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從這次疫情中談一點兒收穫的話,不能落地實施的想法和不能去的遠方好像有點縹緲。所以,我只能從眼前真實的生活找尋一些記憶,那些關於幼時、從前和昨天的記憶。
——一盞茶
今日出門較晚,推開門,已經可以明顯感受到陽光的溫度,變得略顯燥熱起來。漫步在田埂上,發現年前看到的不知名的植物上是光禿禿一片,現在已經泛出了點點新綠,而放眼望去,金黃的油菜花,星星點點的桃花,都在熱鬧的討論著:春天來了,來了。
家裡的菜又快告罄了,突然之間流行起來了上山挖野菜,黃花苗、薺菜、地衣菜……終於漫山的野菜也不抵滯留在家的大軍來襲,人們開始把眼光放到不久後的春天可以吃些什麼,我聽到一個詞:椿芽。
這時一個有味道的,自帶記憶的詞,我的腦海中瞬間浮現了很多畫面。
小時候,我家住的是最老實的土坯房,按照以前的建制,分為幾進,在一進大門的角落裡散落著幾棵滑溜溜的樹,那時候調皮的我總喜歡攀扯它,曾祖母就會拍我一下,提醒我不要打這棵樹,它會長出好吃的東西,我似懂非懂,總是期待著它開花結果。
然而好吃的並不是它的果實,而是每年的三四月份香椿開始冒出紅褐色的芽頭,曾祖母說天暖和了,這紅褐色的小芽就會變成綠色,味兒就會越來越淡,再想吃「芽」就要等來年了,而短暫的賞味期限,而讓椿芽更顯珍貴。
頭茬的椿芽一定是上桌就被一搶而空的,第一次吃椿芽的我並不是很喜歡它的味道,入口後「呸「的一聲吐到地上,迎接的是父親朝後腦勺的一巴掌」你這孩子,不識好壞。「
椿芽的做法有很多種,椿芽炒蛋、椿芽拌豆腐、炸椿芽、椿芽雞蛋餅……
但無論那種做法,所有關於香椿的美食都離不開「焯」這個環節,紅褐色的嫩芽在沸水裡打個滾就變成了碧綠的顏色,溫度激發出香椿濃鬱的本味兒,在略顯簡陋的廚房裡瀰漫著誘人香味,散播到整個院子。
香椿用它們小小的身軀為生養在這片土地的人們提供了一道關於生命記憶的美食,也告訴人們,春天到了。
那時,還僅有幾歲的我根本不懂得日往月來,只記得香椿獨有的味道。
曾祖母最喜歡做的是椿芽炒蛋,先把椿芽放到沸騰的熱水鍋裡焯一下。在焯椿芽的時候,曾祖母飛快在碗裡打入兩三顆黃澄澄的雞蛋。把過完水的椿芽撈起來放入冷水中過一遍水再撈起,碧綠的椿芽在灰黃色的砧板上散發芬芳。隨後把椿芽切得碎碎的,放到雞蛋中加鹽攪拌,椿芽嬌嫩的身軀在黃色的蛋液中愈發誘人。現在回憶起來,這哪裡是一道普通的美食,這儼然是金庸先生筆下「翠羽黃杉」的美人。
接著鍋裡放油燒熱,隨著鍋裡油溫的升高,把「翠羽黃杉」倒入,雞蛋吃足了油,迅速的膨脹起來。雞蛋、椿芽的香氣混合著衝進我的鼻子,口水立刻在舌下湧出,年幼無知的我含著滿口的「涎涎」來不及吞下去,任由在嘴角流出……
曾祖母一邊念叨我,一邊快速的翻炒、出鍋、裝盤一氣呵成。而我終於體會到椿芽的美味,抱著碗樂顛顛地跑到餐桌旁夾起一筷椿芽炒蛋,品嘗春天的那口「鮮兒」,一口雞蛋包裹著椿芽,吃到嘴裡,香到心裡,早把曾祖母說的「嚼碎了再咽」的囑咐拋在一邊。
如今,曾祖母早已仙逝多年,我也多年未曾向現在這樣在老家待這麼久。都說在外漂泊的遊子,關於家鄉的記憶只剩寒冷陰溼和皚皚白雪,這一點我是認同的。匆匆歸來匆匆離去讓我對椿芽的記憶停留在了多年以前。
今天看到那一棵棵正在悄然發芽的樹木花草,又把我的記憶拉回到了椿芽炒蛋飄香的時候……
椿芽快要上桌了,春天還會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