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驚悚片賞析之《老師的恩惠》：師生矛盾澆注出的鮮血之花

西方驚悚片多偏重視覺衝擊，血漿四濺、斷肢亂飛的畫面讓我們東方人至多感到噁心而非恐懼；而日本、韓國、泰國等亞洲的驚悚片則擅長刻畫心理，而文化上的天然親近讓我們中國觀眾更加容易入戲進而產生心理恐懼。韓國人近幾年在驚悚片領域有了長足的進步，多喜歡結合時下社會熱點問題，不論是導演的責任感還是為了製造話題，反正影片所引起的公眾反思效應是十分可觀的。

由韓國導演任太雄於2006年上映的《老師的恩惠》（也有翻譯成<謝師宴>、<卸師宴>的）就把目光聚集到了大眾矚目的師生關係上，片子的定級是R-18級，也就是韓國電影的最高限制級別，一部師生題材的影片被劃定為最高限制級，是不是有點奇怪？如今正值每年高考季，我們今天就來看看同為泛中華文化圈的近鄰韓國人是如何戲劇化處理傳統師生關係的，而該片又是如何和恐怖、驚悚片最高限制級掛上鉤的。

《老師的恩惠》有點誇張，但立意是深刻的

備註：韓國電影的分級制度規定電影分為五個等級：全民、12歲以上、15歲以上、18歲以上可以觀看和限制放映。

韓國的一個小鎮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事件，警方在醫院找到了案發的唯一知情人貞媛美子。美子向警方透露了事情的經過。

小學教師樸老師年輕懷孕時帶著學生們去春遊，結果意外導致早產下了一個畸形兒，幾經丈夫上吊自殺、兒子失蹤的變故，如今早已退休的樸老師孑然一身，體弱多病的她整日只能坐在輪椅上殘度餘生。曾經的學生貞媛美子一直在照料著老師，為了讓老師開心，她聯絡了當年的幾位同學，準備舉辦一場謝師宴，世浩、恩英、達峰、順姬、浩明，正元都來了。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帶著對樸老師的怨恨而來。原來，世浩和恩英曾因家境貧寒被老師奚落；運動健將達峰，由於老師的懲罰，腿部落下了殘疾；小胖子順姬由於小時候被老師嘲笑如今對整容與美體已走火入魔；而英俊的浩明，被老師當作畸形兒的替身，受了變態的寵愛；內向的正元，由於在課堂上尿褲子被老師哄出了課堂，而他的母親在赴學校找樸老師討說法的路上遭遇車禍意外死亡。所以宴會在看似歡樂實則暗流湧動的詭異氣氛中進行，結果世浩最先沉不住氣了，他發瘋一樣地當面指責樸老師當年對於他的種種不公，宴席不歡而散。

各種稀奇古怪的死法

大家回別墅後不久，命案就突然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場面相當慘烈。一個戴著流氓兔面具的殺手開啟了殺戮的盛宴，影片也就是因為這些虐殺的場面導致影片被定為R-18級的。世浩被圓規撐開嘴角灌入了碎刀片；恩英被訂書機將眼皮全部翻開訂在臉上的；達峰渾身被刀片劃得一片凌亂然後讓螞蟻啃噬……導演充分發揮了他惡趣味，如此殘忍的場面讓銀幕前的觀者不禁慶幸身處事外。最終六名學生全部喪命，只有樸老師和貞媛美子成為最後的倖存者，貞媛美子向警方口述的最終結局是從小受同學嘲笑的正元就是那個報復同學面具殺手。

影片用了2/3的時間講述了這樣一個內向學生自小受辱長大之後報復當年同窗的故事，但影片後20分鐘完成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翻轉。

真正的兇手其實是那個一直照顧樸老師的乖學生貞媛美子。因為貧窮被老師嘲諷，受老師體罰落下殘疾，被笑肥胖的都是她，由於來月經被樸老師誤會而趕出課堂也是她，而貞媛美子的母親要去學校找樸老師理論，卻在半路上遭遇車禍而意外去世。

而世浩、恩英、達峰、順姬、浩明其實都是老師寵愛的孩子，如今都是各自領域的成功人士，而這樣的派對是每年都會舉行的。美子對樸老師的仇恨和同學的嫉妒長年累月積蓄已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終於，她選擇了通過當樸老師的面親手殺死她心愛的學生來報復往日受到的不公，一個有毒的蛋糕控制住了所有同學，再當著樸老師的面殘忍地殺死了他們，讓樸老師體會失去心愛弟子的痛苦，然後還得承受一人獨自苟活的悲慘。影片最後的一組鏡頭是在荒蕪的碼頭上，貞媛美子向樸老師坦陳了一切，爾後縱身跳入大海。輪椅上的樸老師悲慟不已，撲倒在地。鏡頭再轉，畫面上已只留下了一張輪椅。

影片中的樸老師其實至少不能算是壞老師，學生們做紙皇冠給她戴，長大後經常自發回來看望她，在其實同學眼裡樸老師並不像貞媛美子所描述的那樣不堪。但是，她不是完全無辜的。她確實曾經嘲笑過家境貧寒的貞媛美子送來的教師節禮物，一張手繪卡片；她也曾在學生賽跑失敗後衝動地打學生耳光，斥責她誤事；還最讓人感到羞辱的是把月經初潮的學生趕出教室，結果學生的母親在來校途中被汽車撞倒……

老師這個神聖的職業，要求他（她）應該把關愛播撒到每個學生身上，但這好象似乎太過於苛求了，雖然故事有藝術誇張的地方，但現實中發生種種現象讓人無法迴避問題的殘酷性。

該片的製作組曾在街上和網上隨機採訪了1000人，竟有98%的受訪者回答老師曾給自已帶來過傷害，雖然採樣數量太少，但這麼高的比例還是讓人驚詫。該片的上映一度引發了韓國社會對教師體罰與冷暴力的探討。

其實老師是最考驗人性的職業，他們面對的是未成年人，如何處理得當是十分糾結的。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校園生活的組成除了同學剩下的基本就是老師。

對一個孩子來說，在他（她）成長期遇到的那些老師們，不經意之間就可能改變或影響他們的一生。老師的一句鼓勵就能幫一個孩子走出陰影，而一個輕蔑的眼神也可能讓一個孩子再也抬不起頭來。孩子們敏感而脆弱，他們的成長就是在跌跌撞撞中摸索前行，而老師就是這成長路上的帶路人。

但是，為什麼越來越多的孩子，總也找不到那隻溫暖的手掌呢？

在影片的最後，美子在跳海前悲傷地質問老師：

作為一個老師，你理應注意自己的言行！

人窮是好欺負，是容易被人瞧不起，但您可曾想過，你是個老師啊！也許我不過是你眾多學生中的一個，但您留給我的傷痕，一直深深的印在這裡！

我想我能理解她對老師的報復，如果只是對體重的嘲笑，只是比賽失利後情急之下那一個耳光，只有教師節卡片的譏諷，就算被趕出教室，我想也都不會讓貞媛如此瘋狂。正常的挫折教育（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的）是一個學生應該能承受的鍛鍊。但影片把矛盾推到了極致，貞媛美子母親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才是真正觸發她癲狂的最重砝碼，正如貞媛所說，媽媽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她為了我像一條狗一樣活著，最後死得也像一條狗。這已是她最後的底線，所以我可以理解她，當然，我們依然無法接受她對待昔日同窗們的殘酷殺戮。

電影本沒有必須承擔道德教育的義務，但公序良俗不應該被挑戰。近來我們在媒體上時常看到少數學生出於對老師教育的不滿而作出驚人舉動，有跳樓尋短見者，對老師痛下死手的也有之，我想我們在反思老師教育本身問題的同時，是不是也該反思一下現在的半大小孩滿身戾氣到底從何而來？

韓國片《老師的恩惠》確實有刻意製造噱頭吸引眼球的問題，但其帶給大家的思考還是有著相當積極意義的。

面對如此容易造成站隊的話題，我想我就不帶節奏了，留著各位自己思考吧！

張聆益寫於20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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