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長喵
圖/電影《斯巴達300勇士》劇照&網絡圖片
最近重溫好萊塢導演,扎克·施耐德執導的《斯巴達300勇士》,這部電影濃鬱的暗黃色調,如油畫般散發著唯美、浪漫、血腥、悲壯的氣息,給人一種壯烈的美感。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海報
這種極具暴力美學的油畫風格,產生強烈的視覺衝擊,引人入勝。
讓我們非常不解的是,300勇士為戰爭付出了鮮活的生命,為什麼我們感受到的不是死亡帶來的陰冷氣息和恐怖氛圍,而是悲壯唯美的暖色調呢?
原來,導演扎克·施耐德在執導的過程中,更多的是順應了斯巴達勇士們的內心感受。
在他們看來,死亡並不可怕。相反,能完美地掌控自己的死亡過程,把它當作一個機會來表達自己的價值觀,可以看作為是在努力書寫自己的死亡劇本。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劇照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劇照
這也是古希臘哲學三大派系之一,斯多葛派對待死亡的態度。
如哲學家塞內加所說:
就像我選擇乘坐哪一艘船或住哪一幢房子一樣,我也選擇一種死亡方式。
接下來,我將和大家一起探討,在人生如此艱難的時候,如何通過斯多葛派哲學,成為自己命運的掌舵者。
如何通過斯多葛派哲學,成為自己命運的掌舵者。
斯多葛派是在古希臘和羅馬興盛了400年的哲學學派,受到社會各階層的廣泛支持。它有一個非常突出又極具可操作性的哲學理想:
教人們在遭受巨大的焦慮和痛苦時保持冷靜,勇敢面對。
在電影《斯巴達300勇士》中,寡不敵眾的斯巴達300勇士部隊,在狹隘險峻的山谷溫泉關,與波斯的30萬大軍狹路相逢。面對波斯軍隊浩浩蕩蕩入侵,300名勇士沒有半分退卻,他們人少志氣高、置生死於度外。
雖然最後300勇士全數陣亡,但波斯大軍付出了2萬兵力的慘烈代價。斯巴達勇士的英勇行為感召了斯巴達全國上下兵民的士氣,最終斯巴達團結一心將波斯大軍殲滅。
看到這裡,也許你會心生不解,為什麼斯達巴300勇士明知是送死,卻毅然決然在惡劣的戰爭環境下,與實力懸殊巨大的敵軍進行殊死搏鬥呢?究竟是什麼信念給了他們足夠的勇氣和力量?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劇照
歷史上的斯巴達人,就是「英勇戰士」的代名詞,他們把斯多葛派哲學推崇的身體訓練推到了極致。
斯巴達人的孩子從小就要經受最嚴酷的訓練,他們7歲時被交給政府,去經受名為「誘拐」的14年的訓練。這些孩子集體住在兵營裡,被分成「獸群」,一年只能擁有1件披風,而且不能換洗或者置換衣衫,他們吃用豬血做成的肉湯。
12歲時,斯巴達孩子們將被迫經受「耐力比賽」,被殘忍地鞭打,有時會被打死,同時必須從阿爾忒彌斯神廟竊取食物。
然後他們被送到荒野過上一年,只穿著一件自己的袍子,不穿鞋。他們要從河裡撈到蘆葦做床,只吃他們能偷到或獵到的東西。他們的苦行教育訓練他們拋棄自我,應對身體上的疼痛,在荒野中生存,目標都是使他們成為完美的戰士,為國奉獻。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劇照
這樣極端的身心訓練,正好順應了古羅馬著名的斯多葛派哲學家穆索尼烏斯·魯弗斯的觀點:
哲學訓練既是頭腦的,也是身體的。
魯弗斯認為:
斯多葛派的學生應該接受訓練,去適應寒冷、炎熱、口渴、飢餓、便餐、硬床、禁慾,忍耐艱苦的勞動。因為經歷這些和其他事情之後,身體變得強壯,不容易動感情,能完成各種工作,靈魂也經過做苦工之後變得更強大,通過禁慾學會了自我控制。
魯弗斯的學生,對後世影響最為深遠的斯多葛派哲學家之一,奴隸哲學家埃比克泰德,繼承了他的思想,並將斯多葛派的苦行主義進一步發揚光大。
公元前55年,希拉波利斯鎮,也就是現在的土耳其,有一個嬰兒生下來就是奴隸,父母為他取名埃比克泰德,也就是「獲得的」意思。據說他曾遭受第一個主人的毒打,腿部嚴重受傷,終身都是瘸子。
幸運的是,埃比克泰德遇見了第二個主人,這個主人很開明,允許他跟隨偉大的斯多葛派哲學家穆索尼烏斯·魯弗斯學習。
斯多葛派哲學家 埃比克泰德
英國學者朱爾斯·埃文斯,在他的著作《生活的哲學》中介紹:
作為一個奴隸,埃比克泰德隨時都會遭到痛打、折磨,甚至被處死。作為一個斯多葛派哲學家,他也總是面臨著被囚禁或處死的前景。
那麼,在這樣不確定和受壓迫的狀態下,當他們控制自己命運的能力受到妨礙時,一個斯多葛派要怎麼做,才能保持冷靜和堅強呢?
埃比克泰德的答案是:做自己靈魂的隊長。
不斷地提醒他自己,能控制什麼,不能控制什麼。
在他的《手冊》的第一頁,我們讀到:「有些事取決於你,別的事則不然」。
埃比克泰德的哲學思想,幫助人們在極端的生活條件下泰然處之。他列了一個我們能控制的清單:
在我們控制之下的
我們的信念
這看上去是一個非常有限的區域,但這個小窗口是人類自由、自律和獨立自主的基礎。
埃比克泰德說:
我們要學習向「我們的思想和信念」,發揮我們的力量。
《生活的哲學》封面
時下全球經濟不景氣,我們聽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太難了!」
身邊的朋友動輒「人生艱難」,或是「抑鬱」、「心塞」、「無望」、「喪」……各種消極的話掛在嘴邊,感覺生活如一潭死水,至陰至暗,讓人頹廢困頓。
問題是,當生活遭遇不幸,我們到底要怎麼面對?
有一位阿姨,年輕的時候遭遇丈夫背叛,不得不選擇離婚,把兒子留給婆家,自己離鄉背井,到外地獨自打拼。
年輕女子失去所愛,失去家庭,這是一件非常悲傷的事情。在幾十年的人生路中,每當遭遇挫折、生活不順,阿姨都會抱怨前夫的不忠,命運的不公。哪怕是多年後再嫁,她依然無法走出第一段婚姻的帶來的傷痛和陰霾。
失眠、噩夢、詛咒,伴隨了她的大半生,幸福對她來說遙不可及。
阿姨從最開始失婚的自怨自艾,到後來的心理失衡,她以為自己的放不下,是對前夫始亂終棄的報復,實際上這種「受害者思維」卻害了她一輩子。心中裝滿仇恨,最終燒毀的,只能是自己的人生。
這讓我想到猴子受傷的故事。
一隻猴子受傷了,每遇到一個人,他都要把傷口露出來給對方看,並且抱怨自己的不幸。最終,猴子沒有得到大家的同情與理解,反而因為暴露次數過多導致傷口感染,付出了寶貴的生命。
在生活中,我們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做了那隻抱怨的猴子呢?
其實,遭遇不幸時,我們不妨選擇另一種方式來面對。
我們的生活需要注入哲學思想
在第一次海灣戰爭期間,航空軍醫朗達·科納姆乘坐的直升飛機被擊落,8位機上人員中,5位喪生。科納姆得以生存。
在被伊拉克士兵押送到戰俘營的途中,科納姆被強姦,但她雙臂都摔斷了,還中了一槍,無法反抗。
事後,科納姆和倖存的戰友們被伊拉克士兵關了8天。科納姆後來這樣說這一段經歷:
做戰俘是對你整個生命的強姦。但是我在伊拉克的掩體和監獄裡學到的是,那樣的經歷並不一定都是毀滅的,那取決於你。
科納姆說:「當你是一個戰俘時,俘虜你的人幾乎控制了你生活中的一切。我意識到,唯一留給我的、我可以控制的是我怎麼想。」她迅速給自己下了一個新的任務:以前是救援戰鬥機飛行員,當下是熬過這段經歷。
科納姆生還了,而且沒有洩露任何機密,她也沒有因為這段經歷遭受永久的創傷。
她對一位採訪者說:
人們以為你應該把遭到強姦視為一種比死亡更糟糕的命運。面對這兩者之後,我可以告訴你,並非如此。被強姦並不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事情。
科納姆對自己的不幸遭遇,採取的措施可以用「理性」來理解。她的情緒遵循她這樣的認識:
對自己的處境控制不了的部分,感到恐慌是沒有意義的,更加有意義的是關注自己能夠控制的東西。
科納姆面對困境做出的反應,正好是斯多葛哲學思想的寫照。
在蘭州大學的校園裡,經常能看到這樣一個感動的身影——28歲的謝炎廷雖然患有腦癱,但他從2011年開始,已經堅持「旁聽」9年,並成為一名真正的博士生。
謝炎廷和媽媽合影
謝炎廷11個月時被診斷腦癱,受疾病影響,他從小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雙臂總是不由自主彎曲,走路也只能踮著腳尖一上一下,要十分努力才能說出一段完整的話,手指也無法控制地捏在一起握筆。
對謝炎廷來說,哪怕是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都十分困難。但他沒有被命運屈服,而是選擇在家「上學」,他的爸爸畢業於蘭州大學醫學院,在爸爸的幫助下,謝炎廷從小就在家學習小學和初中的課程。
不幸的是,謝炎廷15歲即將「上高中」時,爸爸突發心臟病去世,他只好在家自學高中文理科所有課程,隨後進入蘭州大學「旁聽」。
2019年9月,謝炎廷順利完成碩士論文答辯,被蘭州大學授予「榮譽研究生」稱號,並和所有蘭州大學的學子一樣,成為該校正式的博士生。
謝炎廷被校長授予「榮譽研究生」稱號,並成為該校正式的博士生。
回憶過去9年的學習,謝炎廷說:
自己學到很多解決問題的方法和做人的道理,覺得這些遠比學位重要。
網友們被他身殘志堅的行為感動,紛紛送上祝福:
太棒了,好勵志。
加油,你是我們的榜樣!
有夢想的人都了不起!
謝炎廷的行動,應證了斯多葛派哲學:鼓勵人們,在遭遇極端的身體和情感壓力下,做出理性的選擇。
正如英國學者朱爾斯·埃文斯,在著作《生活的哲學》中介紹:
斯多葛派主張,如果你用你的理性去克服對外在環境的依附或者厭惡,你就可以在任何環境下泰然自若——哪怕你的國家已經被徵服了,一個暴君正在把你放在刑架上折磨你。
身殘志堅謝炎廷
來自溫哥華的瘦高、健壯的薩姆,在19歲時遭遇了非常大的不幸。他在一次滑雪意外中,摔斷了脊椎,胳膊、大腿和身體都不能動了。這對薩姆的打擊是致命的,接下來的6年裡,他跟抑鬱和自殺衝動作鬥爭。
直到有一天,薩姆接觸到斯多葛派哲學,他試著以哲學的視角來看待自己的遭遇,努力讓精神不跟著身體一起崩潰。
滑雪事故
斯多葛派哲學賦予薩姆道德力量,幫助他應對他身體上的殘障。斯多葛派的忍耐哲學幫助薩姆度過雙臂緩慢、痛苦的恢復過程。然後,斯多葛派的理性哲學激勵他重新跟社會打交道,開始為改善溫哥華殘障人士的處境而奮鬥。
後來,薩姆代表殘疾人,要求溫哥華的街道、公共運輸和公共服務更方便殘疾人;他還為殘疾人爭取公共資源,建議溫哥華的街頭、公共運輸和公共服務,更方便讓殘疾人使用。他進入了溫哥華市議會,接著在2004年當選為市長。
薩姆2004年當選為市長,並代表殘疾人成為奧運會旗手。
面對命運的不公,薩姆用自己的生命態度化悲痛為力量,他用行動來告訴人們斯多葛派是這樣一種存在:
就像絕地武士抵抗銀河帝國一樣,斯多葛派把命運的不公,看作是對人在極端環境下的身心訓練,當你戰勝了困境,就成為了自己的上帝,再沒有誰能左右你的人生。
溫哥華前市長:蘇利文·薩姆
法國學者皮埃爾·阿多將斯的「苦行主義」,回歸到「哲學作為訓練」這一觀念上,他堅持認為:
哲學本來是一套反覆練習的靈修。
哥倫比亞大學的沃爾特·米歇爾,做了一系列著名的「棉花糖實驗」來證明苦行主義。
孩子們被放在一個房間,面前擺上棉花糖,實驗者告訴他們,你可以馬上吃一塊棉花糖,也可以等15分鐘後再吃,這樣的話就可以多吃1塊棉花糖。大約1/3的孩子努力堅持了15分鐘。
20年後,米歇爾對參加「棉花糖實驗」的孩子進行回訪,發現那些能抵抗棉花糖誘惑的孩子,長大之後往往成就更高。
從此,自我控制成了心理學的一個焦點,好幾項研究都表明,對預測學術成就來說,它是一個比智商更準確的標準。它還能預測我們的經濟穩定性、工作穩定性,甚至婚姻穩定性。
孩子們進行棉花糖實驗
孩子們參與棉花糖實驗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要如何提升自己的自控力呢?
在我們現代社會,最接近斯多葛派這種觀點的,是體育運動。
歷史學家林達·麥克馬洪曾經說:
現在體育教育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在學校裡填補了以前被哲學家和牧師佔據的位置。
他認為:
在學校裡唯一教授價值觀的人好像就是體育教練了。
電影《卡特教練》的結尾,教練走進更衣室,做了一個非常斯多葛派的演說,他對他們說:
你們的成績不只會出現在勝負欄或者明天報紙體育版的頭版。你們取得了別人終身努力去尋找的東西。你們取得的是內心最難以實現的勝利。
這是一種非常斯多葛派的觀念:體育不只是訓練和培養我們的身體。它訓練我們的品格,訓練我們去熬過痛苦,去抵抗不舒服,去為全隊奉獻,去面對丟臉,在高潮和低潮都保持穩定的決心。它教導我們斯多葛派的哲學。
電影《卡特教練》劇照
斯多葛派的現代含義是「壓抑自己情感的人」。
哲學家瑪莎·努斯鮑姆說:
斯多葛派對情感的分析之精妙和中肯,在西方哲學史上從未被超越。
事實上,斯多葛派對現代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的堅毅哲學啟發人們:極端環境下,做自己生命的舵手;理性哲學撫慰人們:擺脫受害人思維,做心靈的「醫生」;苦修哲學教育人們:哲學即是訓練,用苦難為人生修行。
正如朱爾斯·埃文斯說的那樣:
斯多葛派哲學,堅持的不是人性道德上的脆弱,而是它的適應力、它的內在力量、它有尊嚴地挑戰逆境的能力。
最後,讓我們用19世紀英國作家威廉·歐內斯特·亨利的詩作《不可徵服》結尾,它一直激勵著身處獄中的納爾遜·曼德拉:
透過覆蓋我的黑夜,
我看見層層無底的黑暗。
感謝神賜我,
不可徵服的靈魂。
就算被地獄緊緊攫住,
我不會畏縮,也決不叫屈。
經受過一浪又一浪的打擊,
我滿頭鮮血,卻頭顱昂起。
在這滿是憤怒和眼淚的世界之外,
恐怖的陰影在遊蕩,
還有,未來的威脅。
你會發現,我毫無畏懼。
無論命運之門多麼狹窄,無論我將肩承怎樣的懲罰。
我,是我命運的主宰,
我,是我靈魂的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