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馬金瑜究竟有沒有被家暴,她和還沒離婚的丈夫,各有一套說法,仿佛倆人並不來自同一個家庭。
貴德官方終於給了一個說法,說有鄰居看見過馬金瑜面部有淤青,謝德成頸部有傷痕。
我不認識馬金瑜,不掌握一手素材,今天說的,都只是我的個人感受。
我聽了那段馬金瑜三年前接受採訪的錄音,當時報導的主題還是女記者為愛情遠嫁青海蜂農,在採訪裡,她告訴那個來採訪她的記者,她正準備離婚。
很多人被《相識47天,女記者閃嫁蜂農》的標題一晃而過,以為馬金瑜是認識了人家就把自己的生活移居到了青海。
其實不是的。
她2010年結婚,直到2015年春節,第二個孩子斷了奶,她才跟報社提出了辭職,徹底離開了一線城市,割斷了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
馬金瑜說,在那之前,家暴斷斷續續地發生過。但自2015年,家暴嚴重起來。
那麼問題來了,馬金瑜辭職前,她遭遇的家暴為啥不嚴重?因為距離產生美嗎?
馬金瑜三年前的採訪錄音裡說,丈夫是很反對她辭職的。
因為當時馬金瑜在《南方都市報》工作,每個月的稿費收入有7000到一萬多,而在謝德成生活的地方,種一年地的收入也不過兩三千塊。
馬金瑜的稿費,被用來給孩子治病和貼補家用,當地人都說,謝德成娶了個富婆。
當她想為了兩個孩子回家,丈夫還在問她,「你就不能再接著幹嗎?」
以下是我這個俗人不堪的猜想——
不辭職,她就是一年收入頂丈夫種地60年的富婆。
男人就算習氣使然動了手,他眼前也是一個鑲著金邊的女人。
想到錢,誰不是有所顧忌的?
可是馬金瑜辭了職,金邊就自動消散了。男人再舉起拳腳,眼睛裡也就是一個鄰居家的普通女人那樣,下手打就是了。
所以,如果有人告訴你,他要為了愛情拋下一切。你一定要勸他,「萬一人家愛的,就是你這個一切呢?」
我相信馬金瑜遭遇的家暴,不止於鄰居看到的,面部有淤青。
關於她受過更嚴重的家暴,她有朋友至今願意出面作證。
關於家暴,輿論質疑她的兩個點是,她為什麼在2017年離家出走的時候不說?她為什麼不拿出她被家暴的證據?
我想問那些責罵她心機,過了三年才出來說家暴的人——
你們平時朋友圈發自拍,都修圖嗎?
一個人,真的可以把自己受到的傷害,在第一時間原原本本拿出來,與人群分享嗎?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願意把自己婚姻裡,最糟糕的一面曬出來,任公眾品評一番?
誰願意承認自己推下了所有籌碼,飛蛾撲火的選擇是錯的呢?
她沒有在文章裡公布她被家暴的圖片、診斷,會不會是想保留最後一點點微薄的自尊?
官方回應裡說,在青海省人民醫院、青海紅十字醫院、貴德縣醫院,都沒有查到馬金瑜除了車禍和生育之外的住院記錄。
麻煩大家注意一下,這裡說的是住院記錄,不是就診記錄。
全國婦聯曾經發布過一個統計,我國有24.7%的家庭存在家庭暴力,家暴受害人平均遭受35次家暴後才選擇報警。
有人說,馬金瑜不是很知名的特稿記者嗎?
她那麼洞穿人性,為什麼會相信這樣的愛情?
為什麼她在遭遇家暴這件事上,沒有表現出比普通受害者更優秀的反應?
作為一個ex女記者,我想告訴你的是,在寫作上有些許天分的文藝女中青年,也可能意味著下面一系列人格陷阱——
她們善於構架一個故事,就更有能力構架一個自己一廂情願的小世界。
她們的工作是捕捉生活的異類,就更容易相信小概率事件的發生。
她們寫下有意義的文字,可有時就淪陷在文字那虛晃的意義裡。
明明被對方折磨得灰頭土臉,可一想到張愛玲說「見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在塵埃裡開出花來」,就立刻覺得這就是愛情,自己只要等下去,就會開出花。
她們特別能逆風飛揚,也特別能塵埃自洽。
馬金瑜說,「始終是旁觀他人的生活,沒有自己的生活,我沒有貼到地上,真正去過自己的生活」。
生活真的把她貼到了地上。
有一些,馬金瑜始終沒有回應的事。
比如,謝德成的民族問題。這個被刻意包裝成藏族的男人,是為了給她的故事多一些傳奇,還是為了給網店多一些流量?
比如,有人爆出,借給馬金瑜錢之後,被她拉黑的事。
比如她在《致富經》節目裡說,最好的一個月流水45萬,事後她又說那個月利潤只有2萬,因為要給22個工人發工資。可是其他的採訪裡,明明說藏族女工的工資,大概要3000。那麼45萬與2萬這兩個數字裡,會不會有一個在說謊?
再比如,她的眼傷,究竟是車禍還是家暴造成的?
關於她的欺瞞,可能還要被持續掀開。
馬金瑜的律師說,他們會配合警方取證,會寄出現有的材料。我對這些整理中的材料有多少能印證那篇《另一個「拉姆」》,其實存疑。
那篇文章裡有多美化與醜化,多少放大與縮小,多少按照自己的邏輯片面地截取事實,其實都不好講。
這些,是我能想到的,對馬金瑜最不堪的猜想,我都說盡了。
但我想說,我依然想參加,馬金瑜的朋友們,為她舉行的「小範圍捐助、眾籌、義賣」。
她是相信愛情的孤獨的人,太想去愛。
她誤解了自己和這個世界,並為此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她是一個家暴的受害者,且是切斷了自己所有熟悉的社會關係的受害者。
她依然盡力做個好媽媽,帶著三個孩子輾轉流離。
她落難至今,仍有朋友不離不棄,願意挺身作證、俠氣奔走。
我不認識她,但我覺得我能理解她。
援手,就只能伸給那些潔白無瑕的手嗎?
哪怕只是作為曾經同一個職業的從業者,哪怕只是因為同為女性,如果她能走出泥淖,我願意做一塊小小的墊腳石。哪怕,都身在渾濁的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