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世界有個說法「韓國人吃不起肉」。
這一度引發了少數華人不明就裡的「自豪感」——近些年來在對待韓國人的問題上,除了足球之外大多自豪滿滿。實際上,這種認知需要從具體到抽象多維度修正——眼見為實,數據為證,動腦思考。
韓國超市的肉以100克為標準標價,比如光州這類地區,普通用來烤肉的五花肉通常是每100克2190韓幣,折合每斤五花肉11950元(人民幣71元),其餘部位的肉則可能一半還不到,比如臀尖前槽和裡脊,也就中國市場的水平。
再看韓國人的收入水平,數據顯示,韓國2019年人均國民總收入(GNI以美元計算)為3.2萬美元,可支配收入(PGDI)為1.7381萬美元,我國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0733元人民幣,約合4700美元,差距很明顯。
所以,韓國人會吃不起70塊一斤的五花肉?
所謂「吃不起」並不存在,一方面是韓食簡約輕油膩的健康習慣,另一方面,所謂「價格昂貴」指的是韓國人自己培育的「韓牛」。
光州一家開在社區附近普通肉店的降價廣告:韓牛牛腩部位的肉每100克由6500韓幣降至4500韓幣。意味著折扣價每斤135元,不打折常規近200。確實不便宜,趕緊買了一些,被我燉了蘿蔔,味道怎麼說呢,這樣表述:我個人在國內時從沒買過這麼香的牛肉——不代表國內沒有。
認識這家店,源於去年12月12日在韓國朋友李老師家體驗做泡菜,被請吃韓牛就來了這家店——韓國的肉店大多數都有桌椅,可以直接在店裡吃。那是來韓國後第一次體驗韓牛刺身和烤肉,非常震撼,印象很深!【視頻如下】
據說店裡的韓牛刺身不是每天都有,需要天預訂。生牛肉並未經過醃製,只是加了些熟芝麻。蘸料有韓國黃醬、蒜末、香油等,味道清香別致,口感順滑,有點類似於生魚片,又比魚片有嚼頭,真是人間美味!
烤韓牛吃了兩種,只認得一種大概是板腱。牛肉色澤鮮豔,紋理漂亮,在烤盤上變色即可食用,鮮嫩無比,,那種香氣仿佛來自大自然,香而不羶。烤韓牛既可以直接吃,也可卷上紫蘇葉等蔬菜,也有幾種醬料可以選擇,風格均有不同。
當日離店順便買了些五花肉回家裡烤,肉質特別棒。經常散步路過,忍不住就會手癢,後來又去買過幾片板腱烤肉,好像四到六片就花了兩萬多。花錢的時候挺心疼,但畢竟這牛肉只能在這吃得到,「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整!
韓牛為什麼這麼貴?說來話長。因為國土和人口有限,和農業大國比韓國農業經濟並不算很發達,但又不得不開放市場迎接經濟全球化大勢。美國牛肉進入,毫無疑問會影響韓國本土的畜牧業,為此也引發了韓國民眾多種方式的抵抗,甚至包括街頭抗議。在這期間澳洲牛肉也乘虛而入。
為了保護本國畜牧業,韓國從官方到民眾,從畜牧業主到消費者,齊心協力打造了科技研發創新到生產消費全鏈條的本土牛肉工程,這就是韓牛。據說韓牛是本國牛同歐洲牛雜交品種,精心飼養,成長期要一年以上,這樣養出的牛肉,相對於美澳的進口牛肉又有產地保鮮優勢,韓牛遂成這片土地上至高無上的牛。
在亞洲國家中,韓國人的民族主義和保守傾向甚至超過中國。我們都知道過去韓國人為了支持本國產業不開進口汽車的傳統,反映到農牧業上就是「身土不二」的理論,強調本土產品才最適合本土人民。因此在消費端,韓國人寧可花高價買本土更好吃的韓牛,也不願意去消費美澳的進口牛肉。
上圖是韓國全球性購物網站Gmarket上牛肉價格的不精確對比,類別或有不同,但是大體上反映了在韓牛和美牛、澳牛的價格差別。在韓國,韓牛經常作為禮品用於重大節日或重要關係的相互饋贈。
半個多月李老師又請我們去全羅南道谷城郡玉果韓牛村去吃烤肉【視頻如下】。
韓國全羅南道是公認最講究吃的地區,很多韓國人認可這樣的說法:全羅道的人到各處去開飯店,才帶動了韓餐的發展。在光州人眼中,玉果的韓牛村是必去的。這裡的韓牛最正宗。
我們吃的四人份韓牛是厚切的,據說一頭牛隻能有四五份這個品質的牛肉。牆上的價格都是韓文,雖然看不懂,但顯示數字100克或150克都是四五萬韓幣,按此推算,店裡每斤牛肉的價格要20萬韓幣左右,輕鬆過千。當然這樣的價格可能在中國算不了什麼,很多高檔館子一根海參輕鬆過千並不是稀罕事兒,但多是商務或公關需求.
從店裡配菜提供的鮮美牛血湯判斷,玉果韓牛村顯然是同養殖基地相連的。厚切牛肉,明火炭烤,很接近美式的烤法令人眼前一亮。韓牛自身的品質根本無需醃製,我甚至不蘸任何調料入口,牛肉的厚度與香氣的濃度成正比,而且太嫩了,入口即化的感覺,即便對於我這種牙齒有問題的也毫不費力. 嘗試著各種吃法,大部分牛肉被我掃光,最後點加上來一碗熱騰騰的年糕湯,涮胃,洗腸?
此後和韓牛的接觸,或是火鍋,或是牛肉湯,那種富有穿透力又不濃烈的清香,確實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實際上每個國家都有人在努力做精品牛肉,但是能像韓國這樣,從官方到農協畜協,從養殖戶到消費者都齊心協力成功打造這樣一個「韓牛」概念的,還真不多。
為了確保韓牛品牌的純度,韓國政府不斷出臺政策,一方面鼓勵生產和消費,另一方面也實行總量控制;民間則秉持身土不二的原則和理念,通過消費支持本土牛頭發展。
韓牛品質當然無可挑剔,但是培養和保護韓牛品牌一系列的各方舉動也帶有某種爭議性,畢竟在經濟全球化的今天,提升產品質量沒有錯,但是如何處理民族主義、保護主義和全球化的關係,是非常值得探討的話題,這也是韓牛作為精品品牌能否走向世界的關鍵,這個話題給我們留下更多未來的討論空間。
韓食體驗系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