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尼·德普在蒂姆·波頓的電影裡的扮相。(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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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前的蒂姆·波頓一頭亂髮
他說:現實生活比怪物電影可怕多了↓↓
原著小說《怪屋女孩》裡,反派們為了長生不死,必須喝有特異能力的孩子們的血。作者蘭薩姆·裡格斯特地從一些舊照片愛好者那裡收集來一批「靈異照片」——包括漂浮女孩、有兩個倒影的孩子等,給全書籠罩上一層恐怖色彩。
到了電影《佩小姐的奇幻城堡》,蒂姆·波頓把喝血改成了吃眼睛。那些採集來的眼睛,連著粉紅色的血管,一球球堆成小山,最後進了反派們的嘴裡,呼嚕呼嚕地囫圇吞下。
這個改動,比原先的版本要生動,也可怕得多。
住在奇幻城堡的那群孩子,個個天賦異稟:有的會飛,且能吸乾海水;有的可以使植物極速生長;有的腦後長著巨嘴,吃飯時得撩起頭髮,把食物送進那副鋸齒形狀的牙齒裡;有的身體裡塞滿了蜜蜂……
有評論說,這對孩子來講,「就像是一場噩夢」。
「這是真的。」蒂姆·波頓笑著回答,「我電影生涯剛開始的時候,基本上是成年人來承擔這樣黑暗的角色。」但在蒂姆·波頓的電影裡,從最早的動畫短片《文森特》開始,這種黑暗的、哥德式的孩子無處不在。
2016年11月8日,《佩小姐的奇幻城堡》中國發布會上,蒂姆·波頓穿著合身的黑色正裝,底下一雙黑白條紋的襪子,從褲管下露出,格外顯眼。無論什麼問題,他都微笑回答。但私底下他已經反覆叮囑過,不希望在採訪中聽到「魔幻」這個詞。
▲ 許多看過「佩小姐」的孩子並不感到害怕。蒂姆·波頓說,這是因為這部電影「是以幽默的方式而不是以可怕的方式展現恐怖的」。(劇組供圖/圖)
陰森、黑暗、怪誕——人們常用來形容蒂姆·波頓電影的另幾個關鍵詞,卻不在他的禁忌範圍之內。
蒂姆·波頓最為中國觀眾所知的電影《剪刀手愛德華》裡,強尼·德普扮演的愛德華,面色慘白,雙手是兩隻剪刀;《大魚》裡,女巫住的沼澤地,一度頹唐荒涼得駭人。但如同蒂姆·波頓的大部分電影,這兩部電影裡的愛情和親情,都悱惻動人。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黑暗的人,可能我片子裡有很多黑暗的元素,但我總會加入幽默、情感。這也是我對生活的感知,是輕快、黑色、情感組合在一起的。」蒂姆·波頓依然笑著,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在『佩小姐』裡,我也加入了一些情感元素。很多孩子看了之後,並不覺得可怕。裡面的恐怖,是以幽默的方式而不是以可怕的方式展現的。」
2016年12月2日,這部電影將在中國上映。
蒂姆·波頓拍電影,很多時候是對自己的心理補償。
他生長在美國加州南部一個「非常平淡的郊區」。他喜歡在電影裡加入哥德式的紋理和圖案,實在是因為,「那時候的環境裡沒有這些東西,是我缺失的。」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從小蒂姆·波頓就愛看恐怖片,講吸血鬼也好,科學怪人也好,他總想在裡面找到真正能嚇到他的東西,從來沒找到過。到他自己拍電影,他總是盡力做得恐怖。
蒂姆·波頓小時候的偶像是文森特·普賴斯,他是美國最重要的恐怖片演員之一,也喜歡反派演員克里斯多福·李。蒂姆·波頓進入電影行業後,見到他們本人、跟他們合作,發現他們善良溫暖,「都是很好的人」。
反差,讓蒂姆·波頓著迷,也是他最熱衷的創作手法之一,他常常讓完全相反的兩種人格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既是友善的,又是可怕的。
看到小說《怪屋女孩》時,蒂姆·波頓立刻迷上了裡面的反差,「它就像你會給孩子們講的那種睡前故事,比如你講一個怪物,長得很奇怪,但是他穿的是人的衣服,又比如說吃孩子的眼珠,聽起來很可怕,但是也很有意思。」
▲ 《怪屋女孩》改編自蘭薩姆·裡格斯的奇幻小說。裡格斯同時在書中展示了許多他收集的「靈異老照片」。(網絡圖片/圖)
《佩小姐的奇幻城堡》講的「怪物」,是一群生活在二戰時期、有特異能力的小孩,他們住在佩小姐的城堡裡。伊娃·格林扮演的佩小姐,會突然變成一隻鳥,平時也有一副嚴厲的面目,卻是城堡裡所有孩子的保護神,她擁有讓時間形成閉環的魔力,因此他們永遠生活在同一天裡,長生不老。直到有一天,少年傑克從未來世界闖進了他們的世界,發現他自己居然也擁有特異能力。
▲《佩小姐的奇幻城堡》中伊娃·格林扮演的佩小姐。(劇照/圖)
那些「特異能力」也是蒂姆·波頓自己的「白日夢」,「我希望我能讓別人看不見,也希望能像鳥一樣自由,能在天空中浮起來」,只有「讓蜜蜂住在身體裡」他不喜歡,「我可不想要腦袋裡都是蜜蜂嗡嗡的聲音。」他對南方周末記者笑道。
2016年6月,「蒂姆·波頓異想世界」展覽在上海舉辦,展出蒂姆·波頓的五百多件作品,包括素描、繪畫、照片、木偶等等,裡面淨是骷髏頭、殭屍、眼睛裡扎著釘子的小孩、露出獠牙的大嘴……大人通常覺得恐怖,小孩們卻笑得挺歡。
蒂姆·波頓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每個國家都有《妖精的尾巴》或者類似的奇怪故事、民間童話、神話。人們總會說這些故事對孩子們不好,有的相當可怕。而孩子們就是喜歡。」
小時候的蒂姆·波頓從不會被恐怖片嚇到,有一個原因:他「懂那些怪物們」。他們孤僻、離群索居、不大為世人所容,但「又有美麗、富有詩意、充滿情感的一面」,蒂姆·波頓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蒂姆·波頓知道人們怎麼看待他。「很多人都把我當成怪物,實際上每一個人的情感是混合的。內心裡,我是一個純真的人。」他說。
▲ 蒂姆·波頓(南方周末記者 趙程暉/圖)
奇幻城堡裡的孩子們既有特異能力,又要和一群惡人作戰。
「『佩小姐』就像另一個版本的超級英雄電影。」蒂姆·波頓說,「不同的是,『佩小姐』裡的孩子們,雖然都有超能力,內心卻仍然是小孩子。這對我來說很美好。他們不會覺得:我太厲害了,也不知道自己很特別。他們沒想過要拯救全人類,只想互相保護。也許等他們長大後,會真正成為超級英雄,但目前他們做超級英雄的資歷還淺。」
蒂姆·波頓拍超級英雄電影的資歷卻很深。1989年,他拍了《蝙蝠俠》。「那時,超級英雄電影還是個新事物。」蒂姆·波頓回憶,「到了今天超級英雄電影仍然很受歡迎,這非常驚人的。現在的超級英雄電影太多了,好像只是同一個電影,用不同的花樣在拍。」
▲ 蒂姆·波頓版的《蝙蝠俠》(資料圖/圖)
超級英雄電影越來越酷炫,電影技術越來越發達。比如,「過去你沒法賦予虛擬角色太多情緒、感覺和表達,現在可以了。」蒂姆·波頓說。
1982年,還在迪士尼畫故事板的時期,蒂姆·波頓製作了一部黑白定格動畫短片《文森特》,主角是一個7歲的小男孩,喜愛恐怖小說,偶像跟蒂姆·波頓一樣:文森特·普萊斯和哥特小說作家愛倫·坡,他幻想自己在愛倫·坡式的結尾中死去。
▲ 《文森特》劇照(劇照/圖)
許多年後,蒂姆·波頓成了奇幻電影導演,想過再做一部老式的定格動畫。終究沒做成,因為太花時間,動輒好幾年。現在技術進步,所需的時間大大縮短,但蒂姆·波頓已經不執著於技術問題了,「技術發展只是為了幫忙講好故事」。
講好故事,蒂姆·波頓看重的是演員,選演員,他看重的又是他們的眼睛。「我喜歡強尼·德普這樣的演員,眼睛特別有神採。他在《剪刀手愛德華》裡臺詞不多,必須用眼睛投射出許多情緒,就連小孩也能看懂:這人生氣了,受驚了,受到了威脅,或者墜入愛河了。我喜歡那些可以不用語言表達情感的人,就像默片演員,不發一言,就能表達情緒、力量、憤怒和神秘感。」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剪刀手愛德華》裡的強尼德普。(劇照/圖)
有人問《怪屋女孩》的作者蘭薩姆·裡格斯:這本書是寫給兒童、青年,還是給成年人的?是寫給男孩還是女孩的?
裡格斯的答案是:我從來沒有這樣預設過。
蒂姆·波頓問裡格斯,那你是寫給誰的?
裡格斯回答他:我寫給我自己。
蒂姆·波頓拍電影也是這樣。「我從來不會先確定目標受眾是誰,是孩子或者是成人,或者是這個片是不是恐怖片、能不能讓孩子看等等。有人還告訴我說,我們家狗還喜歡你的片子呢。」
看《怪屋女孩》時,蒂姆·波頓總會忍不住代入。比如,主角傑克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小時候的蒂姆·波頓則總在想:這世上是不是有很多怪物,是我看不到的呢?
另一處讓他感同身受的,是傑克和父親不怎麼親,感情最深的是祖父。蒂姆·波頓最親的則是祖母。「我和祖母的關係特別好。有時候,孩子容易和父母有隔閡,和祖父母反倒更加密切,父母會讓你這樣做,那樣做。祖父母卻讓你做自己。」他解釋。
在許多個版本不同的故事裡,蒂姆·波頓的童年都不幸福,他的父母經常把他鎖在家裡,還用木條把門釘死,他後來搬到了奶奶家裡,還接受過一陣子精神治療。但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採訪前,蒂姆·波頓託人囑咐:不要問這類「私人問題」。
蒂姆·波頓自己總結,他的電影其實一直探索同一個主題:「一個奇特但是溫暖的家庭」是什麼樣的。在《佩小姐的奇幻城堡》裡,孩子們每天聚在一起一日三餐,晚餐過後一起看幻燈片,放映的是其中一個能預知未來的孩子的夢境,晚上九點一過,全體在院子集合,佩小姐撥動懷表,讓時間退回到昨天,如果遲上一秒,頭頂上的轟炸機就會把一切毀滅。
▲(劇照/圖)
有人問蒂姆·波頓:你的電影,故事都發生在奇幻世界裡,以後會不會有一部電影講述真實世界?
蒂姆·波頓這回哈哈笑起來。
「我覺得奇幻世界就是真實世界。我發現現實生活比怪物和怪物電影可怕多了。我遇到過的最可怕的人可能包括最富有的人。也許你必須變得可怕,然後才能富起來。」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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