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呼嘯山莊》：我就像一個孤魂野鬼，別把我留在沒有你的深淵

「如果你還在這個世界存在著，那麼這個世界無論什麼樣對我都是有意義的，但如果你不在了，無論這個世界多麼好，它在我眼裡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

這是英國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在小說《呼嘯山莊》中所寫的一段話。整部小說充滿了誇張而又豐富的情感，並具有極強的渲染力，讓人感到一種極度的壓抑和憂傷。而根據這部小說內容所改編拍攝的多部電影中，我認為1992年版由彼得·考斯明斯金執導，朱麗葉·比諾什和拉爾夫·費因斯主演的電影《呼嘯山莊》，更加接近原著的情節。

01.

這部電影從一開始，便是濃重的烏雲壓在英國約克郡的一片大草原上，那種壓抑的開端，也在不斷地呼應著整部作品中那令人壓抑窒息的愛恨情仇。這種壓抑，是被所愛之人刺傷了心，也是失去了所愛之人的那種壓抑，同樣也是恨與復仇的開端。

如果老恩肖沒有把那個吉普賽流浪小子（希斯克利夫）帶回呼嘯山莊，是不是希斯克利夫和凱茜生命中就不會有彼此？如果凱茜沒有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裡刺傷了希斯克利夫的心，而是選擇嫁給他，他們之間還會有那麼多的愛與恨嗎？如果，這一切都發生了，他們會過的幸福吧！

可是，現實的生活中沒有如果，你我也都曾如此假設和美好地幻想過，但這所發生的一切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無力改變的。而且，我們也無法保證和預知未來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希斯克利夫在老恩肖家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孩，而凱茜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而漸漸對他著迷。但凱茜的哥哥欣德利卻將希斯克利夫視作入侵者和一個卑賤的人。在老恩肖去世後，失去庇護的希斯克利夫經常會受到欣德利的打壓和排擠。但這阻止不了希斯克利夫與凱茜之間的感情，這使得他們更能深刻地感受到彼此陪伴時的快樂。

他們都在一天天長大，內心的感情也在加深，但這也註定了矛盾和衝突的存在。因為，人的年齡和內心在不斷地成長，於是便會產生了矛盾和衝突。作為青梅竹馬的一對，雖然不被允許，但曾經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美好而刻骨的記憶。

穿過了沼澤地，來到了這片大草原上，我想，那座呼嘯山莊應該就在不遠的地方了。那一天的兩個人，依然和往常一樣，在嬉鬧追逐。誰會想到，希斯克利夫與凱茜之間的歡樂，從這片草原上開始，也將要從這片草原上結束。

那一天，凱茜閉上了眼睛，希斯克利夫貼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如果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空就會萬裡晴空，你的未來就會像那天空一樣；要是烏雲密布，那就是你命的使然」。當凱茜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空真的烏雲密布，雷聲轟隆。凱茜覺得，希斯克利夫說的話就像是詛咒，她不知道希斯克利夫到底做了什麼？她不管，她不相信這一切會真的發生。

那一天，兩個人因為偷偷跑到了畫眉山莊，凱茜在被僕人追趕的過程中受了傷，被老林頓先生安頓在了畫眉山莊裡休養，而希斯克利夫則被趕回了呼嘯山莊。老林頓的兒子埃德加也因此出現在了凱茜的生命中，兩人在三個月的時間裡也漸漸產生了好感。隨後的日子裡，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這句話詛咒了一般。

02.

三個月後，一切都改變了。凱茜竟然答應了埃德加的求婚。她知道，如果她屈就嫁給希斯克利夫是不會被允許和祝福的。得不到祝福的婚姻就像是被詛咒了一般，不可能會有多麼幸福。但她還是深愛著希斯克利夫的，他和埃德加兩個人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如寒冰中的火焰。她對埃德加的愛像樹林中的葉子，時間會改變枝葉，在寒冬到來時使它凋落。然而她對希斯克利夫的愛卻像是地下永久不變的巖石，他是她感性的、實在的、必要的快樂源泉。凱茜害怕失去他，他是她的生命力，是她的靈魂。失去了他，她的生命裡就得不到快樂與安寧。可是她還是在那一個雨夜裡失去了他，他跑向沼澤地後就從此消失了……

這種經由心與靈的愛，是殘酷的也是美好的。她刺傷了希斯克利夫的心，她怎麼可以這樣？希斯克利夫和我們每個人一樣，傷痛之後選擇了逃避，而凱茜對愛的一時掌控，更像是我們每一個人在即將失去和失去時都會做的一種掙扎。

後來，凱茜嫁給了埃德加，早已經不再提及希斯克利夫的事。誰也不會想到希斯克利夫還會再次出現，更不會想到他會從欣德利那裡買下了呼嘯山莊，成為了山莊的主人。由于欣德利的愛妻弗朗西絲，在希斯克利夫消失之前就難產而死，留下了欣德利和孩子哈頓。欣德利承受不了如此之大的精神打擊，整個人整日都在酒氣燻醉下恍惚度日，早已經欠了很多債，並用山莊作為抵押。

03.

他真的出現了，希斯克利夫終於出現在了凱茜的面前。他變得不再像個僕人，變得更加紳士和強壯了。凱茜滿心喜悅，但她不知，她愛的這個人，正是應了那一天的那個「詛咒」而來，她的生活也將因為他的再次出現而變得烏雲密布。她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他愛的人是為了復仇。

他故意親近埃德加的妹妹伊莎貝拉，因為她是畫眉山莊唯一的繼承人。希斯克利夫的企圖是佔有這座畫眉山莊的一切。他像是惡魔，甚至比惡魔還要可怕。凱茜不敢相信自己用靈魂去愛著的這個男人，竟然在以一種可怕的方式在摧毀兩個人之間的一切。希斯克利夫和埃德加的妹妹伊莎貝拉結婚了，而那個時候，凱茜一病不起，她的肚子裡還懷著埃德加的孩子。

凱茜像發了瘋一樣，意識混亂地在喊著希斯克利夫的名字，在不停地回憶著兩個人美好的過去，她內心還是嚮往著過去的。她從床上爬立到窗前，用一雙虛弱無力的手打開窗戶，她想要再次感受到從大草原上吹來的風，她想要回到呼嘯山莊……她看到了她在呼嘯山莊裡的房間，那個窗臺上還放著燭臺，火焰還在風中晃動。其實，她望向的那個地方，根本看不到這些，遠處只有陰沉的烏雲，閃電在黑暗中閃出一道道亮光，像是在寓意著什麼，讓人不得而知。

那一夜，凱茜為埃德加生下了女兒小凱薩琳。自此，她整個人就完全病倒在了床上。她知道，希斯克利夫這次是來殺她的！她倒是希望希斯克利夫現在能夠快點出現在她的面前，殺了她！她的心裡一定在想，也一定在問：希斯克利夫，你還有膽量和我一起嗎？你還有膽量和我一起奔跑在草原上嗎？你還有膽量和我一起在墓園裡大喊著魔鬼快出來嗎？

希斯克利夫，在凱茜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出現了。凱茜曾經傷害了希斯克利夫的心。他知道，即便是上帝或者撒旦，也無法將他們分離。是她，是凱茜，是她和她的意願，將他們分離。希斯克利夫從來沒有傷害過凱茜的心，是凱茜傷害了它。在傷害它的同時，也傷害了希斯克利夫的心。凱茜恨他拋棄了她，然而如今，凱茜原諒了他對她的拋棄，同時也原諒了她自己對希斯克利夫的傷害。可是，「傷害我的人我可以原諒，而傷害你的人呢？我怎能原諒！」希斯克利夫要如何原諒自己呢？如果一個人，都做不到原諒自己，又怎麼能夠更好地去原諒別人呢？他無法原諒……

04.

她死了，凱茜死了！她說過，是希斯克利夫殺了她！這種觸動心靈，痛到靈魂的愛，讓人怎麼活？如果，這個世界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不在了，那麼還有什麼意義？愛一個人，也許就是一個人生活下去的勇氣和意義。

希斯克利夫冒著雨夜闖進了山莊，抱著凱茜的遺體失聲痛哭著。他也是深愛著凱茜的。他祈禱，更像是在詛咒，她希望凱茜在痛苦中醒來，他希望凱茜在他活著的時候永遠長眠。他希望凱茜能夠變成厲鬼，以任何方式糾纏著他。希斯克利夫相信，世間是有鬼魂存在的，他不願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他希望凱茜別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個地獄裡。

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埃德加還活著，她和凱茜的女兒小凱薩琳，以及欣德利的兒子哈頓，還有自己與伊莎貝拉的兒子小林頓都已經漸漸成人。他希斯克利夫知道，他可以感受得到，凱茜還在他的身邊縈繞著。他不願結束這一切，他要佔有畫眉山莊的一切！希斯克利夫利用兒子小林頓欺騙小凱薩琳到了呼嘯山莊，並把她關在那裡，強行與小林頓結了婚。因為，小凱薩琳是畫眉山莊的繼承人，這樣希斯克利夫就可以將畫眉山莊佔為己有。

埃德加死了，自己的兒子小林頓也因為體弱多病而死。只剩下他自己，還有哈頓和小凱薩琳。

以後的日子裡，小凱薩琳處處與希斯克利夫進行著反抗，更是挑撥哈頓與希斯克利夫之間的感情。其實，希斯克利夫應該早有察覺，小凱薩琳和她的母親凱茜太像了，而小凱薩琳與哈頓之間也漸漸產生了感情，就像他自己與凱茜的曾經。這一切也許真的是個詛咒。那生命裡的烏雲密布並不只是對凱茜的詛咒，同樣也是對自己的詛咒。

05.

故事隨著一個陌生租客的到來，也即將要結束了。在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當小凱薩琳將租房帶入那間塵封了多年的她母親的房間時，一切都將預示著結束。那一夜，租客對那個房間充滿了好奇，早已忘記小凱薩琳提醒著的話，不要將燭臺放在窗邊。窗外風在呼嘯，窗臺上的燭光喚醒的是記憶，點亮的是希望。我想，凱茜也應該可以看得到，並藉此與她愛著的希斯克利夫一同，走向愛的天堂，一起得到釋放和解脫，再也沒有任何壓抑。

深夜，所有人都被租客的叫喊驚醒。希斯克利夫知道，是凱茜出現了，她在等他。他希斯克利夫一個人走進了那個房間，看到了兒時的凱茜，一身潔白的婚紗，她打開了那扇通向窗的門，耀眼的白光照亮著一切。凱茜伸出手，希斯克利夫也伸出了手，兩人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彼此擁吻著……

希斯克利夫也死了……

這樣的結局確實是一種圓滿。悲劇中的圓滿，兩個人的扭曲的情愛終於得到了寬恕和釋放，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那最美好的記憶。

「我很想駐留在那個光輝燦爛的世界去，永遠沒有煩惱，不是以朦朧的淚眼去看它，也不是以痛苦的心情去追求它，而是真正的和它在一起，在它之中。」

真正的情愛也許更像是一團迷，一團神秘，一團詭異，終會消散壓抑，相合為一。

文丨暖酒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