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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面前,愛情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我的"牧馬人"轉了身,留給我的只是一個背影……
一場意外的疫情顛復了國人傳統的春節程式。大年初一不見了走親串友,全體國人宅在家中,望著窗外冷清的街道,仿佛還沒明白倒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武漢保衛戰已打響,全國各地數萬名英勇的白衣戰士逆行而上,冒死馳援武漢。沒有防護服,口罩也不夠用,白衣天使用血肉之軀與武漢人民共同扛起了一片天。
每日看著電視,報紙上各種感天動地的新聞,動情的終日淚流滿面,思緒帶我回到了五十多年前。
外姓人
那年我十九,高中畢業,分配在順義縣X各莊大隊插隊。
農村一年中最忙的季節是夏收一一割麥子和秋收一一掰棒子。夏收的同時還要播種秋季作物,一切要搶在雨季到來之前。
平原的小麥田一望無際,開鐮時每人幾壠麥子,彎腰割起來,一趟就要幾個小時。一般三人一組,中間一人是最強的男勞力,管打舖(用割下的麥子打個繩結),再將割下的麥子放在舖上。第二個人最省力,稱貼舖,只需把割下的麥子放在前邊的舖上。最後一個是最慢的那個,割完後要將三個人割的麥子打成捆。
農村在大田裡幹活的主要是男勞力,老人,學生和部分結了婚的媳婦都在場院裡幹點兒輕活兒。這樣三人一組割麥子,一般是兩男搭一女。我是第一次割麥子,也是最慢的那個,越追不上還要打捆,更顯得力不從心。
打頭的男勞力幹到頭,會把他家的媳婦,孩子接出來,然後一起坐在田頭抽菸,喝隊裡送來的綠豆湯,看沒到頭的人幹活。(說同工同酬,掙高分的人只是幹的快,但決不比別人多幹。)
村裡人都沾親帶故,只有我和一位下放幹部是外姓人。最後所有人都坐在田頭,就看著我和那位遠遠落在我後面的下放幹部了。下放幹部是個中年男人,他不掙隊裡工分,隊裡也不和他計較。實際全村老少爺們就看我一人表演了。汗水和著泥水順著臉往下淌,我全然不顧,看了一眼田頭那桶綠豆湯,嚥口口水,進行最後衝刺。
剛到田頭,腰還沒直起來,隊長突然站起身,手持鐮刀振臂一呼"回去囉!"社員們懶洋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準備轉移陣地了。
我絕望的失聲大哭,引得全隊社員哄堂大笑。婦女隊長勺了瓢綠豆湯哄我喝下,我抽泣著隨眾人轉移。臨走偷偷看了一眼那同命相憐的下放幹部,他被一人丟在地裡了。
秋收掰棒子又是一場大戰,男女勞力齊上陣,五人一組配一輛大車。依然是中間一位勞動力最強,掰的是車道。掰下的棒子放在用荊條辮的筐裡,扛到大車邊,倒進車廂圍起的囤中。每個掰棒子的人背後跟著個男勞力,用小鋤將棒秸砍倒,大車也跟著往前趕。分工照例是最慢的排最外邊,距大車最遠。
下鄉後,12年的學校生活就只有體育一門課有用了,這也是我最優秀的一門課。當年學校的體育課練的是部隊大比武中的摸,爬,滾,打,混身每塊肌肉都得到了煅練,如今也覺得每塊肌肉都會幹活。滿滿一筐棒子至少有20多斤重,我將筐放在膝上,用腿將筐用力一抬,屈膝下蹲,準確的用肩接住筐,順勢站穩,踏著標準的拍節將筐扛到車邊,絕不會閃了腰。
這次男勞力大多被分去砍玉米秸,沒人幫他們的家人,我也不用擔心被落下了。
天漏了
剛下鄉時的政策是"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彼時是集體插隊,四十位知青同吃同住。兩年後,政策改為更務實的"安家落戸",知青分散到多個生產隊,每隊3至4人,男女搭配。
到了新知青點兒,就發現農民有農民的智慧。我們一行三人一一二男一女,按縣裡要求,大隊給我們蓋了三間房。這三間房從地下到屋頂沒用一磚一瓦,全部是泥和麥秸搭的。牆是泥和麥秸脫的坯砌的,只在每間房上用了五根木檁。頂子是用稻草舖的,上面抹層花秸泥。炕是泥坯搭的,灶臺也是泥坯壘的。我和兩位知青弟弟分住兩邊屋子,堂屋是灶房。
為了安全,我們又在屋外砌了圍牆,也是用土。從村外拉了幾車土,用木板圍成牆垛,中間加上溼土,用石礅夯實,再去掉木板就成了一堵牆,稱幹打壘。這就是我們今後的家了。
這種泥坯房每年在雨季到來之前,要在屋頂抺一層花秸泥,雨季時才不會漏。泥水活在農村也算是最累的活兒,還要有些技術,因為有兩個男勞力,也就算不了什麼了。如今他們都是快20歲的小夥子,拉土,和泥,抹房都拿得起來。我用泥兜把泥運上屋頂,有兩天的工夫,他們就把三間房抺完了。能保一夏不漏。
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於平淡中一晃就是三年。三年後,我們依然是同一屋簷下的三條光棍。
一日,縣裡突然傳來首鋼招收知青的信息,兩位知青弟弟還沒回過神來,己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搖身變成了工人階級。孤伶伶村裡只剩下我一位女知青。
農村沒有單身女人生活的先例,光說一個女人單獨居住就沒人有這膽兒。農村不似城裡一院住幾戶人家,且院連著院。村裡每戶人家分一塊宅基地,農民在各自的宅基地上蓋房,一家離另一家挺遠,因此家家都養惡狗護院。我是那種人傻膽肥的主兒,更何況一想到他們的春天來了,我的春天還遠嗎?心裡就充滿了陽光,毅然留在院裡繼續我的知青生涯。
一人生活的困難一言難盡。農村的柴,糧,菜全是分在田頭或庫房,農民家有小推車,下工後可以推回家。而我就要等別人運完自家的一份,才能借到車,無論多晚再將自已的一份東西運回家
冬天,荒郊曠野中的茅草屋裡顯得格外清冷,農村沒有煤,全靠用柴取暖。我一人一年只分十幾捆玉米秸,莫說燒炕,燒飯都不夠用,永遠是冰鍋冷灶的。屋裡的水缸結了冰,桌子上的溫度計指著零下6度。炕上比地上都冷,只好在炕上架了塊木板,夜裡,我有一個瓷壺,灌上熱水,抱在懷裡,抗過一冬。
夏天的日子更難熬。泥水活兒我一人幹不了,雨季一到,屋頂無處不漏水,所有的鍋碗瓢盆都上了陣也無濟於事。只好在床上支起了蚊帳,蚊帳上邊蓋了塊塑料布,躲進小棚成一統,任憑外面夏與冬。
外面的天象漏了一樣,瓢潑大雨沒有停的意思,工是上不了了。只是柴禾全打溼了,沒法做飯,只好餓著肚子在床上坐著。等雨小一點兒後,去鄰居家借了把乾柴,回家烙了一疊大餅,放著慢慢吃。
晩上,為了節省燈油沒點燈,摸黑坐在塑料布下,聽著屋裡滴滴嗒嗒的雨聲,心裡默頌起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並細細玩味起來。「
" 八月秋高風怒號",秋天,我們這兒可是夏日雨季……。"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秋雨綿綿,倒底是秋雨呀,溫柔多了。我這裡可是夏季的暴雨,就象是把天捅漏了,雨簡直是潑下來的。雨角哪裡似麻線,就是如注……。"自經喪亂少睡眠,"哈哈!這點兒老杜同志可:比我差遠了,不由暗自得意:我可是知青點兒練出來的,二十多人睡一鋪大炕,躺下連翻身的地方都沒有。每晚還有一個例行節目一一集體抓蚤子。每人的衣服縫裡都有成串的蚤子,個個吸得肚兒圓,用指甲一掐,一兜血。屋地中央放著個大瓦盆,正好對著我頭頂,第二天早起滿滿一盆尿,都不知是誰起的夜……不知不覺睡著了。
哨聲中醒來,已是第二天黎明,天晴了,該下地了。
遠去的"牧馬人"
望眼欲穿的盼著再次招工的機會,回饋來的消息全是書記的女兒,大隊長的妹妹……把招工指標佔了,她們全進了城,在一次次翹首啟昐,一次次失望而歸中又渡過了兩年,我已是村裡的大齡剩女了。還在堅守著自己心中的底線,村裡的風言風語卻越來越多。
農村的姑娘大多比較質樸,也不乏熱情。可不知為什麼姑娘一成媳婦就變得刁蠻,刻薄起來。一日,一位我覺得和我媽差不多大,有著四個孩子的媽媽突然問我:說真格的,咱倆誰大呀?我告訴她我二十四,她噢了一聲,還以為我比她老,她才四十二。我明白,她弟弟還是單身,給我提個醒。
終於,一次在地裡幹活時,一個婦女高聲喊出了眾人藏在心裡的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尖利的聲音在空曠的田野裡迴蕩,象一把錐子直刺胸膛,無異於在舊傷痕上又刺了一刀。我麻木的站在那兒,任憑全隊人把目光轉向我。
是啊,她的弟弟也單身,隊裡的男人單身的太多了,連生產隊長都單身。我已經這麼大了,至今不能自力,是該想個辦法了。
我家姐弟三人全插隊,只有母親在工廠,每月36元工資,生活實在艱難。
當時有頭腦的人為知青設計了兩條出路,一是走軍門,即當兵,可要求出身好。二是走紅門,即出嫁,一般只有女孩能走通。我決定尋找自己的"牧馬人"了。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我們見了面,對方是農場職工,與我是同齡人,身高一米八多,和我一樣瘦高身材,且同是知識分子家庭出身。一切都象天造地設一般。沒說話,兩人全紅了臉,朦朧中認定了他就是我的"牧馬人"。聽說他也信誓旦旦要養我一輩子。
沒有花前月下,只是那種心心相印的牽掛,與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現實永遠那麼殘酷,當時有條政策是孩子戶口隨母親,這就意味著將來還要誕生一個小農民也需要他養活,沒戸口,沒糧油票,沒布票,沒地方受教育……現實面前,愛情的力量顯得微不足道,我的"牧馬人"轉了身,留給我的只是一個背影……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那一夜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眼睜睜直到天明,沒有一絲睡意……我好累,好盼望著有一付肩膀讓我靠一靠,可有時,天塌下來,只能自己扛呀!
一切已成歷史,如今面對肆虐全球的冠狀病毒,全國人民齊心協力同抗疫情,是呀,天塌不下來!
作者: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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