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日無猜•慕少艾
慕少艾(一)
孟子在《孟子•萬章上》首章有言:「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對孩子來說,父母確是其最早的陪伴,小孩對社會與人生的認識首先來源於父母,所以會早而「慕」之。稍大一點,孩提之時都會追著大一點的同伴玩,這其間就有「慕」,因為從比自己大的孩子身上可以知曉許多新鮮物事。而對異性的傾慕,則亦是人的天然情感,發乎自然,動如春風,既有多巴胺的分泌催動,亦有如一張白紙的稚嫩之「人」對陌生世界的新奇使然。歌德亦說,哪個少男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呢?所以人對美的追求,所謂「好色」「懷春」,當是天性所然。幼時的愛,即是這樣純粹自然而來的「慕」。
人有美醜良善惡,但愛與美麗,似乎從來就是近親,那些香豔濃烈爛漫的愛情,那些與美麗相關的逸事,大多是從美麗中來,到美麗中去的,有飽暖,方有「淫慾」,蓬頭垢面的落魄之人哪裡能來愛情呢?哪來對美麗的追求呢?雖然他們一樣天賦其權,但現實卻很難遂其願。所以說愛是美麗的專屬,也是有道理的。刻畫無鹽,東施效顰,生生地說明了愛是一種近乎高貴的情感,是帶著雅意追求美好的本能,跟貧窮與醜陋向來無關,正因為此,才有擲果盈車、看殺衛階、潘安正好的「美男炸街」式傳說,才有「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傾城傾國。
而慕少艾,每個幼小時玩泥巴跳盤跳繩的遊戲的孩子估計都會隱略時有,即便是轉身即忘在腦後,來時卻也是自然洶湧。所謂青梅竹馬,其實就是簡單的少兒遊戲,而那遊戲裡,卻藏著人生最初的天真爛漫。孩提時候的事,當然是稚趣而天真近乎荒唐的,一時奔湧而來,轉身卻也可忘在腦後。童年的我也總是無緣無故地喜歡些什麼,一隻小狗,一條小溪,一棵古樹,或者一位漂亮的童年夥伴,都會讓我產生說不盡道不完的遐思。而那並不知名的「少艾」悄然進駐於童稚的記憶裡,卻開啟了我許多美好情愫。這「慕」,可能亦藏了對人本身的一種新奇與認知,畢竟在孩童的世界裡,什麼都是新的。新春拜年時或跟著父母走親戚時,在陌生的外邊村子裡偶爾遇見乖巧整潔「和羞走」的少艾,我亦心底裡傾慕歡喜,但我是他人堂前的生客,自然是生澀而矜持,所以只遠遠地看著,或者偶有一兩顆糖果的交流,看她跟著其父母走動,或一群孩子一起玩耍,便有一種歡喜愉悅,仿佛哪裡見過,自然有親近。原來寶玉初見黛玉那句「這個妹妹我原是在哪裡見過的」倒是真的。驚鴻一瞥,短暫的聚,一時半會的玩耍,那只是少年少艾間自然的傾慕,回來卻依然心裡想著。那純純的慕,卻是天然的真。
那純如小狗嬉戲式的情感,雖然是自然並湧的真,卻很難說就是什麼愛或者情,孟夫子說的「慕」,真是用得極為準確靈慧,畢竟那確是一份自然而來的兩性間不可阻滯的親近,卻不帶其他任何雜念,如小狗的嬉戲。正如村上春樹那句名言,「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並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只是希望今後的你,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時候,不要灰心,至少曾經有人被你的魅力所吸引,曾經是,以後也會是」。那小時的「慕」,卻是一種純粹。我家大屋均是木板隔斷成房,小時我一人睡在柜子上,隔壁嬸娘的兩個女兒亦睡在她家的柜子上,我們只隔著一塊木板,嬉笑吵鬧聲宛在眼前,且那杉木板有幾個「節眼」,可以伸進小指,我們臨睡前俱要在節眼裡扳弄幾回小指,有時亦趁她們不注意往節眼裡看,然後一番嬉笑嘲弄,咯咯地相互笑幾回,那時對異性的「慕」,已悄然萌生,那簡單而純粹的「慕」,似風吹荷葉般自然無一絲塵雜,亦如日月星辰靜穆燦爛之無嫌猜。
記得有一次家裡殺了豬,我跟了大人去黃關街上賣豬肉,無事在百貨商店附近的街上篼轉,一個山鄉的孩子,從沒見過繁華市鎮的喧鬧,那過往的車馬,那一路擺開的攤販和國營百貨店,讓我恍如置身夢中,所見反饋俱是怯怯的生澀。而這時在街上卻陡見一位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路沿街蹦跳奔來,她穿著時新的花格裙子,一副城市小姑娘的明麗朝氣,步履輕盈快活,迎著陽光,那跳躍式的奔走,讓一個山鄉的孩子猶如電擊,深深印在我腦海裡,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腦海裡都會浮現她活潑輕快的奔走步伐,和一路清脆的笑聲,那迎著陽光奔向夢想的姿態,讓我迷醉沉淪,仿佛看見大世界的新。後來回到村子幼兒園,我還在同伴前模仿她那跳躍式的奔走,引以為得意和驕傲,想那姿態就是所謂快樂的樣式。這大約就是「慕」,是「擲果盈車」式的美好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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