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信條》?那你不能錯過這部怪才導演的燒腦佳作

2020-09-11 奇遇電影


上周末,《信條》的上映讓大家好像過節一般。疫情以來,好久沒有這種群情洶湧的討論盛況了。


而對於另一部分影迷來說,真正算得上過節的,是網飛終於放出查理·考夫曼(Charlie Kaufman)的新作,《我想結束這一切》(I&39;m Thinking of Ending Things 2020


為什麼那麼值得期待?

因為這是考夫曼自《失常》(Anomalisa,2015)之後,時隔五年才推出的編導新作;而且據說,這將是他最後一部作為導演的作品。

極少有編劇能像他那樣,雖然作品不算多,但每一部,被影迷所重視,被廣泛討論。

真正的鬼才導演,查理·考夫曼(Charlie Kaufman)


考夫曼是那種光憑藉編劇作品,就能自成一家,被影迷們津津樂道的怪才。

比如由他編劇的《成為約翰·馬爾科維奇》(Being John Malkovich,1999),因為腦洞之大,讓影迷們大呼「考夫曼是個天才」。


其後的《改編劇本》(Adaptation,2002)、《曖曖內含光》(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2004),皆是因為奇詭劇情才成為當代經典。


看過這些電影的人都不禁感嘆,考夫曼的腦袋裡,是藏著怎樣一個充滿奇思妙想的宇宙的?


從2008年開始,考夫曼不再幫別人「作嫁衣裳」,開始自編自導。

首部導演處女作《紐約提喻法》(Synecdoche, New York),就成為了一部玩弄敘事時間的神作。相信就算你能看懂諾蘭的《信條》,也一定會被這部電影中的時間玩法調戲到顱內高潮。


著名影評人羅傑·伊伯特(唯一憑藉影評拿過普立茲獎的影評人),都曾躺在病床上盛讚《紐約提喻法》:這部電影必須得看上兩遍。而他自己,整整看了三遍。

《紐約提喻法》的日本海報,好傳神


這次《我想要結束這一切》一出,自然成為腦洞愛好者不能錯過的觀影盛事。

這部由網飛投資製作,改編自伊恩·裡德同名小說的新片,再次挑戰觀眾。


它從講述一個女孩見男友家長的煩心事開始,一步步走向恐怖詭異的險境,但最終卻充滿著無限悲涼的底色。



影片一開始就瀰漫著不安的氣息。

當女主角露西在街邊等待男友傑克時,她總感覺樓上有人在窺探她。

果然,陰鬱的小房間裡,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在朝著窗邊說話,這些呢喃的句子像是要鑽入露西的腦中。


但這一小段詭異的場面,立即就被傑克的到來打斷。露西表面上歡歡喜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兩人打算前往傑克的農莊老家,一起看望父母。

很快,露西心中的小九九以內心獨白的形式為我們所知。其實,她並不想答應傑克去見家長,而是想要結束兩人之間的戀情。


只不過,露西是那種只會一味地迎合,而難以拒絕別人的女孩。就像她給自己找的藉口那樣:

明明兩個人毫無進展,但依然選擇前進,這或許就是人性。另一種做法(分手)需要精力,需要果斷。人們留在不健康的戀情裡,是因為那樣更簡單。


開場的這一小段獨白,顯示出了露西的睿智卻又膽怯,看透一切卻又不敢面對的性格。

而傑克,被露西那充滿好奇和期待的神情所欺騙。當兩人在這漫天大雪中驅車回家時,唯一能夠解乏的只有聊天。


談論華茲華斯的詩歌,詢問露西的論文作業,對音樂劇如數家珍,這是外表木訥呆滯的傑克,唯一能在女友面前表現存在感的事情了。

不過,露西能夠忍受這一切的前提是:傑克今晚必須送她回家。


可在兩人到達傑克的農場之後,詭異的事情開始一件件發生——

首先,當傑克的母親在閣樓上不停地朝露西打招呼之後,傑克沒有領露西回家拜見父母,反而冒著大雪去看農場裡的豬羊牲畜。


之後,死亡的陰影開始第一次投射在露西的心頭:幾頭羊被凍死,傑克表現的稀鬆平常;草地上一灘黑血,原來是一頭豬活生生被蛆蟲腐蝕而死留下的。


等到兩人終於進屋,傑克的父母卻久久不曾下樓。而當父母二人出現之後,他們怪異的表現和隨之而來的容顏,讓人感到措不及防。

前一秒鐘,四人還在樓梯口寒暄,下一秒,露西卻看到傑克一家三口坐在餐桌邊,而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晚宴。可在路上的時候,傑克明明說了母親太忙,不會做太多菜。


再比如牆壁上的兒童照片,一會兒是露西小時候的樣子,一會兒是傑克兒時的容貌。

最讓人驚悚的是傑克父母之後的年歲容貌。兩人剛出現時大概為55歲,可當露西上樓之後,先是見到70歲左右白髮蒼蒼的傑克父親。

之後又看到躺在病床垂垂老矣的傑克母親。


可其後,30歲左右的傑克父母,也出現在這棟房子裡。


露西是進入了一座兇宅鬼屋?

還是她被男友一家下藥軟禁,再也不可能走出農場?



Spoiler Alert!

下文涉及劇透,請謹慎閱讀



在看到這一切古怪場景之後,露西自知再也不可能走出傑克家。可峰迴路轉的是,傑克在料理完年邁的父母之後,竟然同意送露西回家。

顯然,前半段「雪夜山莊」的恐怖片模式,走向了岔路口。露西真的能安然無恙嗎?


傑克開車不久後,果然又起么蛾子,大雪天非得懷舊去奶品店買大杯冰淇淋。


而奶品店中的一個女服務員,在看到露西和傑克在一起後,驚顫心慌地提醒露西應該留在奶品店,不要再繼續趕路。

果不其然,在車上沒吃兩口冰淇淋的傑克,又為了將冰淇淋扔到垃圾桶,非得前往曾經的中學學校。


正當我們以為傑克會在學校將露西殺害時,影片高潮到結尾部分卻出現一連串奇異的片段。

露西在學校走廊碰到一位老年清潔工。


之後是一對年輕男女跳著輕盈的舞蹈。


年老的傑克在接受諾貝爾物理學獎之後,在舞臺上唱起了歌謠。


影片最後定格在室外一輛被白雪覆蓋的車輛上。


相信很多觀眾在看到高潮部分時會瞬間懵逼,這來源於本片三個層面的變化。


首先是視角的改變,影片前面大段都以露西的主觀視角講述故事,可當露西進入學校找尋傑克之後,視角變成了走廊裡的那位年邁的清潔工。露西在結尾部分「隱藏」了。

其次,是恐怖懸念的消解。

在露西碰到清潔工之前,整部電影其實都在圍繞「露西是否被害」以及「何時被害」的懸念上。


傑克一家,被塑造成了讓人後怕的施害者,而露西則像是一隻隨時被攻擊的羔羊。但之後,這宗懸而未發生的「兇殺案」沒了。


最後,則源於片尾影調和場景的改變。

之前,本片的場景不是暴雪籠罩下的車內的壓抑場景,就是傑克家詭異莫測的場面。

可之後,輕盈的舞蹈、舞臺上的領獎演說,浪漫而夢幻,讓我們會瞬間抽離開原本懸念迭起的氛圍。


所以,導演查理·考夫曼在《我想結束這一切》中是失手了嗎?這是一部只顧挖坑沒有埋坑的故作玄虛之作嗎?

當然不是,所有的謎團,要從那位年邁的清潔工說起。



其實,片中一直穿插著清潔工的線索,只不過它看似孤立存在而已。

在影片一開始,清潔工就已經出現,他就是那位在窗口看著露西的人,也是露西接電話時,給她留言的那個人。


而他,其實是老年的傑克。整部電影,就是傑克在臨死前的一場幻想。而露西這個人物,則是傑克的人格分裂,就像是《搏擊俱樂部》中布拉德·皮特飾演的泰勒。


從老年傑克的那條孤立線索中,我們便能看出,他一輩子都在這所學校做著清潔工作,所以當傑克向露西介紹這所學校時,他才能流暢道出:

130間教室、體育館、兩間更衣室、大禮堂、10個衛生間、六個行政辦公室等等細緻信息。


而片中傑克和露西在開車過程中,所談論的詩歌、物理、電影等等知識,也都是因為傑克常年在學校做清潔工,可以近距離接觸各領域的教學,加上他本身的學習自修所致。

正因如此,本片在剪輯和場景轉換上才會如此怪異。


露西在地下室的洗衣機內,發現數件清潔工的制服。


傑克父母的年紀和狀態不斷改變,甚至有種時間穿梭的痕跡。


露西在談論居伊·德波《景觀社會》一書中的觀點時,面孔變成了老年傑克看電視時女主角的樣子。


這些怪誕的場景和時間偏差,既可以是恐怖驚悚片中的迷幻效果,也可以是人格分裂題材電影中的必要手段。


而對於熟悉查理·考夫曼的影迷來說,在看到這些驚悚細節時,可能並不會感到意外。

早在2008年的神作《紐約提喻法》中,考夫曼便在剪輯上運用大量的跳切手法,讓菲利普·霍夫曼飾演的男主角凱頓在時間的漩渦中迷失。


他在容貌和身體層面不斷老去,但是快速跳切的畫面之後,凱頓的心理依舊還停留在過往的歲月中。甚至可以說,在凱頓的內心,他從沒有變老過。


當這種手法出現在《我想結束這一切》中,露西這個角色成為了和凱頓一樣的人,她同樣面帶困惑,但又對這怪誕的一切表示承受順從。

這種矛盾的情緒是老年傑克一生的困境:孤獨,且想要擺脫孤獨


而這一從《紐約提喻法》便延續至今的主題,有賴於伊恩·裡德的小說文本,主演們的精湛表演,以及考夫曼自身那神鬼莫測的敘事手法和畫面想像。



飾演傑克的傑西·普萊蒙(Jesse Plemons),因為長相酷似馬特·達蒙而為人熟知。但他給人的感覺更加內斂沉悶,這一點在片中得到充分展現。


傑克在露西面前的木表情訥,以及笨拙地開著玩笑,在父母面前痛苦和憎惡的神情,在普萊蒙那奇怪的眉弓和眉弓下朦朧的眼睛裡,被微妙演繹。


因出演《戰爭與和平》而名氣大振的傑西·巴克利(Jessie Buckley),飾演了女主角露西。她說話時歪著嘴角的俏皮,是本片唯一讓人舒心的亮色。


相比兩個主角,片中飾演傑克父親的大衛·休裡斯(David Thewlis)和飾演母親的託妮·柯萊特(Toni Collette)更讓人印象深刻。

休裡斯的高個兒病嬌體,以及那怪異勾人的眼睛,讓人很容易產生不適感,尤其當他靠近露西時所透露的曖昧和陳腐味道,令人瞬間會有邪惡想法。


至於柯萊特,越到晚年,越像是為驚悚片而生。她在阿里·艾斯特的《遺傳厄運》中的扮演的母親相信給不少人留下過陰影。在本片中,她因笑和痛苦而扭曲的狹長面容,令人仿佛置身怪異空間而不能逃離。


正是藉助於這些主演們的表演,考夫曼才讓我們在影片高潮部分之前,一直處於惴惴不安的心境。


當然,驚悚氛圍的營造從來不只是依靠表演。

本片在畫幅上採用的是傳統的4:3畫幅,而不是常見的2.35:1畫幅,目的就是為了壓縮畫面兩端的空間,讓觀眾的視覺始終處於逼仄的氛圍中。


加之,考夫曼在片中常常讓人物處於危險境地:低溫暴風雪的室外,和目的難測的男友待在狹小的轎車裡,或者在男友父母家中時刻面對詭異的畫面。

這些夢魘一般的影像,既是考夫曼沿著艾斯特(Ari Aster,《遺傳厄運》和《仲夏夜驚魂》導演)的路子,所拓展的家庭幽閉驚悚片類型,同樣也在最後暗示現實中的傑克,在臨死前,感到的不安和恐慌。


就像上文中提到的那樣,本片最深層的秘密是關於老年傑克的一生孤獨。

他出生於一個偏僻的農場家庭,被父母的無知和粗鄙所累,儘管他聰慧,對繪畫、電影、戲劇和各科知識涉獵廣泛,但他終究逃脫不了原生家庭,更準確地來說,是原生環境的桎梏。


他酷愛小鎮招牌的大杯冰淇淋,加上內向的性格,讓他越發肥胖(片尾傑克裸體追豬的場景可見一斑),也因此越發自卑,交不到女朋友。


所以,影片主體部分——露西陪傑克見家長,則是傑克潛意識的欲望,他想要通過讓自己在年輕時期交到露西這樣一個年輕有活力的女孩,證明自己並不孤獨。

但幻想故事中,露西想要和傑克結束戀情,以及不斷催促傑克離開農場,回到自己家中,則又是現實中傑克對原生環境的逃離和厭棄。


片尾,一對年輕舞者的優美舞姿,以及幻想中老年傑克領取諾貝爾獎,其實都是沉默寡言的隱形人——傑克的心裡秘密。


就像是《紐約提喻法》中,考夫曼用時間的輪轉,讓凱頓越發感到孤獨和痛苦;

又或者像《失常》這部動畫中,考夫曼讓所有的女性都配以男性聲音,除了讓男主角感到一夜歡愉的靈動女孩外;

在考夫曼目前自編自導的這三部電影中,他無疑都在向我們傳達一個主題:


無法擺脫的人性孤獨,以及想要擺脫孤獨所做出的卑微努力。


《我想結束這一切》,就如同它的片名一樣,如此致鬱悲涼,又如此令人警醒。

它告訴我們,某些人或許才華橫溢,可當他認準了一輩子只能如此度過時,生命留給他的,只會是宿命,而不是生活。


作者:鮮有廢客

本文首發於奇遇電影:cinemat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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