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10分，10歲的浩浩準時端坐在書桌旁，打開ipad，屏幕那端的數學老師已經開始點名。這是浩浩當天的第一節網課，翻開他的課程表，其後陸續還有英語、語文，以及一節國學課。
「這兩天娃娃都4節網課，真怕這個寒假視力會下降。」浩浩媽媽不無擔心的說，按照原定計劃，數學應該在初八這天開始線下課，後面銜接語文、英語。但突然而至的疫情的打亂了整個安排。數學推遲、其他課紛紛從線下轉線上，再加上一些平臺推出的免費名師課，「每天九個小時，孩子肯定不適應。」
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線下培訓機構被叫停、學校相繼延期開學，紅星新聞記者發現，不少線上、線下的教育機構開始爭相為各個學齡的學生開通免費在線教育課堂。而放眼全國，當幾乎所有的學校和培訓機構都打出「停課不停學」的口號時，一場史無前例的「線上拉新戰」也正式打響，線上教育狂歡背後，是行業的新「風口」，還是又一輪洗牌？
停課不停學背後的焦慮
一天9個多小時的網課課程表
「各種免費培訓課不僅是在朋友圈裡刷屏，就連打開愛奇藝、優酷這些視頻網站都有』免費在家學』的廣告。」浩浩媽媽發現，仿佛一夜之間，所有的培訓機構都在推銷免費課，一時心動的後果就是浩浩每天長達9個多小時的網課課程表。
「本來我們只有兩門線下課的，誰知道現線下課延遲並轉為線上課。」浩浩媽媽告訴記者，寒假還沒開始，她就給孩子買了數學和英語的寒假英語課程，誰知道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這一計劃，「原定正月初八開課，受疫情影響推遲一周，最終從線下轉為線上課程。」浩浩媽媽說，眼看著開學時間尚不確定，學而思、學大教育、新東方在線等教培機構又紛紛推出免費線上課程服務，「有些是從早上到晚的，有些是平時比較難得的名師課，反正閒在家裡也沒事，免費的課程還是可以聽一聽的。」
或許正是在類似想法的驅使下，在浩浩媽媽所在的培訓班群裡，每天上兩節以上網課的孩子並不在少數，免費課是其中最多的。市民楊女士就下載了一堆APP，想讓女兒把線上的免費體驗課都學一遍，10歲的女兒直呼「頭髮都要掉光了」。
課程鋪天蓋地，「免費」資源井噴，在線教育免費網課開啟「大戰」。據相關媒體統計，目前學而思網校宣布將上線全年級全學科免費直播課，直至疫情結束。新東方集團宣布向全國中小學生免費開放旗下專業在線教育平臺「新東方在線」所有春季班直播課程。猿輔導宣布將為全國中小學生提供免費的鞏固預習課。
此外，包括騰訊教育、掌門教育、松鼠AI、嘰裡呱啦、作業幫等眾多教育公司都進入了捐課行列。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已經有近百家在線教育機構在通過捐贈免費課程的方式幫助學生和家長們全力抗「疫」。
刷屏免費課背後的真相：
生源引流是根本
「 目前大部分在線教育機構，給學生提供的是免費在線教育，以免費引流，可以說是免費大戰。」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也關注到這一現象，在他看來，目前包括很多線下教育機構都上線在線教育，但總體看來，在此期間賣網課的在線教育機構並不多，絕大多數實施的是免費在線教育。分析其原因，熊丙奇認為，這是由防控疫情的現實，以及在線教育機構的「競爭」所決定的，「 換言之，在線教育機構現階段主要是引流，而這就考驗在線教育機構的實力，看有多少機構能最終贏得免費大戰。」熊丙奇認為，從這個角度說，大部分線上教育機構也面臨巨大的壓力，他們的希望是疫情過後，目前的免費用戶，能繼續留下來買單。
在紅星新聞記者的採訪中，不少培訓機構坦言，免費贈課既能拉新又能在特殊的窗口期培養用戶習慣，這也是各個線上機構樂於這種「賠本買賣」的原因之一。
「這其實也可以看作是低成本獲客的好機會，我們不做就會被同行搶走了」，有教育機構的負責人直言不諱地表示，免費課是疫情下建立機構自有流量池的機會，免費課的打法跟以前暑期的低價入門班一樣，類似99元課、1元課，其目的是把用戶裝進自己的流量池。
獲客成本，是多個教育培訓機構反覆提及的關鍵詞，獲客成本高也是在線教育一直以來存在的問題。新東方近日發布的報告顯示，線下機構的付費用戶獲客成本在500元至1000元，線上機構的成本在3000元以上，線上一對一機構在5000元至15000元左右。
「教培機構做免費公益課，對各方來說，都是有益的一件事。」成都城西一家少兒培訓機構的負責人坦言，目前各類培訓機構開設線上免費課主要目的就是引流，為疫情結束恢復正常而儲客。在該負責人看來，不確定月數的人工費、房租、其它固定運營成本等大額開支，對於各個培訓機構都是很大的壓力，再加上如果疫情持續較長時間將面臨退費的難題，現金流將非常吃緊，不轉在線課堂復活一部分教學服務，就是死等、最後絕大部分是等死，「免費送課雖然沒有營收，但不失為一種變相的營銷獲客手段，為疫情結束後轉化為用戶而做準備。」
「免費的大餐」沒那麼好吃：
軟體硬體都存挑戰
免費線上課堂已在網上掀起熱潮，然而紅星新聞記者調查發現，線下轉線上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各教培機構推出的免費課在線系統、老師的在線授課經驗等方面都存在差異。
在上了兩天的網課後，浩浩媽媽划去了課程表上的兩堂課程，「要學習不怕沒資源，最關鍵的是體驗度不好、課業負擔太重。」 浩浩媽媽說，其中一門課的老師在釘釘上開設了班級群，「每天10點半開始直播，整個上課過程極度不穩定，不時閃退、黑屏、卡頓，以及時不時的沒有聲音。」浩浩媽媽說，課堂不時出現的問題，嚴重影響著孩子聽課的專注力，家長要全程陪同。更不要說，上完課還有多項配套作業，家長和孩子都感到很疲憊，效率也並不高。
提供該門培訓課程的成都某培訓機構也很委屈。「這個網課我們也做的很辛苦。」該培訓機構負責人表示，網課勢在必行已成為業界共識，為此他們在釘釘直播上開了不同科目的學習群，提前準備視頻課件，每節課都有兩名老師直播、在線答疑，然而效果卻並沒有令大部分家長滿意。
那麼，線下課轉線上課究竟難在哪？
學而思可以說是在線教育網課的頭部企業，在教學系統、線上教師資源等方面更具有優勢，但其負責人在接受紅星新聞記者採訪時依舊錶示，「面對數量較大的在線免費課程，壓力是肯定有的。」學而思培優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學而思已經擁有多年線上上課經驗，由各分校校長和各教學負責人直接負責此次免費開放的本地化校內同步直播課，保證老師們熟練使用在線系統，充分做好磨課、備課、練課等準備，呈現最好的線上教學效果。
從學而思培優提供的資料顯示，此次本地化校內同步直播課課程涵蓋小學一年級至高中三年級學科，其最大的特點是根據全國各地的教學內容和特點全新定製的，根據不同地區使用的不同教材，不同學習進度調整編寫講義，而「更懂」各地的學生的線上課也受到不受家長的青睞。
與之相比，i2艾途教育（原i2國際私塾）對於線上課的研發才剛剛完成，「原本預計今年年中才會上線，但受疫情影響，目前已經提前上線。」 i2艾途教育黨支部副書記陶思靜看來，作為深耕高端少兒英語培訓多年的i2艾途教育來說，從線下到線上教學方式的調整會帶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不僅外交要做調整，教師對課堂的把控力會降低，而教育是需要情感交流、互動才能長時間捕獲孩子的注意力，這是線上教育面臨的短板，也是今後 i2艾途教育的研發重點。
免費贈送到買單消費：
培訓市場格局不會變
在線教育企業們不惜砸重金捐課，其目的自然是為了用戶增長，然而「燒錢模式」帶來的一時流量能否真正轉化為真正的用戶卻值得深思。
「在線教育的缺點一直集中在課程完成率不高、互動性相較面授差、學生缺乏自覺性等方面。」某教育培訓機構工作人員透露，事實上，這也是很多家長放棄上培訓機構「線上」課程的原因。
熊丙奇也關注到這一現象，在他看來，由於沒有線下培訓，學校也延期開學，線上教育的需求大增，在線教育平臺會在短時間中增加很多用戶，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在線教育機構的獲客成本就會降低，免費贈送到買單消費，還有一個「轉化」過程，「而這都取決於在此期間用戶對在線教育的體驗。」熊丙奇告訴記者，相比線下教育，在線教育有突破時間和空間限制的優勢，然而其劣勢也是明顯的，個性化、交互性差，對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要求高。這也是在線教育機構很難找到營利模式、獲客成本高的重要原因。家長給孩子買了網課，但為保證上網課的質量，還得陪著孩子上網課，防止孩子上網課時不認真，在論壇裡亂發帖子，和同學聊天，或者上網打遊戲，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送孩子去線下培訓班。
「 一哄而上的在線教育，就很可能給家長更差的在線學習體驗，結果不但不會為在線教育加分，反而會影響在線教育的持續發展。」熊丙奇認為，線上教育不可能一直火爆下去，目前的火爆也只是一種表象。從整個教培行業來說，經過這次疫情以後肯定會出現洗牌，但整體線上線下的格局不會出現大的改變。對於如何保障在線教學的質量、學生的學習效果，則需要優化課程資源，包括組織名師上直播課，創新在線教育模式，增加在線教育的個性化、互動性等。
紅星新聞記者 李彥琴
編輯 劉宇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