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譚玉平
「接待,禮也,不可不周。歐盟各頭頭們,難道不該學一學咱們的「有客自遠方來」?」
草草地跟媒體見個面,匆匆地赴機場「不辭而別」,普京的G20早退,倒也符合他不管不顧、我行我素的獨立特行,但東道主們的接待未免有失大氣。接待出政績,接待出幹部,古今中外皆然。來的都是客,歐盟的頭頭們不妨向西門慶同學取取接待之經。
西門同學是如何做接待工作的?請看《金瓶梅》第三十六回《翟謙寄書尋女子,西門慶結交蔡狀元》——
故事的發生是這樣的,這樣的,這樣的:京城當朝權貴蔡太師的管家翟謙,給時任清河縣公安局副局長(似乎曹操同學也任過此職)的西門慶同志下了一封非常客氣的督辦令。
翟謙管家何許人且不用細問,反正他給西門大官人正了名,成功運作了西門慶的這頂烏紗帽,從此,西門慶就不再是潘六兒口中的「達達」,「我兒」,「賊囚根子」,而是堂堂正正的西門官人了。奇怪麼?一個管家居然能行使組織部長之權?一點也不奇怪!多少地方大員進京,有幾個是離了碼頭下了橋就奔紫金城候見的?都是由在京的「鄉友」接著,奔這府那衙去了。冬天孝炭敬,夏天孝冰敬,這是常例。「提錢進部」、「跑步前進」並非今人之創舉。所以,動輒被京城「翟爺」騙去幾百萬也是屢見不鮮的。當然失手的還是少數,大多數都象翟爺運作西門官人這樣很成功的。
翟爺來信,不是聖旨,強過聖旨。所謂「公事私辦,私事公辦」絕對的好使。翟爺發的什麼指示呢?討小老婆!看來翟爺也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這種找內人的事,居然就託付給一個從未謀面的西門兄弟。當然也是把準了西門慶的脈:量他不敢耽誤!管家咋的?能讓你當官上天堂,也能讓你丟腦袋下地獄!
可不,這督辦令一到,西門慶就亂了方寸,京城的人不敢怠慢呀。情急之下,西門慶只能跟大老婆商量,把李大姐的繡春獻出去。西門府裡是沒什麼秘密的,西門慶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偷了誰家的女人,說過什麼話,甚至使過什麼器具,金蓮知道,孟三姐知道,吳月娘也是一清二楚的。吳月娘平時悶在葫蘆裡憨得可愛,關鍵時刻還是很清醒的,雪夜燒香一節就導演得異常成功。吳大娘子畢竟知書達禮,西門慶跟繡春這一情事,表面上看神不知鬼不覺,但要把繡春獻給京城的翟爺,吳大娘子就不能再裝聾作啞了。吳大娘子罵西門慶「火燎腿行貨子」,「你又收用過的」,怎麼能給翟爺呢!這吳大姐畢竟有大姐大的風範,不過倒也多慮了,西門慶收用過的書童,不也獻給京城來的安爺麼?其實,獻小老婆甚至獻老婆的事,西門府裡是做得出來的,韓夥計就明著獻給西門慶自己的老婆王六兒。共個老婆,共個情兒之類的事,古已有之。
翟爺信中順便提到一事,自己的主子蔡太師新認了個義子——新狀元郎蔡一泉,官任秘書正職。朝廷官員太多,一般金榜題名的士子並不見得立刻就能得到官職。科舉三年一屆,一屆選三百人,可三年沒死那麼多官老爺,沒那麼空缺的官位,怎麼辦?那就給個閒名份,叫「觀政」,看別人主政。比觀政更倒黴的還有,就象大學畢業生待就業一樣,等哪個官員犧牲了再補上,叫候補。蔡狀元雖然黃榜高中,而且補了實缺,無奈朝廷座位太少,皇帝賞他回家探親。翟爺就順便提及此事:儘管是新科狀元,也不過俺主家一個義子,故翟爺把握十分到位——捎個順水人情,蔡一泉回家探親路過清河時,讓賞口飯吃。跟蔡狀元同行的安進士雖然進了士,但卻只能當個工部的巡視員了,所以翟爺都不屑提及。
看似平常一句話,裡面還有多少商機啊——我把新科狀元介紹給你,夠意思吧,我給你破好了題,看你自己做文章了,別說沒給你機會。以後別總只記著京城的蔡太師,生辰綱一擔一擔地送,也想著點蔡太師家裡的翟爺!沒有我翟爺,你就送一車一車的也進不了門!別看西門慶是個粗人,也是張飛穿針——粗中有細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他能不抓住麼?不但要把自己的小老婆送給翟爺,還把自己的基友書童同志送給了蔡狀元同行的安進士,這是後話。
京官衣錦還鄉,地方多少人眼巴巴地盼望著交結。所以京官出京,總是秘密地、一不小心地洩露一下自己的行蹤的,還特意要提醒: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萬不要聲張出去!這蔡狀元雖然是個剛出臺的雛兒,卻也不乏江湖的老道。這不,和西門慶的第一寒喧,就透著一股子京腔:「京城翟雲峰甚是稱道賢公」。開門見山,直接破題:我是京城來的,今科新狀元,這個身份,你的明白?蔡太師家的翟爺,是我的兄弟,我們熟絡得很哦,經常一起談論政治局委員的人選和地方人事的安排,你的領會?要不是小翟同志反覆求我,我是不會到你這清河來的,讓你插了個隊排領了個「專家號」,你的領情?
西門慶雖然也是初入官場,但對這些官技如淫技一般無師自通,接得滴水不漏:「啊哈,昨天雲峰老弟給我發了一個微信,說了說我們哥倆的一點私事。他也順便告訴我你們兩位要來考察我們清河的新農村建設,我熱烈歡迎啊!可是呢,現在刁民不好管理啊,動不動就上個網,動不動就亂發信息,這不,我忙著應付,有失遠迎,抱歉啊!」
西門慶極盡奢華,曲意奉承,但畢竟還是鄉下一個暴發戶,露怯的事是必然的。他本意是討好兩位京城貴客,無奈原本就是一個粗人,說話基本不著調:「二位老先生仙鄉尊號?」這話要是問兩個鹽商或者潑皮還是很有斯文的,不巧問的是今科狀元郎。三年一科,僅一名狀元,那可是一舉成名天下知啊。怎奈西門大官人就不是讀書人。既然這樣,蔡狀元也就不要讀書人的斯文了,乾脆也不繞彎子,直接開口:「這個,這個,不太好意思,我的路費不太夠了,您看?」「哈哈,好說,好說,我這窮得只剩下錢了。」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剛點上狀元,還是一名清寒的士子,天下也是知道的,一般接待時打發一點盤纏也是禮數,只是蔡狀元心何其急也。
西門慶有的是錢,所以出點血,讓他們打點秋風不算什麼,難能可貴的是,西門慶把自己的書童也奉獻給安進士,就有點捨出孩子硬套狼的意思了。西門慶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自己看上的女人,不管是良家的、妓院的,還是僕人的,那是一定要弄過來的。反之,自己的女人,別人是不能碰的,潘金蓮就很吃了這苦頭。此一時,彼一時,這次來的是京官哦。看到安進士已經在酒桌上拉著自己的基友書童同志的手,一遞一口地吃酒,西門慶不但沒吃醋,反而感到機不可失,極力留著他們在藏春塢(西門慶和宋惠兒等婦人偷情的地方)住下,安排著書童兒來侍候!用心何其良苦啊。
接待,禮也,不可不周。歐盟各頭頭們,難道不該學一學咱們的「有客自遠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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