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博、卡姆,兩屆「脫口秀大王」,來自於擁有平臺S級資源的《脫口秀大會》。他們都有連眼睛都在笑的愛人,也有讓自己直面內心的獨處空間,可以充分感受愛、尊重和自由。脫口秀大王的小宇宙,一念成悅,處處繁花處處錦。
在表演中融入誇張的肢體互動,經常能燃爆全場,不斷加強在觀眾心裡的記憶點,這是脫口秀領域深入人心的卡姆式狂歡,而在一頓頓爆演的背後,是他始終輕裝上陣目標堅定的態度,眼裡有光,心裡有火 。
「給大家來一個真正的脫口秀!一點感動沒有啊,一頓爆笑!」卡姆在第二季《脫口秀大會》表演性上的突破,自成一派,擁躉無數,或許是他最終贏得最高票數和最多彈幕提及量的原因——既然是喜劇類綜藝,引人發笑、減緩壓力,才是真正的生活解藥。在積分賽階段,他就表現出強烈的奪冠願望,反覆強調「我太想贏了」「因為我就覺得我這風格其實特牛,很多人不懂。」其中,第四期殘酷開放麥的落選,讓他在「 現場效果賊炸」的滿足感之外,認真思考了「與主題不符」的關鍵問題,靈臺澄澈之後,靈感愈來愈足,「第六期第七期第八期感覺特別順,扛到最後」,如願拿下冠軍 。
如今,談及脫口秀大王這個Title ,他的態度是舉重若輕的:「就那樣,大王就是證明一下自己,我其實就想證明我這風格行得通。」「嗨、躁、情緒豐富、感染力強、節奏明快」是卡姆對自身戲劇性表演風格的提煉和總結,這也是他在當下充斥著喧鬧和對抗的綜藝市場裡呈現的一種略帶溫度的選擇。
在舞臺上,他一直用充滿熱情和樂觀的態度面對一切,即使,「我對拿藝術做比賽這件事一直都不是特別贊成。」沒錯,脫口秀是獨一無二的,「比如你畫了一幅畫,我畫了一幅畫,你畫的是花花草草,我畫的是動物。有的人會因為喜歡花而給你投票,有人卻因為喜歡動物,給我投票。這方面沒有人是絕對客觀的,所以脫口秀也是。」
卡姆的燃勁和熱情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脫口秀表演不易,既要考慮喜劇效果又要斟酌言辭、融入思考,在呈現時還要選擇不同的語速、語調和表演方式來帶動觀眾情緒。而卡姆每一次帶著節奏講演,讓觀眾不停歇地跟著燃起來,更是體力和腦力的雙重消耗。他笑著調侃:「我是唯一一個專場可能得需要帶一條毛巾的演員,因為汗出得特別多 。」
是的,北京電影學院科班畢業的他,非常享受表演中大腦飛速運轉的快感。只是,沒有哪種藝術表演形式比脫口秀舞臺更過癮,「我前兩天在一部電影裡面客串了個角色,還是覺得跟脫口秀沒法比,脫口秀太過癮了,因為表演它畢竟還是別人把詞給你寫好,而且搞笑的電影也不多,即便是搞笑的電影,他們對搞笑的理解和審美說不定和我本人的出入很大。」
聊天中,卡姆一如他在臺上展現出的那種燃範兒,回憶某些表演瞬間,他同樣有越講越嗨的勁頭,睫毛很長,偶爾斜睨著你,那種熟悉的戲謔又回來了。
他會用「棒棒糖」或「冰淇淋」來形容自己在脫口秀舞臺上的過癮感覺,「在臺上,大家的注意都在我身上 ,一塊兒笑,對我來說,每一次都是享受。就像你想到棒棒糖,想到冰淇淋,絕不會有難受的情緒 。」當然,比賽的壓力無處不在,稍微能紓解一的,就是從創作開始,已然潛移默化享受其中,「只要段子寫好了,我心想,噢,到時候讓這幫觀眾一頓爆笑,肯定特別過癮!」
作為上一季「脫口秀大王」,有趣的靈魂與顏值並存的男人,這一季,龐博似乎有一些擰巴。全新賽制,一輪輪比較,重重壓力之下,他仍在進行著走出舒適區、挑戰自我的嘗試。而真誠的態度、真實的力量,始終是他與世界情感互動的第一要義。
拍攝採訪龐博和卡姆的這天,寒露將至,收工出門的時候,卡姆和龐博,宛若身處兩個季節。白T恤外加短袖花襯衫的卡姆,聊到一半,突然站起來,「我去穿一下外套,還有點涼」。與之大相逕庭,龐博在採訪結束脫去了拍攝時的丹寧外套,短袖T恤、寬鬆運動短褲,外加雙肩大包的簡潔組合,一如鄰家大男孩,乾淨、恬淡,實力帶點彌足珍貴的「少年感 」。
這一季《脫口秀大會》積分賽階段,恰好與龐博參與錄製的另兩檔綜藝《你好新家》《親愛的,結婚吧!》檔期有所重合,在飛機和高鐵上寫稿改稿是常態,身心一度被推到極限。殘酷的開放麥環節,他幾期冷板凳坐下來,等到有了上臺機會,交出了亮眼的成績單。
很多人喜歡這一季《脫口秀大會》第三期龐博在「今天你的人設崩了嗎」主題之下的健美操梗,而第四期那個關於動物園的隱喻更是龐博的高光時刻,靈魂總結「振作起來,你可以的!誰還不是個猩猩呢」,完美扣緊了「做生活的甲方」的主題,同時又頗具深度,讓人笑中帶淚,閃閃發光。
「笑果」的劇場,是他潛意識之中的舒適區,「有一種這是我們的主場的感覺,我在臺上跟我們的觀眾聊天,是我最舒服的方式。」只是,每一個段子的誕生,都是經歷與時間的對話, 個人經歷決定內涵深度,審視時長決定打磨程度,即所謂「優遊涵泳」是也。倘若當天的稿子沒有打磨到他內心認為最好的狀態,上臺之前還是會緊張,「創作不是線性的,不是說你投入多少,就一定有多少產出,我知道它可以更好,但沒有時間改,就會覺得很難受。」
馬伯庸曾說,讀書多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規則,他們在自成一體的價值觀裡自洽地活著。在龐博身上的體現在於,他善觀察,愛思考,邏輯思維縝密,會從生活中琢磨問題並從自己擅長的角度加以應用,然後沉澱、修補bug,儘可能打磨到內容豐滿再拿出來,既讓我們覺得好笑,又從另一個角度欣賞到了真相,更能隱隱意識到說的似乎就是自己。
很多時候,龐博會在挖掘命題的時候兼顧笑點與哲理性思考,在引起觀眾興趣的話題中不著痕跡地融入思考。但是,在龐博內心的評價標準,「是不是好笑」依舊大於任何語言技巧,以及思考深度的深入淺出 。的確,高級的喜劇是把曾經歷過的挫折或痛苦轉化成歡笑,而不是直接告訴你「我們很痛苦 」。
如果說,一個人的容顏裡,藏著讀過的書和走過的路,而他的生活裡,才藏著真實的靈魂。龐博的心境,一如他的外表,依舊有著明顯的少年心氣,精緻利己與明哲保身的中年心態與他無關,經驗沒有變成包袱,記憶也並沒有沉澱下來成為成見。他在決賽時講的鼓勵粉絲的故事,就是帶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魄力,很清楚不是最適合比賽的選材,並且沒有充裕的打磨時間,卻在創作的當下,還是願意挑戰自我來嘗試,「別的東西我已經寫了一部分,Duang,出現那麼一個素材,我也知道我駕馭不了,但還是想把它表達出來,跟觀眾交流。」
龐博的手修長好看,聊天中喜歡用手勢來幫助表達與展開,稜角分明的臉上,始終報以謙虛有禮的微笑。情緒是他脫口秀表演之中最重要的驅動力,並且,必須有一個「真實」作為前綴。
脫口秀注重於通過作品表達作者的觀點,展現著個體的生活態度,龐博強調:「我們一直是用自己的身份在表演,每一段表演裡都有真實的情緒在,憤怒、悲傷或者快樂。首先你描述一個人、一件事情或者一個現象,然後你要在臺上找到自己當時對這個描述對象真實的強烈情緒才行,這樣觀眾才知道你是在真誠地跟他們交流。你一旦不真誠,觀眾一秒鐘就能看出來。」只有足夠真實接地氣的段子,才能足夠好笑,讓作為主力的年輕觀眾足以實現自我投射,讓突破代際邊緣的觀眾覓得情感共振。
聊天中,他也強調「真誠」的互動。他不是那種一定要主動輸出觀點的交流對象,而是願意將心比心,聆聽對方 的故事,尊重對方的想法,嘗試從對方角度去感受和認識世界的那一類,「咱倆在一塊兒聊,是咱們兩個人共同決定的這個氣場。無論你是往上的假,就是裝的那種假,還是往下的那種,特別客氣,感覺都挺難受的。」
一切皆在更替,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龐博這種真實真誠的態度,亦反映在他在任何細微的變化面前,看待的系統性和敏銳度上 。
他會根據當天的演出場地來微調表演的形式和狀態。比如說一個觀眾安靜、環境略顯幽暗的小劇場,舞臺設計相對高一些,「從這個氛圍上就讓人覺得,觀眾會願意靜靜地聽我說一下,我可能就站在那跟他們講,甚至坐下來跟他們分享一些東西。」如果劇場較大,燈光較為明亮,「我可能就會走動多一些,互動也更多一些,表演也會更大幅度一些。」
真誠的底色,讓演出提升了質感,而某些情境也可以靠即興互動來拔高層次。「我的感覺是你準備得越充分,即興的東西越容易出來,因為你足夠放鬆。你知道自己這一段表演,手裡有五個90分的武器,那就即興試一下唄,但是你手裡啥也沒有的時候,就越什麼都不敢試。」末了,他微微靠上椅背陷入思索,轉而強調:「脫口秀其實不是脫口而出的那種,你可能在某些點上一個小的互動是脫口而出的,但是即興的話,很難完成一個完整的作品。」
做大眾藝術的,在引領大眾的同時必須始終服務於大眾。寫什麼樣的段子能令自己興奮和滿足,這一點當然很重要,而在龐博心裡,如何時時運轉起來用最大的誠意尊重觀眾,讓喜劇效果滿分,同樣重要。然後在一遍一遍面對觀眾的過程中,對自己的表演進行改進。正如于謙說的那樣:「多到舞臺上碰一碰,見一見真正的觀眾。」馬斯洛的需求高階段,不就是尊重和自我實現嗎?
全文刊登在《 ELLEMEN 新青年 》冬季刊
撰文 黎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