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的《墮落天使》表達了什麼

《墮落天使》跟《重慶森林》有著很多割捨不開的聯繫，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在香港這塊地方，演繹著他們並非不可取代的平凡的故事。愛情，欲望，自我以及變與不變的問題的探討，在《墮落天使》中，有了更深層次的表達。

「墮落了的天使」，當然本來也是天使，在上帝耶和華身邊，是接近天堂的。如何才是天使的墮落？即是對於上帝的背叛。對上帝的背叛總讓人想起亞當夏娃逃離伊甸園的故事，所以這裡「墮落了的天使」，也即人類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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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1號是黎明，酷酷的殺手說自己很懶，不喜歡做安排。說「最好的拍檔是不應該有私人感情的。」天使2號是李嘉欣，喜歡「看一個人留下的垃圾」，但是知道怎麼讓自己快樂，因為自己是一個「現實」的人。電影開片就是黎明跟李嘉欣的見面，李嘉欣問：「我們還是不是拍檔？」

黎明什麼都沒有說，我們聽見的是畫外音的黎明獨白：「這是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後來我們知道這個第一次坐在一起是因為出現第三者，才讓他們有機會直面自己的感情，不過未等兩人進一步的發展，李嘉欣就讓黎明執行任務而死了。埋藏在愛底下的恨的暗湧，有時候比愛本身還要強烈得多。

人作為感情動物有著難以磨滅的動物性，不過跟動物不一樣的是，我們人類始終覺得這種動物性，應當具有美感。黎明把莫文蔚當作了李嘉欣，是為了不去打破他與李嘉欣之間的距離感，但是在相處的每分每刻當中，感情也在漸漸變濃，似乎是無法阻擋彼此的逐漸靠近；李嘉欣把自己塞進一個與人隔絕的「保險套」中，對於李嘉欣而言，她從來小心翼翼。可是無論如何小心，都會有人闖進了她的生命，因此也再不能割捨，只能以死亡作決；莫文蔚一直想著自己的前男友，她讓黎明穿上她前男友的衣服，幻想著跟前男友和好，寧願自己欺騙自己。

三人的感情都未能得到善果，而面對失戀，三人選擇的方式是：毀滅。毀滅自己和他人為了保持感情的完整。這頗有「love or die」的壯烈。憑感覺去尋覓愛情是比較純粹的對待愛情的方式。有些品質，在天堂上看應該是純潔的，壯美的。但是在人間便因為被玷汙而無法維持。若不是在人間，這種自我毀滅很多時候是一種偉大的成全，但是在人間，就變成了牽連周圍的人的一種有點愚蠢的行為了。愛情總會因為現實的侵染而被破壞美感，而我們應該去做的，就是離開雲上對它的遠觀，然後腳踏實地去感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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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號天使何志武是一個因為5歲的時候吃了過期鳳梨罐頭而變得不會說話並且有點神經質的又一個邊緣人物。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個孩子，被父親照顧，孩子氣一樣做了很多以為是為別人好的怪異行為。遇上了4號天使楊採妮之後，因為要幫助楊採妮走出失戀的陰影而一直陪伴楊採妮，並且認為這就是他的初戀情人。不過沒有多久，就被拋棄了。楊採妮最終走出陰影變成了所有天使之中最正常的一個，還做了空姐。並且已經不認識何志武了。

愛情從來是成年人才會有的，與小孩子無關。因為愛情要承擔的種種是小孩子無法估量和承受的。何志武還在孩子的心理年齡，一直用自我去體察周圍人的需要，但是很明顯，這樣會給別人帶來很大的麻煩。「自我」，在與他人關係當中，很多時候就是一種負擔。

這裡的何志武跟《重慶森林》中的何志武沒有關係，要一一對應的話，反而跟《重慶森林》中的阿菲更加像。一樣是幫助失戀的人走出來，一樣是做著好多的傻事。當沉浸在暗戀的氛圍中的時候，總是會覺得自己暗戀著的那個人，也會像自己一樣，自己有多深情，對方都能感受得到。可惜，事情往往是如此的：有些時候是真的同情共感，有的則是遺憾的錯覺。抓不準，也未能看透。

片子的結尾是：3號天使何志武遇見了2號天使李嘉欣，兩個不相連的故事在這裡有了聯繫。其實在之前，他們兩個已經有了交集，有人來抓何志武的時候，就是李嘉欣幫他搪塞過去。只不過兩個人對於彼此都是陌生的路人，對方的故事也沒有能夠參與。無論你的世界裡發生著如何驚天動地的變化，都沒有辦法在其他人的世界裡激起一點點的波瀾。人如飲水，冷暖僅能自知。不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有紅利，這一分鐘你在自己的故事中折騰得頭破血流，下一分鐘你仍能依賴陌生人相互取暖。

附：3號天使何志武喜歡上4號天使之後，將頭髮染成了楊採妮口中念念叨叨的「金毛玲」的頭髮顏色；5號天使莫文蔚不忘記前男友也把自己變成了「金髮女郎」；這一點跟《重慶森林》裡林青霞的「金毛」造型是一致的。看來「金毛」是「難以忘懷」的一種表現。王家衛那時候幾部最經典的作品都在講「忘記還是不忘記」的問題，直到2012年《一代宗師》還說了「念念不忘，必有迴響」，這麼多年的執著和難以忘記，不知道是不是也與「金毛玲」有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