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根譚》是明代「還初道人」洪應明收集編著的一部修身處世的經典語錄,其文字簡練雋永,含義深遠,有益於人們陶冶情操。由於其內涵深邃,不易盡述,筆者僅從此書中提煉五點,以饗眾人。
一,生活:濃而不欣,淡而不厭
《菜根譚》首篇開宗明義,認為生活即是修行:從五更枕席上參勘心體,氣未動,情未萌,才見本來面目;向三時飲食中諳練世味,濃不欣,淡不厭,方為切實工夫。
意思是,清晨起床時即審視反省自己,此時心氣較平靜,更能把握自己的內在本性;一日三餐中可以學習體驗人世百味,如果飯菜味濃而不欣喜,清淡而不厭棄,這就有了扎紮實實的處世功夫。
二,學習:明暗同姿,靜躁一形
在學習方面,先賢多認為應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的確有助於人們忘我鑽研、格物窮理,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鞭撻繩縛,若待拘囚」的弊端,以至於有些文人墨客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
《菜根譚》明確反對「惟務雕蟲,皓首窮經」式的學習方法,指出要想獲得真正的知識與經驗,不能單單「悟言一室之內」,還得身體力行,接觸社會:淡泊之守,須從濃豔場中試來;鎮定之操,還向紛紜境上勘過。不然操持未定,應用未圓,恐一臨機登壇,而上品禪師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意思是,淡泊之操守,還須在濃烈的名利場合中練就;鎮靜的本領,還須在紛繁雜亂處事情境中檢驗。不然,操守秉持尚未堅定,應對運用尚未圓通,恐怕一旦面臨機遇登上壇場,原本品行超凡的禪師又變成一個凡夫俗子了。
書中更進一步指出,學業的成敗利鈍也不能簡單地歸咎於周圍環境,須知「糞蟲至穢變為蟬,而飲露於秋風;腐草無光化為熒,而耀採於夏月。故知潔常自汙出,明每從暗生也。」糞土裡的蟲子最骯髒,可一旦蛻變為蟬,就在秋天的涼風中吸飲露水;腐敗的野草本不發光,可一旦孕育出螢火蟲,就在夏天的月夜裡閃耀光彩。由此而知,清潔的東西常常從汙穢中產生,明亮的事物常常在黑暗中出現。
所以讀書做學問的人,如果於一靜一躁一明一暗中操行殊異,這還是缺少鍛鍊、心神混雜未成熟的緣故。必須修煉操行,於風平浪靜中看到鳶飛魚躍,於狂風暴雨中看到恬靜風光,這才顯出以不變應萬變、視萬物如一之高妙修養。
三,工作:高才不壽,奇葩晚放
對於如何在事業上開拓進取,《菜根譚》主張徐圖緩進、穩紮穩打的策略。正所謂「桃李雖豔,何如松蒼柏翠之堅貞?梨杏雖甘,何如橙黃橘綠之馨冽?信乎!濃夭不及淡久,早秀不如晚成也!」
桃樹和李樹的花朵雖然豔麗奪目,但是怎比得上一年四季永遠蒼翠的松樹柏樹那樣堅貞呢?梨子和杏子的滋味雖然香甜甘美,但是怎比得上橙子和橘子經常飄散著清淡芬芳呢?的確不錯,容易消逝的麗色遠不如清淡的芬芳。
同理,一個人早有才名遠不如大器晚成。諸葛恪少時得志,其父卻責備他說:「恪不大興吾家,將大赤吾族也。」顧元嘆晚年相吳,孫休反而誇讚他:「故丞相雍,至德忠賢,輔國以禮。」
縱觀歷史,功業早成者往往高才不壽,奇葩晚放者卻能身名兩全。這是因為前者涉世不深,因此稍遇困窘,便一蹶不振;後者卻懂得達變,即使突遭變故,也能沉著應對。
四,謀身:雅量圓融,居安思危
《菜根譚》將安身立命的過程分為三大階段,並提出四個注意事項。三階段分別是:存續、發展、守成。四注意為:圓融、雅量、理微、持性。
關於初級階段的方略,書中有言:「舌存常見齒亡,剛強終不勝柔弱;戶朽未聞樞蠹,偏執豈能及圓融。」但僅僅圓融,只能「存續」而已。想要更好的發展,則有賴雅量。所以我們在為人處世中應時刻警醒:「好醜心太明,則物不契;賢愚心太明,則人不親。士君子須是內精明而外渾厚,使好醜兩得其平,賢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心中對於美好與醜陋的界限過於分明,就會與外界格格不入;心中對於賢智與愚拙的界限過於分明,他人就不會親近你。品德高尚的文人學士必須是內心精明而外表渾厚,對美好與醜陋的事平衡接納,對賢智與愚拙的人共享益處,這才是應有的道德氣量。
古訓說: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大業既成之際,也是暗藏兇險之時。說到守成之法,就必須注意「理微」和「持性」。
對於如何「理微」,作者洪應明是這樣闡述的:酷烈之禍,多起於玩忽之人;盛滿之功,常敗於細微之事。故語云「人人道好,須防一人著腦;事事有功,須防一事不終。」
慘烈沉痛的災禍大多是由於有人玩忽職守;盛極圓滿的功業常敗落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所以有句話這樣說:「每個人都說好,還要防備有一個人懊惱鬧事;每件事都有功,還要防備有一件事不能善始善終。」
懂得「理微」之後,再對人固有的驕奢淫逸之性加以克制,就完美無缺了:飽後思味,則濃淡之境都消;色後思淫,則男女之見盡絕。故人當以事後之悔,悟破臨事之痴迷,則性定而動無不正。
酒足飯飽之後再回想美酒佳餚的味道,濃淡滋味已無處尋覓。交歡之後再回想,那種男歡女愛的念頭已經蕩然無存。如果事後能經常這樣思考,就能破除做事之前對它的痴迷,那麼心性就能得定,一切行為自然都中正。
五,交際:拒結三蠹,慎終追遠
在社交方面,《菜根譚》力主謹慎接納三種有害之蠹。其論述如下:鷯佔一枝,反笑鵬心奢侈;兔營三窟,轉嗤鶴壘高危。智小者不可以謀大,趣卑者不可與談高。這是說庸碌宵小之徒不可以深交。
遇沉沉不語之士,且莫輸心。這是說對陰沉寡言之輩,不應立刻推心置腹。
見悻悻自好之人,應須防口。這是說對剛愎自用之人,要出語謹慎。
此外,還應注意,與人者,與其易疏於終,不若難親於始;使人有乍交之歡,不若使其無久處之厭。
亦即與他人交往,與其最後輕易地疏遠分手,不如起初慎重一些,不輕易讓他人親近;使他人感到結交之初的快樂,不如使他們沒有長久相處的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