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愛,一條就夠!
P君小心翼翼地把咖啡端到客人面前,她什麼也沒說,只微微一笑,便準備轉身離開。
「麻煩再來一份西多士」
「……」
「Hey,服務員,麻煩…」
「……」
「喂!你們怎麼這麼沒有禮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是聾啞人。」 我跑上去解釋。如果你常來我的咖啡店,對這一幕應該不會陌生。
香港有我的時候還沒有星巴克
Hello, 我是林博聰,香港人。16歲那年,我中學畢業,來到尖沙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當實習生。我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利用本來不多的假期,我繼續上學,進修酒店與飲食管理學學位課程,短短5年,我就升到宴會經理,服務整個香港最有錢的一幫人,連英國王儲來港都是我服務的,這樣的工作經歷讓我開始接觸咖啡。
舊金山的咖啡館
1997年,我專門跑去美國舊金山學習咖啡烘培,抱回一大堆的筆記和資料,卻在機場全弄丟了,我坐在機場苦笑,慶幸還好咖啡烘培的學習像是一種技能的習得,它像學會騎單車,學會遊泳一樣,是丟不了的。
香榭麗舍大道上的咖啡館
我喜歡滿世界跑,記得有一次在法國巴黎,我走在香榭麗舍大道上,街道兩邊的咖啡店一下鉤住了我,我坐在露天咖啡館,品著最正宗的法式咖啡,思緒飛到雲霄,假如我開咖啡店,要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取一個深奧的法國名字?算了,就叫巴黎咖啡吧。
見證香港電影甚至整個經濟興衰的茶餐廳
但我的第一家店卻是茶餐廳。回歸前後,香港的經濟一直不是很好,唯獨茶餐廳好賺,我決定離開酒店,去開茶餐廳。我的生意也一直很好,但茶餐廳的食物成本、工資、租金實在高得離譜,雖然好賺,但怎麼賺都不夠付租金。
還是開咖啡店吧。1999年我在登打士街開了第一家咖啡店。旺角的登打士街,是一條非常平民,甚至可以說是『蛇龍混雜』的一條街,和喝咖啡完全不搭,我卻在這裡開了一家『純白』的咖啡店,白色的桌子,淺色的牆和地板,把酒店的那一套帶過來。
同樣的質量,酒店賣四五十塊的咖啡,我在旺角只賣十塊一杯。剛開始客人並不多,當時香港沒什麼咖啡店,連星巴克都還沒進來。街坊們經過都覺得好奇怪,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的,一定會很貴,但進來一看,才10塊!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吧,我們的店門口就開始排起長龍。生意越來越好,我在馬路對面又開了兩家分店,不安現狀的我在百忙之中依然選擇繼續進修碩士課程。
咖啡店旁邊有一家聾啞人中心,有一天,一位聾啞人進店問可不可以請他做服務員,我心想,為什麼不可以呢? 「好啊」,第二天就來上班了。在這之前,我並沒有接觸過聾啞人,但我覺得,他們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不會講話。
剛開始時溝通確實存在障礙,不像現在有微信,有智慧型手機,那時我們只能用紙筆交流。
在培訓上面確實要付出比較多的時間,不過他們專心工作的時間遠遠超過培訓的時間,他們有同齡人沒有的自律和專心,我開始聘請大量的聾啞人,現在我咖啡店大約有一半都是聾啞人,隨著科技的發展,現在掃掃二維碼就可以下單點餐,幾乎不需要語言的交流,所以有些店乾脆所有員工都請聾啞人。聾啞人之間有自己的一套語言,我們教會一個,這個聾啞人就可以去教其他聾啞人,是個可複製的過程。
當然,由於溝通不便帶來的誤會是常有的,但我不喜歡刻意強調我們店的不同,在我店裡,除了收銀臺前一個小小的提示牌外,再看不到任何標註有聾人服務的標識。我想給這些聾啞人最平等、最自然的尊重。
2000年,星巴克進駐香港,越來越多人開始認識咖啡,我趁著這個勢頭,陸續又在不同地方開了很多家巴黎咖啡。每一家店,我都堅持聘用聾啞人。
我用剩飯剩菜
贏了新鴻基和美國通用
香港旺角的登打士街並不長,跨過荃灣線兩邊加起來只有680米,步行10分鐘,卻擠了30多家咖啡店,大家開始惡性競爭,偷工減料隨之而來,租金不斷翻倍又翻倍,逼我上二樓,於是,巴黎咖啡成為了全香港第一家「樓上咖啡店」。
星巴克、麥咖啡、太平洋咖啡這些賣股票的超級大公司紛紛搶佔香港的咖啡市場,我一個人單打獨鬥實在是撐不下去,所以選擇了特許經營模式,和政府合作。這不僅讓我在短時間內開了很多店,還讓巴黎咖啡的知名度一下子打開了。最高峰的時候我開了28家店,幾乎遍布全香港,那時候我是香港咖啡界協會主席。
不過巴黎咖啡最閃亮的一次登場是贏得香港2005年義工比賽的冠軍,當年的亞軍是新鴻基集團(香港首富),季軍是美國通用,這件事還得從一個盒飯說起。
千禧年前香港的經濟依舊沒有好轉,店鋪樓下空地有很多流浪漢蓋著紙皮在睡覺。當時巴黎咖啡店每天都會有剩餘的食物,丟了實在浪費,凌晨三四點關門之前,我們就把這些剩餘的食物變成飯盒,員工坐車回家就順手拿十個八個飯盒去派。
巴黎咖啡館每天凌晨關門前總會迎來一批特殊的人,他們是周刊記者。這些記者工作到很晚,稿件交付印刷後,會來吃點東西再坐車回家。我們派飯盒的舉動引起《壹周刊》一個記者的注意,然後我們就見報了,全香港都知道了我們在做這件事。
香港的流浪漢
毀譽參半。有人指責我們可以降價,但免費送實在太沒有商業道德了。巴黎咖啡那時候一個飯大概三四十塊,但街邊的一些小店一個飯大概就賣6、7塊,是流浪漢平時主食,我這樣一送,那些小店沒人光顧了。
可能是大家看問題的方向不同吧,管理學有一個句子很打趣:在商業裡面,那些流氓不恐怖,老實人做自己以為正確的事這才是最恐怖的。所以我一直反省自己是不是那個老實人。
大多數人還是支持我們的,比如說東華三院、救世軍(香港有名宗教及慈善組織),特別是救世軍,他們決定和我們一起把這個免費送餐的活動做大。
獲得義工比賽冠軍對我來說是極大的鼓勵,後來我陸陸續續又獲得了一些獎,2006年企業創意大獎,同年的世界傑出華人及榮譽博士學位,2007年的HSBC Living Business Award傑出獎等等。這刷新了人們對公益的理解。公益不是那些超級上市公司的專利,我們巴黎咖啡不過是小小的咖啡店,但我們也可以做公益,而且可以比那些大公司做得更好。
香港的星巴克也很有情調
現在在香港中環、旺角也還有叫巴黎咖啡的咖啡店,但已經不是我的了。 鼎盛時期,我在香港有30多家不同的咖啡店,都是和不同醫院、法院、政府合作的,會聘請大量的聾啞人、雙失青年、單親家庭、退休人士。但特許經營有一個明顯的弊端,就是實際權力並不在我手上,很多時候我只是一個牽頭的作用,贏了一些,也輸了一些,輸的是對品質控制權,政府可以不考慮盈利,但我畢竟是個商人。所以在2009年,我放棄了特許經營,起身前往上海。
我知道什麼是社會企業,但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界定我的企業。我很清楚自己是一個商人,我的咖啡店招收聾啞人,從來沒有申請過政府的任何補貼,可以做生意,又可以貢獻社會,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用一杯咖啡玩轉公益
一杯10塊的咖啡成本可能不到1塊,但真正到農民手裡就不知道剩下幾毛了。咖啡豆說白了就是一個農業產品,是僅次於石油的第二大消費品,對世界經濟影響極大。南美洲的貧困國家大量種植咖啡豆,但咖啡豆並不能維持他們生活,咖啡青豆的價格被一壓再壓,種大半輩子咖啡豆,可能還是供不起孩子讀書,世代困在咖啡田裡,這就是公平貿易問題。
我是個商人沒錯,但我不想做這樣的生意。來到上海,我去過貧困學校探訪,發現雲南、海南貧困地區的學校都有咖啡種植,但在當地沒有好的銷售渠道。於是,我和這些學校合作,用公平的價格購買他們種植的咖啡豆。
一杯咖啡就可以玩轉公益,除了購買公平貿易的咖啡豆,巴黎咖啡還會和上海一些高校,比如復旦、交大合作拓展咖啡店
我們也有自己的義工團隊
不僅是我,我身邊的朋友也會不定期舉辦各種活動來幫助弱勢群體。
我是一名基督教徒,但我不認為我做的事與我的信仰有直接的關係。信仰讓我愛身邊,愛世界,但並不不是說只有基督徒才會做這件事,我相信所有心中有愛的人都會關心、幫助身邊的弱勢群體。
從1999年走進巴黎咖啡的那位聾啞人算起,16年來我們已經培訓了近400多名聾啞人咖啡師。有時候我跟師傅們聊天,他們說因為自己聽不見,所以心無雜念,便會專注的去做每一杯咖啡。這就像一個藝術家雕刻一件藝術品,一生只做一件事。
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P君。
P君走進我咖啡店之前,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現在工廠的工作越來越難找。她來到我這,不但工資和健全人是一模一樣的,還可以免費接受咖啡師培訓。從咖啡師到副店長到店長再到經理,最後她選擇自立門戶,和丈夫一起回到老家開了一家小咖啡館。見證她從一個需要救助的人到有了積蓄,自己當老闆的整個過程,我感到說不出的快樂。這就是我一直堅持的『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她不再為三餐溫飽發愁,開始有了自我認同,這對她身邊的人,對她的下一代,都會有極大的好處,他們的自我認識不同了,生命也會大有不同。
不過,小小咖啡店能招收的聾啞人總是有限的,我怎樣才可以幫助更多的聾啞人呢?
我想用1杯20元的咖啡
讓聾啞人月入8000
中國人飲用茶和咖啡的比例大約是99:1,中國咖啡市場的潛力是巨大。傳統的店鋪增長員工太慢,想要幫助更多的聾啞人,避開租金,增大競爭力,我們需要把員工變成直接活動人,也就是說我們應該以人為單位,不應該以店鋪為單位。這就是1公裡咖啡的雛形。
為什麼叫1公裡咖啡?在我們一公裡咖啡項目當中,每位聾啞人會免費獲得一個背包,這個背包中裝著十幾款咖啡和一些製作咖啡的小機器,客戶可以通過我們的app下單,通過GPS定位,定點1公裡範圍裡的訂單都會推動到那個聾啞人的手機上。整個項目當中,我們只會收取5%的管理費用,其他95%的收入都會進如聾啞人的口袋。聾啞人是整個項目中最大的老闆,我們把成本大約控制在20%,如果一天賣30杯咖啡,那麼聾啞人月收入就能達到8000。
一杯咖啡從下單到送到客人手裡,我們預計的時間是10-15分鐘,而實際製作咖啡只需要3-4分鐘,剩下的時間是給咖啡師走那一公裡路的。
這麼短時間內做出來的咖啡會好喝嗎?當然,我自己做了咖啡這麼久,我明白怎麼控制咖啡的質量,咖啡質量在於咖啡的底,這取決於原材料、和咖啡的烘培,而這些都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咖啡師需要控制的就是水的溫度,如果可以保持100度的水,就可以達到咖啡廳95%的水平。
一公裡咖啡的logo是一隻螞蟻背著一個超大的紙杯,這螞蟻代表咖啡師,背著背包就可以去賣咖啡了。也許你會擔心這咖啡杯會壓垮那隻小小的螞蟻,但據力學家測定,一隻螞蟻能夠舉起超過自身體重400倍的東西,拖運超過自身體重1700倍的物體。聾啞人士就像螞蟻,他們不是只能接受他人捐助的弱勢群體,他們只是某些方面不擅長而已。
當你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人在新加披。我是來做演示的,星展基金會表示對我們「一公裡咖啡」項目感興趣。每次演講時,我總會談發展規劃,像一個時鐘一樣,我想先在上海鋪開,然後往下走,江蘇、浙江,然後南下深圳、廣州,再到中部,然後到西部,最後再去北京。說不定隨著一公裡咖啡的壯大,以後還會有一公裡的面啊,一公裡的雲吞啊什麼的,哈哈哈,不過這些都太遠了,我還是先把腳下的這一公裡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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