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十五年,先帝昏庸,傳位當今皇帝時,國庫已然虧空,敵國數次來犯,國中人人自危,一時間內憂外患,大慶國風雨蕭條。早當今皇帝尚在潛龍之時便已覺大慶國隱隱有衰敗之相,那時他每與時為王妃的皇后談及國事,無不捶胸頓足。
後來皇帝登基後,更是殫精竭慮,唯恐大慶國折在自己手上。皇后與皇帝伉儷情深,自是不願看皇帝獨自憂心,便時常相伴左右。每逢挑燈理政的夜晚,乏了便有皇后親手奉上一杯熱茶,餓了便能喝上一碗清心蓮耳羹。
偶有閒暇,皇帝也常覺愧對皇后:「皇后,讓你跟著朕勞心勞神了。」
「陛下,臣妾不覺勞累,只想陪著陛下。無論如何,臣妾都是在的。」而皇后便總是笑著握住皇帝的手。
也不知何時起,皇帝得了心悸之症,時常夜不能寐。不多時,敵國愈發兵強馬壯,打得大慶軍節節敗退,眼看敵軍就要壓境,大臣百姓無不談之色變,惶惶不可終日。皇帝表面神色如常,實則內心惶惶,又兼感傷,偶爾勉強入睡也常被夢中的金戈鐵馬聲驚醒。
「皇后,大慶國恐怕要折在朕手中了。可憐我的大慶百姓,如若流離失所,如若家破人亡,我愧對諸臣、百姓。」午夜夢回,皇帝總哭得如孩童一般。每每此時,皇后就只能拍著他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哄他繼續睡去。就這樣,皇帝的身子被夢魘拖得日益孱弱。皇后四處命人在宮裡外尋醫問藥,卻始終尋不得良醫。
一日,皇后偶然從宮中婢子的閒談中聽得一則傳言,說易夢居可易美夢,除夢魘。走投無路之下,她果真派人請了易夢居的老闆尹夢殊入宮一敘。
「尹姑娘,你可治陛下夢魘?要何酬勞?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只是國庫也所剩無幾了,本宮還要顧念著百姓……還請尹姑娘高抬貴手。」皇后於偏殿召見了尹夢殊,開門見山便問了除夢魘之事,言辭頗為懇切,竟無半分皇后架子。
尹夢殊聞言搖了搖頭,皇后一時心如死灰。不過尹夢殊又緊接著道:「不要金銀珠寶,也不要綾羅綢緞。我此番只需取走眼識即可。」
皇后黯淡的眼神裡,霎時便迸出了光:「那能否取本宮的眼識?為陛下除夢魘?」
尹夢殊聳了聳肩:「我只需要眼識,並不在意是誰的眼識。只是皇后娘娘,你想好了麼?今日過後,你就會慢慢看不著這大千世界了。」皇后回之一笑:「尹姑娘,如果你曾與一人自有有著青梅竹馬的情分,後來又有幸與之結髮為夫妻,你就會知道了,夫妻本一體。」
時逾一月,大慶國終是破了。敵國直逼皇宮,但卻未傷及國中子民。領軍的大將軍站在城樓上許了百姓太平日子,只要他們不頑固抵抗,以後依舊可安居樂業。百姓皆道「將軍萬歲!」
三月後,有人來到易夢居叩門求見:「夢殊姑娘,集市上有位瞎眼婦人尋您,我見她可憐就帶了她來。」
尹夢殊打開大門果真見敲門的阿嫂牽著一位瞎眼的婦人,這回她沒問來人要做何買賣,只謝過了阿嫂,然後將那瞎眼婦人引進了易夢居。
「皇后娘娘,你怎麼來了?」關上門後,尹夢殊牽著讓那瞎眼的婦人到裡屋好生坐下,看了茶,而後才發問。
「尹姑娘,我來是想問,為何,我沒能隨陛下去了。」原來敵軍圍宮後,皇帝以白綾自掛大殿門口。皇后本欲自戕追隨陛下而去,卻不想被宮人所救。後來皇后也曾數次求死,卻屢次都被人救回。若說一次偶然獲救也就罷了,但次次偶然獲救,皇后不免疑慮叢生,這才急尋尹夢殊一問。
「許是命不該絕。」尹夢殊微微一笑,並不打算再做解釋。
皇后失笑地搖了搖頭:「尹姑娘,我並不糊塗。您是知道實情的吧?陛下是否換了什麼?」
「哎,無非是臣民安康,安居樂業。而你也是他的臣民,皇帝特地交代過的。」皇后追問不休,尹夢殊也不便隱瞞索性說個明白。
皇后聞言微微一愣,空洞的眼眶裡盈滿了淚,她對尹夢殊福了福身,而後跌跌撞撞地又哭又笑地摸索著離開了易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