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中,猴最像人。人都說猴精,實際覺得猴蠢,還覺得人粘上毛,比猴還精。
其實未必。人精,精的是自作聰明,猴精,實則大智若愚。傳說中猴也會說話,只是不說,怕被抓去幹活,人一邊幹活,一邊喋喋不休,還嘲笑猴,更可笑。
朝三暮四的典故是人編的,意思是猴子好糊弄,早晨三顆橡子,晚上四顆,猴不同意,改成早晨四顆晚上三顆,猴就特高興。別忘了列子這個故事有個前提:養猴的人「俄而匱焉,將限狙之食」,家裡揭不開鍋了,才打算對猴實施「限食令」。猴多明白啊,有吃的就不錯了,真逼急了人連人都吃,更何況猴?只有答應了人的條件,人才能繼續養猴,而且覺得自己有智慧,對猴來說,朝三暮四簡直是一舉兩得。
為了打擊猴,人編了太多猴的段子,百家爭猴。莊子他老人家也講過一個,轉發量超高,說的是吳王上一座猴山,一群猴子都驚慌逃跑,就有一隻猴子,洋洋得意地跳來跳去,故意在吳王面前賣弄靈巧。吳王拿箭就射,那猴子伸手把箭接住了。吳王下令左右的侍從一齊放箭,猴子被萬箭穿心。吳王接著拍照,發了條朋友圈,說:「這隻猴子誇耀自己的靈巧,仗恃自己的敏捷,在我面前表示驕傲,以至於這樣死去了。警惕呀!不要拿你的地位去向別人耍驕傲呀!」
我覺得吳王其實挺傻,能空手接箭的猴子,絕對是猴子裡的戰鬥猴,這樣的猴才和人才一樣難得,怎麼能讓人射死呢?應該好好利用才是。
所以,吳王最終只是吳王,不是能統一六國的秦王。
人特別願意諷刺猴,和猴有關的成語大多如此,通過諷刺猴去諷刺人。比如沐猴而冠,諷刺楚霸王項羽不過是猴子學人戴帽子,空有其表,事實上,歷史人物也多是勝者為王,敗者為猴罷了。
這些都能說明,在骨子裡,人對猴是不友好的,不如對馬、對牛、對狗、對羊,甚至對雞、對兔、對豬,對這些已經被人徹底馴化的動物;或者對龍、對蛇、對虎,對人畏懼的事物。生肖中,除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作為貶義詞出現在成語典故中最多的,當數猴了。
細想一下,真讓人出一身冷汗。
這不是猴的錯,而是人的悲。
潛意識裡,人其實把猴當成了競爭對手,或者假想敵。
《搜神後記》記載了猴變成人的模樣,和人生孩子的事:「晉太元中,丁零王翟昭後宮養一獼猴,在妓女房前。前後妓女,同時懷妊,各產子三頭,出便跳躍。昭方知是猴所為,乃殺猴及子,妓女同時號哭。昭問之,云:初見一少年,著黃練單衣,白紗給,甚可愛,笑語如人。」
唐傳奇《白猿傳》中也有類似故事:梁朝大同末年大將歐陽紇率軍南徵﹐至長樂﹐漂亮的妻子為白猿精劫走。白猿精很有本事,一般人打不了他。後來歐陽紇率兵入山尋找,跟熟悉情況的婦人們了解情況,用計謀殺了白猿。但是妻已懷孕﹐後來生了一兒子﹐這個男孩長的貌如猿猴。長大了以後,這個男孩子「文學善書﹐知名於時」。
這個男孩正是唐初著名書法家歐陽詢的父親,長孫無忌跟歐陽詢是同事,曾作詩「誰言麟閣上,畫此一獼猴」來嘲謔他(劉餗《隋唐嘉話》及孟棨《本事詩嘲戲》)。「此傳遂因其嘲廣之﹐以實其事」。
用「猴崽子」來罵人,古已有之。
民間故事中,猴屁股紅,也說是因猴要搶民女為妻,被人們燒的。
所以,猴戴帽子還好,人最擔心猴給自己戴上綠帽子。
做人難,做猴更難,做被人擠兌的猴,難上加難。臺灣有一種猴祭的習俗,每逢年末,臺灣原住民之一的卑南族便展開一系列的祭典儀式,讓少年殺猴練膽。現在真猴雖然已經改成了草猴,卻依然能讓人感覺出人對猴的警惕和憤恨。
好萊塢電影《猩球崛起》雖然是科幻片,也無處不暗示了猴對人的威脅,人和猴之間難以和平相處。
就算是《西遊記》,孫悟空也是殺人的主兒,必須要戴緊箍咒,才能聽人指揮,否則,這隻猴連神都害怕,更何況是人。
猴年,我必須要替猴訴訴委屈。都是哺乳類靈長目,猴怎麼著了?至於把人急成這副猴樣?
還說猴急,人比猴急多了。急著上學,急著工作,急著掙錢,急著買房,急著買車,急著結婚,急著離婚……急著生,急著死。
在世界上大部分動物眼裡,人和猴其實看不出多少區別,或者,它們把人當成了猴的一種,當成了最兇殘最可怕的猴。恰恰是因為人,猴受了太多委屈,所以,讓我們對猴好一點。
在猴的年。
原創插圖: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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