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一個普通人

「沒有人會一直等你

但我會」

編輯 / 二佳

2021\01\27 周三

插圖：請回答1988

#寫些什麼給已經接受自己的真實的普通人#

開始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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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自己真的是一個特別容易糗的人。

在人滿為患的餐廳等座時從來沒有高大帥氣的男生給我讓座；自以為優雅地坐在公園長椅上曬太陽，起來時才發現油漆新刷還未乾；家裡新開店要我站在門口舉著招牌招攬客人時沒有一個人因為我的美貌而捧場；小時候穿新買的裙子上學，還以為同學們一定會誇我新裙子真好看，沒想到我粗心地把裙子塞到內褲裡，要到被很多小朋友看到並哈哈大笑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日劇裡經常有女主快遲到於是狂奔上學遇到男主的設定，但到我快遲到時背著書包狂奔到教室，發生的事情卻是書包拉鏈沒拉好，於是裡面的書就會一邊跑一邊掉出來，到了教室打開書包，課本全沒了······

然後我就慢慢接受了這個道理：生活可不是什麼日漫，不會努力就成功，改變就立刻有起色，路邊撿到的鳥蛋不會變成守護甜心，離家出走不會剛好成為神社的主人。

它讓我意識到，我真的就是個普通人。

一、

在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普通人"這個感覺就更加明顯。

投簡歷的時候看到"985 211優先"會倒吸一口冷氣；硬著頭皮海投之後等了半個月才接到第一通面試電話；面試的時候hr說"你們學校是雙非啊""你的專業也不是你們學校王牌專業吧"，字裡行間透露著一種"我們公司不太看得起你"的感覺。我忙說我這個那個能力還不錯，我專業課學的也不錯，他就皺著眉頭說好吧，辛苦你過來了，要是有通知的話我們會再聯繫你。

"會再聯繫"，意思就是我沒有機會了。

我真是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踏出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沒有機會。我覺得我也不差，我肯吃苦，我上進，喜歡與人合作，我樂意學習東西，但是在與同齡人競爭的八百米上，我邁出第一步就摔了個狗啃泥。是這個落差讓我覺得我很難過。

後來我買了一瓶可樂就踏上地鐵，盯著可樂就想起來，還讀中學的時候看過魏晨的《我不是誰的偶像》。有一段寫他剛剛結束激動人心的領獎儀式後回家洗澡，泡沫打到一半沒了熱水，只好黏糊糊地用毛巾擦去泡沫。不久前剛在鎂光燈下萬眾矚目，與現在滑稽的樣子對比如此之大，於是他得出了"我不是誰的偶像"的感悟：儘管他已經是個取得不錯的成績的歌星，但他在那一刻很深刻意識到自己是個普通人，是私底下也會打嗝放屁，去超市買可樂一分錢也不能少的普通人。

即使是叱吒風雲的行業大腕也會因為孩子生病這樣的小事而手足無措；路邊攤的老闆也會為了妻子能夠吃上最香甜的草莓想盡一切辦法；就像是所有人都無法避免死亡與老去，都會因為最小的打擊感到挫敗，因為看到世間情義而落下熱淚。

在這一層面上，誰又不是普通人。

二、

有時候我覺得，成為一個普通人沒什麼不好。

我出生的小鎮屬於少數民族聚居區，我們有自己的語言，有自己的風俗習慣。因為壯語的發音原因，我們說普通話總會特別奇怪。因此在我們那裡，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就是文化人的象徵，因為這意味著你去到了別的城市，上了很好的大學，見到了更大的世面。

因此我考上華政回家的第一年，總會在公眾場合努力說好普通話，儘管我能夠利用我的壯語與攤販講好一個好價錢，能夠儘快與長途司機套好近乎，但我就是覺得我不普通，我可以格格不入，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的一面。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大二的一個寒假，我去超市給我爸買煙，一條十包那種，過年過節要送人的。結果拿到家裡我弟弟不懂事，就把它們全都拆了出來。

這就難辦了，散裝的可沒辦法送人，而且我們忘了拿發票，更不能用發票理直氣壯地換。我爸爸派我再去超市換，並叮囑我，這個煙比較貴，平時很少有人買，所以老闆不一定願意用散裝的煙換給你一整條，可要好好說話。

我心裡設想了一萬個被老闆拒絕的方法，比方說他擔心我用假煙來換真煙。於是我打定主意，為了贏得老闆的信任，我要用壯語與他套近乎。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壯語讓我贏得這場並不難的談判。如果我倔強地用外來語言，可能剛說第一句話就被老闆轟出門去。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懂得了在這個小鎮扮演一個普通人的意義：成為一個普通人，意味著你更能融入一個歡迎同類的社會。

三、

前幾天回家時，我從學校打車到地鐵站，有了一個關於普通人的新的感悟。

車剛停好，司機看我帶著行李箱，於是很貼心地給我打開了後備箱，自己從駕駛座上下來，幫我搬行李——儘管我只有一個行李箱，單靠我自己也完全搬得動。

司機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三十出頭。我帶著行李打了很多次車，但真的第一次遇到會幫我搬行李的司機，於是心裡忍不住給他打了十分。

瞄到後備箱有一床疊得四四方方的小被子，我落座就和他聊起來："您經常在車上睡嗎，我看您後備箱有床被子。"

他就自豪地笑笑，說："噢，那是我太太給我準備的，我有時候要午睡，她怕我著涼了，就給我備著。"

很多司機喜歡抽菸，於是車上都是煙味，但他的車只有淡淡的車載香水，不是刺鼻的劣質香水："因為我太太說香水會讓人心情變好，她就特意選了這一款，車上的味道不好聞，她說沒有味道會讓暈車的乘客很難受。"她說的沒錯，對於暈車的乘客比如我來說，這個味道確實很好聞。

別的司機車上都很亂，喝空的礦泉水瓶隨意堆在擋風玻璃前，手機充電線纏得到處都是，角落都是灰塵。但他的車就很乾淨，只有一個保溫杯放在杯架上，擋風玻璃下一隻車載玩具小豬搖來搖去。轉頭往後一看，四五盒維他奶和兩瓶礦泉水擺在後邊的擋風玻璃上，我問也是他太太準備的嗎，他就回答說："對，我太太怕我有時候想喝點別的，就備著，"然後又著急地補充："你要是渴了也可以喝，都不要緊的。"說完還憨憨地笑起來。

下了車後我跟他說謝謝，然後站在路邊在滴滴上給他打分，我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感覺要給一個司機打滿分。他只是這個城市一個普通的滴滴司機，但他細心的太太讓他成為一個懂得愛與尊重的丈夫；他的車也只是一輛根本算不上昂貴的普通車子，但他溫柔的太太讓它變成一個充滿人情味的歸宿。

一個普通人，只要有人疼，他就不平凡，他就是寶貝。

最後、

第三次重溫1988，這一回，我對德善坐在樓梯上跟爸爸說"我沒有夢想"那一幕印象最為深刻。

她覺得自己甚至算不上一個普通的孩子，連普通的夢想都沒有。

但她爸告訴她："沒關係德善，其實每個人都一樣。你以為爸爸一開始就把做銀行職員當作夢想呀？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才做到現在這樣而已。"

於是我覺得，在那一刻，德善一定接受了普通的自己，她不再去羨慕想當歌手的餘暉，想當美容師的王祖賢，她決定一步一步走著看。

每個人都想要與眾不同，因為普通人做久了，偶爾也想要成為一個不一樣的人試試看，就像是漫展上cosplay一些千奇百怪的人物。

我們可以換一個角度想想，當覺得自己很普通很平凡時，不妨覺得，我不過是在扮演一個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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