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有磁場的。很多年前,失眠還未成為我的常態,我還是一個普通的學財務的學生的時候曾因為電影失過一次眠。那次失眠之所以使我記憶深刻,源於它也許幾乎改變了我的人生,儘管只有我自己如此認為。我那天也許不應該去楊家坪西城天街的UME和閨蜜去看那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如果不去我就不會在那天晚上腦子裡滿是關於一個人和一隻虎的故事,也許並不是人和虎的故事,當時的我不懂隱喻,陷入了一場能指-所指的追逐與陷阱輾轉反側,於是我失眠了,腦子裡全是老虎。如果不是因為我失眠,第二天我便不會不去教室自習,如果不是沒去教室自習我便不會回家,如果沒有回家我便不會打開電腦看到某單位的招聘簡章,如果沒有看到那則簡章我便不會投簡歷並被錄用,如果沒有被錄用我便不會放棄考研…很多時候我們往往只注意到那些人生中的重大事件對人生的決定性,如某年某月某日我正在參加高考,而忽略了日常行為的軌跡已經決定了未來的面貌,希望在這個問題上我沒有犯因果謬誤。
有時候我常常會驚覺自己如何到了現在的處境,我常常想回到過去某個時候告知我自己不要如此,但事實上那個關乎生死的決定是所有壓抑的爆發,似乎不那樣做我就會面臨整體性的消亡,因此回溯性地建構過去的風輕雲淡實則不可能之悖論。被壓抑的終會爆發,或返回。
很多年以後當失眠已經成為我的新常態,我同樣遭遇了電影的磁場。不同的是,因果關係顛倒了。我因為失眠而常常在腦海中浮想電影畫面。仍有一次記憶猶新的體驗,那天我滿腦子都是《送我上青雲》,關於欲望,關於症狀,關於自我的罪與罰。這令我痛苦不堪,失眠已勢在必行,現實的輪廓愈發清晰,我索性在腦海中勾勒了這部電影的影評,話語連貫清晰。這常常成為我的習慣,由於欲望無法抵達,由於社會身份的缺失,由於與主流話語體系的背道而馳,我往往在失眠中描繪某個關於身份認同的場景。那段時間,我時常想如果到了面試的時候,我該怎樣描述我自己。事實上,我想電影或許使我完成了想像中的認同。前些年某個時候開始,我便常常一個人去電影院看電影,某票票甚至授予了我「觀影獨行俠」的榮譽稱號。我也許並不都喜歡看這些電影,或許只是想施以這樣的行為,以此標榜自己的特立獨行。坐在電影院的時候,我便回到了柏拉圖的洞穴,銀幕上投射著我最原始的認知,我沉浸其中,或者那個時候我只是我自己,像動物一樣的自己。而關於電影的藝術性,我只能依循他者確定。
今年疫情我只去過一次電影院,大概是八月份的時候,我看到由馬思純主演便購買了《蕎麥瘋長》的電影票。它使我聯想到《左耳》《七月與安生》這些使我一次次重溫的影像。也許是抱有期待,這部電影並沒有很吸引我,在觀看的過程中,我不時地看手機上的時間,這時洞穴的作用遭到消解。因為到影像投射到銀幕上時,正有一束光投射到我的臉上。它映出了我內心的浮躁與蠢蠢欲動的身份表達欲望。也許從始至終我都沒得找到自己,不斷尋找,不斷受挫。我無法靜下心來欣賞一部電影,「觀影獨行俠」只是一種形式,而我總在漂浮。所以我常常感到擔憂。
沒有電影,昨夜的失眠只剩重複、幻想與恐懼。
我急不可待地需要觀看一部電影,需要一種產生信賴的機制,哪怕它只是一部爆米花電影。於是,期待星期五張藝謀的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