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上海採風》按語:
電影表演藝術家梁波羅的自傳《藝海波瀾》將於2016年1月15日下午在上海文藝會堂舉行首發儀式,屆時將有一位超級大咖專程由京飛滬,為梁波羅站臺,並將在現場上演一場「毛澤東」對話「小老大」的好戲,想必場面精彩紛呈。前來捧場助興的還有好幾位著名文藝家,在此海風君賣一下關子,好讓讀者諸君平添一份驚喜。
在此先發表本刊主編、文藝評論家劉巽達為該書所寫的「跋」,讓讀者了解一下該書的大致風貌,並走近梁波羅……若想親聆現場,請記住首發式日子。屆時,上海電影家協會和中國廣播電影電視聯合會演員委員會等單位主辦的名曰《藝海波瀾》的「海上電影論壇」等著你哦……
梁波羅
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梁波羅老師要出版他的自傳,這是「中國廣播電影電視社會組織聯合會演員委員會」會長唐國強先生主領策劃的一套「演員叢書」的其中一本。這件好事,本來輪不到我「插一嘴」。按理我只有做「梁粉」的份,然後存一份奢望:翹首盼望梁波羅老師像以前那樣贈一冊大作予我,讓我在了解其藝術人生的同時,再次驚嘆於它的文學功底。
怎麼會獲知其文學功底的呢?我在上海文聯主編一份名曰《上海採風》的會刊,其辦刊宗旨為「海上批評·藝術風範」,前四個字表述的是「文藝批評」功能,後四個字表述的是「名家風採」特色。由於上海是中國文藝的半壁江山,尤其是老一輩藝術家卓然扎堆,所以在展現「名家風採」的採編過程中,我有機會頻繁接觸文藝大家。其中,自然就有梁波羅老師。而讓我「意外驚喜」的是,當我想把稿源擴大到「名家親寫」時,居然發現這個「理想」似乎很不可行——你讓他們滔滔不絕地說,容易;你讓他們寫成文字,很難。而在僅有幾位「能寫」的藝術大家中,梁波羅老師的文字鶴立雞群、出類拔萃,乍看之下,讓我一激靈:描摹抒情,精準到位,沒有贅冗的毛病,沒有語法的硬傷,太有水準了!喜出望外之餘立刻刊登其大作,見刊後果不其然:引來讚嘆一片。我亦與有榮焉。
《藝海波瀾》封面
既然如此,梁老師親著的自傳,與你劉某人何幹?
這得說到「梁兄錯愛」了——由於梁老師與我的簡訊往來都以「梁兄」落款,且同事好友也慣於用這「約定俗成」的代稱稱呼他,我在這兒就大膽「移植」了,也顯得方便和親切。「梁兄」怎麼會「錯愛」我的呢?原來這套「演員叢書」欲猛力推進,而在鎖定的首批著名電影藝術家中,「梁兄」不但「上榜」,且是「上海榜首」,於是他被催逼著趕緊殺青自傳。
按理,梁兄早有數萬字的現成文字,只需稍作整理,略作補遺,便可交卷。可他對自己要求甚高,加之對方催逼得緊,便出此下策——讓我幫助其做些輔助工作,拾遺補缺,梳理完善,使得自傳的體例看上去更顯完滿。承蒙梁兄不棄,在下自當遵命。梁兄雖特顯年輕,精神矍鑠,但也年事漸高,不便衝殺。如要短期內迅速搞定自傳,可能對其健康有礙。好在本人打字熟練,數十年的寫作和編輯生涯尚能勝任其職,尤其電腦操作有修改列印之便利,故「臨陣磨槍」,開始了「合作」——梁兄以「作」為主,我以「合」為主。於是有一段時間,梁兄開始了每周一次的垂顧頻率,從上午勞作到中午;文聯食堂裡,這位大明星的身姿時常讓人驚鴻一瞥。對路的人幹對路的活,我們精誠合作,提前交卷。阿彌陀佛。
我和此書的點滴關係,大抵就是這些。
作者與「梁兄」梁波羅
既然遵囑寫跋,我也不想放過寫寫「梁兄印象」的機會。本書的「出籠記」不足以概括對梁兄的整體印象,我的「觸感」要豐富得多。
言簡意賅地描摹梁兄,我覺得他是一個「上海老克勒型」的藝術家。「克勒」是外來語,是「Color」,顏色的意思;或為「Class」,作等級、階級解釋。所以就有了老克勒一詞的由來。舊上海的老克勒,是最先受到西方文化衝擊的一群人,也是最先吸收和結合西方文化的,那時的他們土洋結合,形成了一定時期的海派文化。老克勒的生活悠閒雅致,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貴族氣息。梁兄的舉止做派,溫文爾雅,一切均是自然流露,毫無造作之感。這和他的良好出身以及所受教育有關,也跟他的人文修養有關。當初考大學,華東師大中文系和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的通知雙雙到達,他在反覆斟酌之下才放棄全國重點大學中文系的選擇。要知道,華東師大中文系,那是全國聞名的作家搖籃,除了施蟄存、許傑、徐中玉、錢穀融等名師外,還先後湧現出沙葉新、戴厚英、趙麗宏、王小鷹、陳丹燕、格非、朱大可等一大批知名作家,群星燦爛。如果梁兄當年棄上戲而擇華師大,想必躋身這「作家群星榜」中。不過,我們在大銀幕上,就會看不到這位「小老大」的風採。這個細節足以證明,梁兄能一舉考上名牌大學中文系,蓋因其擁有文學才華,所以日後無論在表演系求學還是在演藝事業中拼搏,其文學才能一直助益於他,讓他的身上充滿書卷氣。
「克勒」既是一種生活範式,也是一種精神氣質。它之所以會變成形容上海的一個符號,或許因為由它指代中西精英文化碰撞出的都會文化,十分妥帖與傳神。「老克勒」們雖已漸漸逝去與老去,但「克勒精神」可以被重新認知,可以用它延續上海這座城市的文脈和精華。事實上,像梁兄這樣受「克勒文化」浸染過的「準克勒」,在遍地粗俗的芸芸眾生反襯下,頗能讓我們領略到昔日「老克勒」的風採。我曾經不無遺憾地想,那個叫做《花樣爺爺》的著名真人秀節目,要是「代表上海」的那位老演員換成梁兄,就比較「名副其實」了。在香港和臺灣演員的身上,無不閃爍著上海老克勒的神採,他們的舉止言行,依稀而又清晰地折射出上海老克勒的精神特質。梁兄倘若加盟,必然相得益彰,因為「現代文明」與「克勒風採」是一脈相承的,十分和諧。
梁兄的儒雅是由內而外的質素。最讓我動容的是:他在回憶人生時,繞不過某段荒唐的歷史大背景,其間也不得不提到道德不堪者對他的落井下石和雪上加霜。說起這些「被侮辱和被損害」的細節,他由不得淚溼眼眶。但即便如此,他也不願直點其名,更把這些細節排除在自傳之外。這份寬恕和寬宥,與其說是出於現實考量,不如說是君子之風的人品使然。坐在我明亮的辦公室中,梁兄款款道來、娓娓道來、悠悠道來,讓我如沐春風。很多時候,只需如實記錄,便是一篇好文。他的「口語」,已然是「準書面語」,蘊含著達意的成語、形容詞,乃至某些 「潮語」。梁兄的身心年輕、與時俱進等特點,恰是「老克勒」的有力佐證。
梁兄的善解人意、樂於助人,也給我留下美好印象。
話說有一年,我刊記者去採訪電影表演藝術家秦怡,她老人家談興很濃,讓女記者四入家門,竹筒倒豆子般將人生經歷和盤託出。記者據此寫出長文,出奇生動。審稿時,我拍案叫絕,心想本期刊物必然洛陽紙貴。但為了避免「為尊者諱」,還是決定請老人家對樣稿過目把關。孰料,記者那天從秦怡家回來耷拉著腦袋,說起秦怡對稿子的「大動幹戈」,幾乎是痛心疾首。原來,凡是「生動的細節」,一概被她老人家「斧削」乾淨,只留下乾巴巴的「主流表達」。記者說,秦怡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一邊大刪,一邊自嘲,以此表達某種歉意。唉,這「四入秦門」寫成的一萬餘字長篇好稿,如今只剩下四五千字盡人皆知的若干事跡,太令人喪氣了!於是乎,我對記者說,原本留著的版面作調整吧,本期暫時不發了,你也努力努力看,有否可能「恢復」一部分「精彩細節」。畢竟在我們看來,那些故事和細節生動有趣,塑造出立體和完美的秦怡,對她有益無害,沒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記者聞我言,臉上漾出為難表情。
數天後,正逢文聯某次活動,共進晚餐時,我與梁兄坐在一起。聽我說起這些,梁兄主動「請命」,說他與秦怡老大姐共事多年接觸頻繁,他會見機行事,說服老大姐不必過慮,也讓採訪的記者有點成就感;何況文聯會刊「思想」和「權威」並重,卓有聲望,您老人家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應允記者全方位專訪,如果「積極配合」的結果,卻沒有達到「全面展示風採」的效果,豈不可惜!一般而言,短時期內,不會再做同樣的採訪報導,與其留下遺憾,不如開放一些……
我以為梁兄的「好心」只是「順便掛心」,哪想到,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有心人,雷厲風行。不幾日,我刊記者就接到秦怡電話,讓去一趟她家,然後開始大段大段的「恢復」……雖然離我們的期望尚有距離,不過已經是大大「開恩」了。果然,文章發出後,好評如潮,即便「打了折」的專訪,還是頗能展現秦怡風採。
每每想到此事,我就情不自禁感激梁兄的暗中相助。他的善解人意和雪中送炭,非常溫馨,而事後又決不誇耀。
梁波羅在影片《51號兵站》裡飾演「小老大」
至於說到梁兄的「小老大」銀幕形象,說到他在當年電視銀屏上高歌一曲《賣湯圓》的繞梁餘音,像我這個年紀的上海人,可謂是「共同的文化記憶」。為什麼如今他只要出現在公眾場合,依然大受歡迎?尤其是中老年觀眾,眼神中的崇拜,一如今日青少年對日韓明星的發燒。無他,只因那些源於歷史的深刻記憶,已然構成一種文化情懷,和他們的人生牽連纏繞。怪不得當梁兄重病「轉危為安」時,觀眾來信曰,你的健康不是你個人的事——深愛他的觀眾,已然將自己的喜怒哀樂與他情感與共;梁兄的「小老大」形象,不管歲月如何磨蝕,永遠定格於風華歲月!
有時候,站在梁兄的身邊,感受著人們眼光熾熱的炙烤,我的「正能量」似乎也有所激發,我感受到一個人格風貌和言行舉止俱佳的藝術家的人格魅力。我想,「與有榮焉」是不夠的,我要向梁兄學習——面對事業,面對家庭,面對友情,面對背叛,面對誘惑,面對種種,以儒雅的身姿、謙遜的態度、寬恕的情懷、昂揚的精神,將人生之舟駕馭好。我要把這次難得的「合作」,作為一次有意義的紀念,也作為一次人生的激勵。
致敬梁兄!
是為跋。
(本文系作者為梁波羅新著《藝海波瀾》所作的跋)
來源:上海採風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