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軍,非主流國學研讀者(本文為原作者授權使用)
一部西遊千場夢,百回故事萬個坑。
剝繭抽絲解局籠,慧眼洞穿佛道爭。
談古論今尋常事,妙筆生花不凡功。
跟隨白馬取真經,暢讀西遊悟人生。
齊天大聖孫悟空號稱西遊記裡第一金牌打手,在取經成功後,被封為鬥戰勝佛,足見悟空的果位是全靠武力掙來的。在西遊取經的劫難中,孫悟空殺妖無數,殺猛獸無數,次次救唐僧於為難。每次都把唐僧感動的鼻涕眼淚一大把,被悟空的強大而折服,深感慶幸能得到這樣一個能砍能殺的好徒弟,逢人還不忘記誇獎一句:這是我大徒弟,齊天大聖孫悟空,曾大鬧天宮,後皈依我佛,有騰雲駕霧、降龍伏虎的本領。」
不過唐僧對悟空秀武力的賞識,也僅限於打妖怪,打野獸,打人卻是萬萬不行的。唐僧的價值觀和一些超級大國比較像,是雙重標準。人是人他媽生的,不能打;妖是妖他媽生的,妖和妖他媽都可以打(參見平頂山金角銀角和乾娘九尾狐狸都能打殺)。
至於動物和花花草草,雖說唐僧一直秉承「掃地怕傷螻蟻命,愛惜飛蛾殺招燈」,但要是遇見威脅到自己生命安全時,也就隨便說說罷了。小唐同志剛出大唐地界,劉伯欽和孫悟空一人殺了一隻老虎,唐僧的態度都是讚賞有加的。
唐僧的觀點其實不是特例,這可以理解為這是佛界的普價值觀。孫悟空打殺了三十幾個蟊賊後,被唐僧絕情拋棄,跑到南海投訴,觀音姐姐說:「唐三藏奉旨投西,一心要秉善為僧,決不輕傷性命。似你有無量神通,何苦打死許多草寇!草寇雖是不良,到底是個人身,不該打死,比那妖禽怪獸、鬼魅精魔不同。那個打死,是你的功績;這人身打死,還是你的不仁。但祛退散,自然救了你師父,據我公論,還是你的不善。」看到了吧,就連觀音姐姐也認為,妖天生就是該殺的,而人卻不同。
通篇西遊記裡,孫悟空一共被唐僧辭退了三次,這三次都是因為殺人造成的,一次是殺六賊;二次是三打白骨精;三次是真假美猴王那集打殺了三十幾個蟊賊。從這裡可以看出唐僧對孫悟空的行為忍耐底線,只要不是人,你隨便殺,是人就不行,包括妖精變的人,只要是我認不出來的就不行。悟空三次殺人,得到的懲罰大抵差不多,先念緊箍咒,後被辭退,攆回家。可唐僧三次面對悟空殺人後的行為卻表現的前後大不一致,十分詭異。
(套路,套路……)
在前兩次悟空殺人事件中,唐僧面對死人,表面上反應出最大的情緒就是憤慨,初步認定悟空存心不良,嗜殺殘暴。其實在絮絮叨叨的言語中流露出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你在深山老林子裡打死人還算隱蔽,這種性格要是到了集市裡亂殺人會連累我的,要是被人告到官府,我這個當師傅的至少也會被判個管教不嚴,跟著受罰坐牢,這取經就泡湯了。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唐僧最忌諱的是怕悟空連累自己,而非悟空殘暴的問題。而重點也在於這兩次一共殺人唐僧只是一味的埋怨,卻從未給被殺的人收過屍、念經超度。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在真假美猴王這集裡,唐僧卻一反常態的給山賊們收屍建墳,還撮土為香,念了一段《倒頭經》呢?為什麼唐僧如此絕情,執意要攆走孫悟空呢?那是因為孫悟空差一點洩露了唐僧的天大秘密,這個秘密會導致唐僧取經功虧一簣,不得已只能開除悟空才行。
要說起這段公案的秘密,我們還要從頭來說。唐僧取經是內定的,這個事實大家都知道。原著中的唐僧形象幾乎顛覆了我們傳統的三觀,他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俗人,他膽小怕事、滿腹心機、口是心非、忘恩負義,缺點一點都不比正常人少。可就是因為他是如來的得意門生,所以只有唐僧獲得了這次取經晉升的機會,為了讓唐僧最大限度舒舒服服的到達靈山,佛祖還給唐僧配了三個徒弟、一匹馬。你看看,一路上有白馬當交通工具不費腿,飲食起居有沙僧精心照顧,心情鬱悶時有八戒當開心果,路遇妖魔鬼怪還有個打手孫悟空,這種「歷難成功」真是羨煞旁人。四大菩薩、八百羅漢憑你百般修行也只能把羨慕嫉妒恨藏於內心,還得全力以赴的幫忙,想不服都不行。
儘管是內定,組織提拔考驗的程序還是要走走的,於是取經成了晉升的通道,八十一難成了晉級評職稱的報告。寫報告的人呢就是時刻輪值不離唐僧左右的取經護法神團隊---四值功曹、五方揭諦、六丁六甲、護教珈藍。那麼這次殺人事件肯定也是要被這些隱藏在暗處時刻監視的護法神記錄在案的。而這次殺人案與前兩次性質不同,前兩次是悟空主動行兇,唐僧做師傅的執法如山,評職稱報告裡充滿了美麗的詞藻,處處體現著唐僧光輝正義的形象,所以唐僧只管義正言辭的作秀,根本不會考慮死人的感受,埋不埋的也就無從談起。
而這次殺人事件的起因卻是由唐僧引起的,號稱一輩子沒撒過謊的唐大師,被幾個搶錢的蟊賊吊在樹上,棒子還沒碰到肉呢,就被逼著說了一次彌天大謊,騙山賊說自己兜裡沒錢,徒弟兜裡倒有幾兩銀子。要說唐僧不是沒張腦袋,三個徒弟論本事,對付幾個山賊,隨便喊一個過來都綽綽有餘,嚇跑也就算了,可為什麼偏偏找的是有殺山賊前科悟空?這個答案唐僧在騙山賊時一不小心暴露了:「唐僧心中暗想道:「可憐!你只說你的棍子,還不知我徒弟的棍子哩!」可見唐僧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腦子裡的第一反應,不是找八戒、沙僧來嚇退山賊,而是以棒還棒的報復。你敢拿棒子打我,我就讓你嘗嘗我徒弟的棒子是什麼滋味。
唐僧脫險後,狼狽的逃跑了,直到看到八戒、沙僧,認為自己徹底安全了,才恢復了理智,猛的想起來,山賊遇到猴的悲催下場,這才慌忙讓八戒去勸住悟空,避免殺生,這不知道這唐大師在跑路的時候都想啥呢,現在才想起來,真的來不及了。如唐僧初心所願,兩個山賊頭目,品嘗到了一般只有妖精才配享受的棒子燉肉大餐,腦袋上多了幾個大窟窿,一地的豆腐腦死翹翹了。
此時的唐僧腦子裡7200轉速的在考慮著:「撒謊、還起殺念,看來這次晉級評估報告肯定是有汙點了,可怎麼辦呢,用什麼辦法能消除影響呢?」「哎!有主意了,腦袋上有窟窿,用膏藥貼上,不就完了!」對於唐僧此時的奇葩想法,我讀到此處時,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現實中很多攤上大事的官員也都用過很多拙劣的手段欲蓋彌彰過。不過很可惜,二師兄說的很對,又不是有傷腫脹,人都死了,貼膏藥有什麼用呢?那年頭也不流行「醫鬧」,也不能愣說成是膏藥惹的醫療事故吧。
沒法子,只能找人出來頂缸,先把自己摘乾淨再說。且看唐僧做法和以前殺人時是如何的反常:
往次悟空殺人都是,一上來就開罵,然後念緊箍咒,而這次卻是讓八戒趕緊埋人,很明顯是迅速清理現場,不想把事情鬧大。
埋人之後,馬上搓土代香,開始禱告,《倒頭經》一句沒聽到,說的都是這事跟我沒關係的理由。在八戒提醒下,還替自己的跟班開脫,畢竟一個是生活秘書,一個是開心果,都是身邊的人。反正打死人的是孫悟空,一個只埋頭幹活的人,只能往他身上賴了。
唐僧的這齣鬧劇,在情商低下的悟空看來十分的好笑和無奈,明明是因為你才惹出的禍,現在你當領導的一推六二五,合著都是我的錯唄。」要說悟空這次被辭退的最重要理由,就是腦子情商太低,本來你就是個打打殺殺的人,受點委屈,替領導承擔點責任又能怎麼樣呢?只要唐僧沒過錯,取經就能繼續,唐僧升職,跟著領導混,大家都有好處的。可偏偏悟空不吃這一套,借著唐僧禱告,他也跟著禱告。
且看原文,悟空是如何說的:「遭瘟的強盜,你聽著!我被你前七八棍,後七八棍,打得我不疼不癢的,觸惱了性子,一差二誤,將你打死了,盡你到那裡去告,我老孫實是不怕:玉帝認得我,天王隨得我;二十八宿懼我,九曜星官怕我;府縣城隍跪我,東嶽天齊怖我;十代閻君曾與我為僕從,五路猖神曾與我當後生;不論三界五司,十方諸宰,都與我情深面熟,隨你那裡去告!」
按理說,唐僧就怕死去的山賊跑到陰間堵閻王殿的大門拉橫幅上訪,更怕事情鬧大了,自己職稱晉級就泡湯了。可沒成想,偏偏有不怕事大的,悟空一番說辭,明著說孫悟空人脈關係廣,告到哪裡都無門,可實際上不就等於告訴了兩個怨鬼,天上地下可以上訪的地方多了去了,哪個衙門在哪我順便都告訴你,你去告唐僧吧,跟我沒關係。
悟空這番話一出,直接讓唐僧沒了電,馬上話鋒一轉,滿臉的堆笑:「三藏見說出這般惡話,卻又心驚道:「徒弟呀,我這禱祝是教你體好生之德,為良善之人,你怎麼就認真起來?」看吧,領導也怕較真的人。
接下來悟空也沒客氣,對唐僧說:「師父,這不是好耍子的勾當,且和你趕早尋宿去。」那長老只得懷嗔上馬。很明顯師徒這次博弈以唐僧失敗告終,唐僧內心在滴血,很可能就因為這隻較真的猴子自己的升職計劃灰飛煙滅了;唐僧的內心在燃燒,這猴子真的想毀了我嗎?此時此刻的唐僧內心已經埋下了仇恨種子,欲除悟空而後快。只不過剛剛被悟空反攻的啞口無言,自知理虧,一時難以下手而已。唐僧一路繼續默默的走著,也在默默的等待著開除悟空的機會。
特視角解讀西遊神話背後的故事,盡在白馬晉一《西遊有料》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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