel Lafont
由於我們對於進化和遺傳學的理解是不完備的,而很多事情又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一些偶發事件,因而沒有人能夠確切地描繪出未來的面貌。沃德寫道,選出未來進化中的優勝者就像在股市押注選股,或者預報天氣一樣困難。我們手中握有一些數據,可以據此進行一定的猜測,但依然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想知道最新進化而來的動物群的顏色,習性和體型,我們只能靠猜。」
洛索斯也這樣認為。「到最後,」他說,「各種各樣的可能性紛繁複雜,飄忽無常。想要預測未來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實在是徒勞——生命從各個層面上來說都太自由了。生命可以有太多不同的選擇。」
不過,如果說今天世界的怪異可以帶給我們某種啟示,那就是我們不應該低估未來進化走向一條真正令人大跌眼鏡的道路的可能性。直至今日,大自然創造力和多樣性的很多側面還沒有被我們窺見。
迪克森表示,在1981年出版的《人類滅絕之後》裡,他在書中憑自己「純粹的臆想」,描述的幾種生物隨後相繼在自然界中被發現:比如,會走路的蝙蝠,以及能夠捕獲飛行中的蝙蝠的蛇。正如這本書2018年再版時,迪克森所言:「有很多次,我每每想到一些生態上或是進化上可能的新發展,就會緊接著想,『如果我把這些全都寫進這本書裡,世人肯定會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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