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希特勒要反猶太人?

2021-02-13 瀟湘韜略
本來單純的想回答一下「希特勒為什麼迫害猶太人」的問題,卻一不小心寫了一篇長文,所以乾脆利用這個答案將「法西斯」這個問題分析透徹,同時以此文為大家敲一記警鐘。希特勒為什麼迫害猶太人?有傳言說是因為希特勒被猶太人搶了女朋友,還有的說是追猶太妹子而不得,還有人說是被猶太老師欺負過,有的說是有猶太人破壞過希特勒的家庭……當然,這只是一種八卦而已,即使真的發生過最多也只能影響一下他的感情傾向。作為一個「政治人」,不可能被這點事影響其重大政策。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這麼做必定有其政治邏輯。開門見山吧:任何一個右翼分子或是組織,其最大的成功就是能夠控制一個國家,然後利用國家機器去完成他們的「事業」。然而要做到這一點非常難,起碼要滿足三個條件:一是大資產階級面對危機無可奈何,常規手段用盡而無效,不得不採取劍走偏鋒的辦法化解問題,或者至少拖延無產階級革命,以期達到為資本主義續命的目的;二是小布爾喬亞階層在恐慌中不得不託庇於一個強力組織,為自身不穩定的權利而尋找強人的行為;三是流氓無產階級的規模擴大和政治投機。想要建成一個「成功的」法西斯政權,三個要素缺一不可。首先是大資產階級。請記住一句話「從來都是黑社會巴結有錢人,不是有錢人求著黑社會」。換句話說,任何一個法西斯組織想要上臺執政,只能期待大資本的垂青,而不是反過來。法西斯看起來厲害,有時候甚至能夠對付某些作為個體的資本家,但是作為一個政體而言,法西斯只是大資產階級的政治代理人,正如所謂「多黨制」的各個政黨一樣,他們可以互相攻擊,可以分分合合,但是絕對不敢得罪各自的金主。在常規狀態下,資產階級是不可能讓法西斯上臺的。因為資本的生命在於利潤,要謀求利潤就必須讓資本流動。我們說軍國主義是帝國主義的產物,而帝國主義實際上就是國家壟斷資本主義。然而這種壟斷主要憑藉的並不是行政命令,而是大資本憑藉資本優勢在一定規則下對中小資本的市場碾壓。對大資本而言,在一定程度上,政府越弱越好,管的越少越好。如果不碰上危機,大資本家絕對不會自己找麻煩去支持一個礙手礙腳的大政府。這與右翼分子想要的那套「集中國家一切資源,去完成一個大目標」是根本矛盾的。何況,大資本沒有祖國,不希望其在全球範圍內的流動受到幹擾,自然也不會大力支持法西斯的那套國家主義/民族主義。即使碰上中小規模的經濟危機,大資本也並不著急。正如農業社會遇上饑荒正是地主兼併土地的良機一樣,一定規模的蕭條正是加速壟斷進一步形成的條件。在一般程度的經濟危機中,中小資本在寒冬下的壽命一定比拼不過規模更大還可以影響國家政策的大資本。通過兼併,大資本獲取利潤的能力更強,所在國的工業大生產也更加發達,同時也會逐步實現「自由資本主義-一般壟斷資本主義-國家壟斷資本主義-國際壟斷資本主義」的升級蛻變。然而,利潤越高,工資越低,購買力越不足。經濟危機可以延遲,卻絕不可能逃脫。大的經濟危機到來資本家人人自危,更加要捂緊錢袋子。哪個資本撐不住先倒下去,就會成為其他資本的食物,正如飢餓時候自相殘殺的鬣狗一樣。時間長了,所有資本都有一起完蛋的趨勢。這麼說吧,所謂的資本主義繁榮,其實是一個財富收集的過程。所謂「水往低處流,錢往高處走」。在市場中,資金(背後必須有實實在在的財富支撐,不能是印錢)的流動雖然紛繁複雜,但總體趨勢是向少數大資本手裡集中。在民間財富比較充足的時候,普通人敢於花錢,就像水庫裡釋放的水流一樣,推動者資本主義的發電機正常運轉。然而,水庫必定有乾涸的一天。當財富越來越集中的時候,水庫裡的水就再也無力推動發電機的葉片了。當然,誰都知道應該想個法子讓水再回到水庫裡去,這就要求資本家敢於花錢。問題是越是危機,所有人就越有「靈活傾向」,也就是說越不敢花錢,人人都在持幣觀望。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刻盲目擴張,那就等於是放自己的血去填滿水庫,誰先動誰先死。各個大資本大眼瞪小眼,都等著別人犯錯,只要有人倒下,其市場份額就可以空出來,同時貢獻出自己的屍體讓別人飽餐一頓。在這種心理下,明知道再這樣下去大家一起完蛋,也沒有人會主動站出來緩解危機。何況資本家也根本沒有等待競爭對手自然熬死的機會。在危機時期,階級關係高度緊張,吃不上飯的工人必然會自行組織起來同資本家做鬥爭。特別是在資本主義的薄弱環節已經被無產階級奪取政權(蘇聯)的的情況下,對本國無產者裡應外合顛覆的危險是資本家考慮的第一問題。所以,大資產階級需要一些人替他們辦一些事:軍事上,抵抗蘇聯的擴張和鎮壓本國工人的起義,並伺機徹底扼殺之;經濟上,採取強力措施「救市」,走出大眼瞪小眼的怪圈(哪怕是暫時的);政治上,堅決有效的鎮壓工人運動。誰能辦到這三件事,資本家就會讓誰上臺。很明顯,當危機到了一定程度,大資產階級只有一個選項,那就是法西斯。哪怕內心深處對這些人如何厭惡,也必須讓他們「試一試」。軍事上「成功」的典型的例子如波蘭的畢蘇斯基政權。其成功的擊敗了「紅色拿破崙」,遏制了蘇聯西進。當然,誰都知道以波蘭這樣的落後的農業國是不可能永久阻擋蘇聯腳步的,因此全球的大資產階級不得不物色更加強有力的替代品,比如德國。作為一個新興的工業化國家,德國本身對其在資本主義體系內部的定位不滿。特別是一戰戰敗使其內部危機更加劇烈,使得德國「要麼倒向共產主義,要麼倒向法西斯主義」。必須說明的是,德意等國的法西斯化不但得到了本國資本家的支持,同時也得到了英美法等核心資本主義國家的支持。這些國家由於擁有廣闊的殖民地,對抗危機的能力較強,因此暫時不需要本國政權的法西斯化。但他們希望在蘇聯周邊形成一個法西斯隔離帶,遏制蘇聯的革命輸出,並希望「紅黑火併,同歸於盡」。於是當這些法西斯國家大體按照他們的願望發展的時候,對其大開綠燈、暗中支持。這就是為什麼日本佔據了東北,國聯只是發表了一個不疼不癢的報告,還強迫中國接受現狀,只維持一個宗主國地位的原因;也是當義大利入侵衣索比亞,宣布同時對雙方軍火禁運(義大利能自產軍火,埃塞不能),同時不關閉蘇伊士運河放任義大利運送兵力的原因;也是希特勒吞併奧地利、吞併蘇臺德地、甚至直接軍事侵略波蘭之後,英法躲在馬奇諾防線後面進行「靜默戰爭」的原因。在某種程度上說,德意日等國的法西斯化其實有「代替」資本主義核心的英法美等國的因素。因為法西斯化這劑猛藥實在副作用太大,英美法覺得還是讓德意日替他們喝掉比較好。因此可以說,法西斯的成長不但需要本國大資產階級的支持,同時也需要核心資本主義國家的(暗中)支持,至少是默許。在經濟領域,1929的空前經濟危機讓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嚴重受傷。在堅決不允許發生共產主義革命,使整個社會財富打碎重新分配的前提下,希特勒上臺後在政治經濟上表現可謂非常「出色」,一度「解決了」經濟危機。經濟危機說到底是個購買力問題,也就是說用於消費的「錢」從哪裡來的問題。借用前面打的那個水庫的比喻,就是解決水庫裡的水日漸乾涸的問題。那麼怎麼解決呢?印錢肯定不行,德國人剛剛經歷過惡性通貨膨脹,這一點非常肯定。鈔票背後沒有實實在在的財富背書,就是一堆廢紙。那麼財富在哪裡?到底誰有錢?每個人都清楚,工人沒錢,資本家有錢。那麼怎麼讓資本家把錢掏出來呢?在不能破壞資本主義生產資料所有制的前提下,希特勒採取了強制性「借錢」的辦法,大筆發行國債,強迫資本家購買(此處暫時不提華爾街對納粹的金融支持)。有了錢之後,一方面投入基礎設施建設(比如最早的高速公路和一大堆日後爛尾的巨型工程),一方面擴軍備戰,同時搞一點福利。這樣一來,工廠得到了訂單,工人得到了工作,市場得到了資金,於是很短時間內德國的整個資本主義經濟都被盤活了。這也就是不少人至今還在吹噓「希特勒是個經濟天才」的原因。短時間之內,德國的經濟危機似乎是「解決了」。這裡就帶來了一個問題:前面說過,「只有黑社會巴結有錢人,沒有有錢人求著黑社會」。危機關頭捂緊了錢袋的資本家為什麼肯讓希特勒借錢呢?他們明知道希特勒的主張,幹嘛還要讓他上臺?這是因為資本家已經知道平時資本的拼殺吞併已經不適用於此時的情況,再不聯合起來就無力阻止無產階級的革命。而這種聯合,很難用法律契約之類的東西約束,因為無法解決各資本實體之間的不可避免的背叛問題(別人死了自己可以緩一緩,還可以吃屍體擴張),以及無休止的扯皮的問題。於是,就需要一個個人或組織出面,用非常規手段,強制推行資本的聯合協作,甚至暴力消滅個別不配合的資本家,從而用更高層次的壟斷來集中力量解決問題。換句話說,資本與法西斯之間類似與某種暴力關係中的施與受的關係。法西斯是施予暴力者,看起來張牙舞爪,其實是滿足「受」的需要。這種關係的主導者依然是這個「受」。法西斯只有滿足大資本的需要,不違背大資本的根本利益的前提下,才能收拾掉部分不合作的資本家。事實上,通過強制「卡特爾」化(說白了就是價格聯盟)等手段,總體上大資本不但沒有受損,反而加速了兼併,壟斷程度得到提升。而在政治領域,面對不斷成熟的無產階級運動,法西斯充分發揮其打手作用,在鎮壓革命上不遺餘力。希特勒時代的無產階級,不但已經得到了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指引,更有了列寧模式的組織術加持,變得十分高效,富有戰鬥性。而法西斯組織乾脆盜用了「社會主義」這一旗號(只不過前面加了個「國家/民族」,後文會揭示這是為什麼),以「組織術」對「組織術」,以「宣傳術」對「宣傳術」,以「群眾運動」「集體主義」對「群眾運動」「集體主義」,以與對手同樣的方法對抗真正的工人運動。這也是今天一些人覺得兩者在外在形式上相當接近的原因。可以說,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在政治經濟軍事三大領域都為大資產階級提供了一種「解決方案」,實在無愧於人類歷史上最成功的法西斯稱號。小結一下:法西斯上臺必須得到大資本家的支持。他們以他們的理論和組織能力為大資本服務,提供一種危機時期的特別措施。沒有大資本的首肯,他們無法上臺;即使上臺,也必須服務於大資本,而不是反過來。資本家出錢,法西斯提供服務,主動權永遠在壟斷資本手裡。這是本文所說的第一層意思。然而,這只是解決了法西斯上臺的「天時」問題。對於一個具體的法西斯組織來說,除了這一基本前提之外,還存在一個能否能「被選擇」的問題。也就是說,雖然資本家讓法西斯上臺是出於形勢所迫,不得不做;但是具體讓哪個法西斯上臺是有極大選擇權的。事實上,在社會動蕩的時候,不但工人運動風起雲湧,各種法西斯組織同樣多如牛毛。能讓資本家青睞的法西斯必定是有一定特點的。這個特點是什麼?請繼續向下看。文章一開頭,筆者就提出了法西斯上臺的三大條件,上面簡要的分析了其中一個。我們再來看看另外兩個。先說流氓無產階級這個因素。什麼是流氓無產階級?流氓無產階級是「各社會階層崩落下來的殘渣碎片」。同廣大被迫從事僱傭勞動的無產階級相比,他們連被僱傭被剝削的價值都沒有。他們同樣屬於廣義的無產階級,而且是「最徹底的無產者」。然而他們卻是一個變異了的群體。對於資本主義體系而言,資本的運轉必須依賴於對工人的壓榨剝削。而這種壓榨剝削的前提就是工作崗位要比待就業人員要少,也就是打算出賣勞動力的「供給」要比打算僱傭勞動力的「需求」大。而失業人員必須過的「足夠慘」,才能迫使工人接受較低的工資,主動的去謀求一份工作。只有這樣,資本家才能自在的對工人進行揀選,挑選出最具剝削價值的那部分人加以僱傭。而那些被挑剩下的人,就會構成一個龐大的「資本主義棄民」群體。這些人連被僱傭剝削的價值都沒有,從而成為社會的邊緣人群。在平經濟景氣的時候,這個「邊緣人群」的規模還算是可控的,資本家一度還想將其控制或消滅。例如,馬爾薩斯提出他著名的「人口論」之後,立即催生了英國的《新濟貧法》。什麼是《新濟貧法》呢?就是把所有「懶惰的」、「無用的」、缺乏技能沒有被僱傭價值的人,包括流浪漢、殘疾人、精神病人等,統統抓起來,禁止其繁殖,並強迫其「自力更生」,在繁重的勞動中逐漸消滅。只是因為沒有直接殺人,給了一個「消除對社會的危害性」的遮羞布,這個居然被堂而皇之的稱之為「濟貧」。然而,在經濟危機時期,由於產業大規模萎縮,就業崗位急劇減少,這個「邊緣人群」的規模會迅速擴大。特別是在同時趕上了農村社會解體、移民湧入等事件的加成下,資本家發現想要控制這個群體根本不可能。這個處於金字塔底層的群體實在太過龐大,只好讓其自生自滅。因此,在許多資本主義國家,幾乎每一座城市都有面積巨大的貧民窟,其作用就是一種開放式的「濟貧院」。既然不能把「邊緣人群」都圍起來,資本家就只好把自己圍起來。有時候這種「圍」體現為一種空間上的具體,比如治安狀況天壤之別的窮富社區,故意落後的公共運輸;有時候體現為某種制度,比如教育上的藩籬……邊緣群體集中的地方,往往成為各種犯罪滋生的溫床,而這種朝不保夕的「撈偏門」生活,更成為各種政治動蕩的基礎。在這個「棄民群體」當中,流行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文化。由於是最徹底的一無所有,他們從事政治投機的願望最為強烈,因為任何社會動蕩對他們來說都是改變命運的機會。因此,他們很願意加入各種破壞性運動,格外的積極主動和熱血極端。甚至一些對其沒有好處,只是純粹的破壞性活動,他們也爭先恐後,以發洩自己的不滿情緒(比如焚燒汽車、打砸店鋪)。同時,他們也是最沒有道德意識,最寡廉鮮恥,最沒有底線的一群人。一點點好處甚至只是畫個大餅都可以讓他們幹出無法無天的暴行。只有有機會,他們可以製造最令人震驚的罪惡。當然,流氓無產階級如果機緣巧合,也可能被捲入革命的洪流。由於他們最渴望改變命運,有的時候甚至可以成為革命的急先鋒,個別人甚至可以成長為了不起的革命英雄。毛澤東就曾提到:「流氓地痞之向來為社會所唾棄之輩,實為農村革命之最勇敢、最徹底、最堅決者」「處置這一批人,是中國的困難的問題之一。這一批人很能勇敢奮鬥,但有破壞性,如引導得法,可以變成一種革命力量」(《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往往一個地方率先出來鬥地主分田地的就是這些流氓無產者,但各種過激的行為往往也是他們製造。這股力量約束好了,可以成為革命的助力,失去控制,就會造成巨大的損失。「流氓無產階級是舊社會最下層中消極的腐化的部分,他們在一些地方也被無產階級革命卷到運動裡來,但是,由於他們的整個生活狀況,他們更甘心於被人收買,去幹反動的勾當。」——《共產黨宣言》
除了少數機緣巧合能夠投身革命洪流的流氓無產階級,他們更多的賣命於各種反動組織。平時,他們是各種幫會的打手,浪蕩於社會的流氓,各種犯罪的主力。而到了社會危機的時候,又往往被反動組織所吸引。因為生長於一個骯髒低俗的社會文化氛圍當中,他們很難相信會有一些人會無私的投身於革命,也很難相信有所謂「國際主義」的存在。而各種法西斯組織無一例外的強調「我們」的利益,對流氓無產者來說,這是易於理解的,無非是原本的幫會家族利益的圈子稍微擴大一點嘛。因此,這些流氓無產者積極地投身於各種法西斯組織也就不奇怪了。換句說,對一個法西斯組織而言,只要隨便搗鼓出來一個理論,或者只是喊幾句口號,最好再發點小錢,就能聚攏一大堆人。這些流氓無產者對一切扎堆搞破壞的事永遠是積極主動的,隨便就能吸引他們過來。特別是在經濟危機,工作崗位進一步減少的情況下,流氓無產階級的隊伍會進一步壯大,這些都為各種法西斯組織的快速生長提供了充足的養料。然而,以流氓無產階級為主的法西斯,必然只是「野生法西斯」。由於流氓無產者天然有一種破壞欲望,並不希望受到任何長期的約束,因此往往表現的無組織無紀律。有好處一擁而上,有困難一鬨而散。除了那種鬧鬧哄哄的活動和單純的破壞,稍微複雜點的事都幹不成。同時,這些野生法西斯在宣傳上同樣失敗。由於受眾是最粗鄙最沒有文化的一群人,因此其主張也是赤裸裸的表露人性最惡劣的一面。諸如「殺光某某人群的男人,娶(qiang)走(jian)某某人群的女人」「把某某人群都送進毒氣室焚屍爐」「趕走所有的外國人/少數民族」之類的口號,是他們經常公開表達出來的。各種赤裸裸的種族主義、男權主義、排外主義的觀點給人強烈的心理刺激,使得此階層之外的任何人群都難以接受。這種水平的法西斯,自然不可能受到大資本的青睞。無論是對資本家來說,還是對野心勃勃的法西斯首領來說,都必須要建立起一支「有組織有紀律」的法西斯黨徒隊伍。流氓無產者組成的野生法西斯必須升級換代,才能達到一定的標準,從而獲得被揀選的機會。事實上,絕大多數法西斯組織都無法超越這個門檻,旋起旋滅,自然消亡。那麼,既然流氓無產者無法提供「體制化的法西斯」所需要的組織和宣傳能力。那麼,法西斯首領必須引誘拉攏其他階層的成員進入他們的組織。問題是拉攏哪個階層的人呢?我們看下社會各階層的政治態度吧。雖然對於一個個體來說,一個人的政治傾嚮往往受到偶然因素的形象,難以琢磨。但是作為一個整體而言,一個階層的政治觀點往往會保持驚人的同一性。也就是所謂「有背叛階級的個人,無背叛利益的階級」。對於處於社會頂層的大資本家來說,是天生的保守主義者。這個階層的主要利益就是「維持現狀」。這個「現狀」,平時就是在各種法律契約和私有財產所有制的前提下,儘可能的利用資本優勢和資本優勢所帶來的政治優勢來獲取更多的利潤;在危機時,就是想法設法組織社會體制的改變,包括請法西斯上臺。這個階層是整個社會金字塔的塔尖。注意這裡所說的「保守主義」實際上會以各種面目出現。比如,「新自由主義」:表面上看,似乎與小布爾喬亞崇尚的那種標榜「個人奮鬥」的自由主義不謀而合,其實是藉口「自由」而更加充分發揮自身資本優勢而已,順便為資本向國外擴張找點藉口。此處不詳談。而與小小的一個塔尖相對的,是一個龐大的塔身。這個塔身大致可以分成三層:最底層的是上面說過的流氓無產階級,或者說是「資本主義棄民」「社會邊緣人群」,其主要特點就是「連被僱傭的希望都沒有」。這個群體的主要政治訴求是「改變現狀」,而且是非常急迫的改變現狀。他們的政治觀點用一個詞語就可以描述——「極端」。如果能再加一個,就是「投機」。可以是極左,也可以是極右。總之,這群人是徹底的行動派,是社會不穩定的因素。對法西斯來說,只要喊幾個口號,這些人隨叫隨到,根本用不著費力爭取。比底層稍高一點的人群是狹義的典型的「工人階級」。這個階層的人的特點是已經進入了社會化大生產的分工體系,但是從事的工作具有高度的可替代性。對資本家來說,這些工人數量多,要求低,一抓一大把,隨時可以辭退換一個新的。因此這些工人面臨隨時失業的可能,議價能力很低。要麼接受一個勉強能生存的工資,要麼加入失業大軍。這個群體是馬克思主義的主要「目標受眾」。因為其有一定的自覺性,認識到自身困難的根源,因此迫切的渴望公平正義,進而希望消滅不公平的根本因素——生產資料私有制,渴望社會主義。這個群體符合人們想像中的勞苦大眾的形象,是任何一個政治組織爭相代表的一群人(實際如何另說)。很顯然這個群體是共產黨人的基本盤,是法西斯的死敵。法西斯不可能從這個群體裡獲取多少支持者(補充:這是一種簡化的說法,在其「尚未覺悟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投身右翼組織的)。那麼就只剩下一個階層了,那就是被統治者的頂層,與統治階級的連接處。這個群體從不同的角度來描述,可以有不同的名稱,比如「小資產階級、中產階級、工人貴族」等,其實都指的是一個階層。不同的稱呼其實是用於不同語境下的,各有其傾向性。為了行文方便,本文統一稱之為小布爾喬亞。這個階層本身還是屬於廣義的無產階級,但是已經與資產階級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個階層一般都有一定的學歷技術,或者有一點產業。對這個階層來說,生活一般不成問題,經濟景氣的時候還擁有一些結餘,因此幸福感較高。但是這個階層卻並不是真正的佔有生產資料,起碼不能穩定的佔有生產資料,因此仍是被統治階級。在平時,這個階級是社會穩定的中堅力量。這個階層是怎麼來的呢?在資本主義完成了最原始骯髒的資本積累之後,部分國家地區實現了工業化。工業化的結果是擁有了更高的生產效率,可以生產出各種暢銷的商品。相對於非工業國低級單一的經濟而言,工業國就有了賺取「剪刀差」的機會。因此,在獲得豐厚利潤之後,發達國家有條件多分一些錢給某些「有用的人」。而工業生產和第三產業的日趨複雜和多種多樣的社會需要,也讓資本家不得不優待一些人,讓他們過的體面寬鬆一點。所謂「可以把脖子上的鎖鏈放鬆一點」。這個階層,典型人員是各類技術人員,如醫生、律師、教師、技術工人、中下層軍官、金融民工、藝術民工、科研民工、碼農等。此外還有小業主階層,從每天為資金鍊瀕臨斷裂而苦惱的中小民營企業所有者,到為下個月房租發愁的個體經營者。總之,這些人要麼有一技傍身,要麼要一點經營資本。是被統治階級中活的比較滋潤的一群人。這個群體是自由主義的受眾。在這個群體看來,自己屬於比較有本事的人,之所以沒有獲得更大成功是因為受到了某些不公平因素的壓制。比如,技術人員覺得經常受到統治階層裙帶關係的排擠,小業主覺得體制總是造成大公司對自己的不公平競爭。因此,他們對統治階級常常心懷怨念,總有一種懷才不遇的感覺。但是與此同時,他們又擁有一點財產,比如一點房產和股票。有的人可以通過投資賺上一點,有的有點房產可以收點房租,甚至有的小業主會被人當做「資本家」。因此,儘管對統治階級心懷不滿,但鑑於自己的那點罈罈罐罐,這些人絕不可能跳出來幹造反的事。相反,對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處境,有時候還會萌生出一點沾沾自喜。對於這個階層,最擁護自由主義。什麼是自由主義?就是制定好規則,排除體制和資本的壟斷因素,人人按照自身的意願自由選擇,看誰的眼光更準,努力更多。按照他們的理解,排除壟斷因素也就是不公平的原因之後,一方面他們可以憑藉自身的眼界、學歷、技術等優勢,將普通勞動者甩在身後;另一方面可以通過努力,擊敗一些不怎麼優秀的資產階級,從而獲得自身階層的提升。或者最起碼,在一個充滿了自由競爭的社會,他們可以將自己的那些優勢做最充分的變現,賣出一個好價格。他們普遍將自身的成功歸結於自身的努力,認為自己更加勤勞聰明的一群人。因此,這個群體往往反對任何妨礙「自由」的東西。比如,嘲笑死板不敢擔責任的政府官員,指責國籍戶口帶來的人力資源流動障礙(當然主要指他們這種「高級的」人力資源),推崇考試並痛恨一切破壞考試公平的人,推崇人人平等一人一票,推崇個人努力自我負責,推崇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人不得幹涉,反對至少是不支持工會,支持新聞自由喜愛自媒體……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法西斯的主張與小布爾喬亞喜歡的那套截然相反。小布爾喬亞想要自主就業,法西斯卻想讓他們做一個螺絲釘;小布爾喬亞想要言論自由、思想自由,法西斯卻要搞思想鉗制,全國只能有一個聲音;小布爾喬亞嘲笑政府官員,法西斯要求絕對服從領袖和長官;小布爾喬亞推崇個人主義、自由生活,法西斯推崇集體主義,消滅個性;小布爾喬亞主張人人平等,人人有價值,男女同工同同酬,法西斯強調每個人都要隨時獻身,為國家/民族犧牲一切。至於女人?趕快回家生孩子帶孩子,為國家養育優秀的戰士……既然小布爾喬亞同法西斯有如此多的矛盾點,那麼為什麼還要說「工人貴族是法西斯主義的中堅力量」呢?或者說,是什麼原因讓部分的小布爾喬亞心甘情願的支持法西斯,哪怕其政策與自己的理念截然相反呢?原因很簡單,成功的法西斯,抓住了小布爾喬亞們的「命門」和痛點,把握住了這一階層最恐懼、最焦慮的東西,那就是:社會階層的跌落。要知道,小布爾喬亞處於統治階級同被統治階級之間,這是一個不穩定的位置,也是一個很奇妙的位置。小布爾喬亞很清楚,資產階級並非主要因為自身的優秀和努力而處於社會上層,而是他們天生擁有食利者的優越地位;同時,其實他們心底裡也很清楚,自己能夠在目前的位置上呆著,除了自身的努力,更重要的是再往下的勞工和邊緣階層的人得不到足夠的機會。換句話說,倘若給予下面那個龐大的塔身均等的機會,特別是教育機會和就業機會,那麼這些人中必定會有一定數量的人到達自己的階層。即使沒有直接的損失,自己的相對位置也是下降了。更何況,小布爾喬亞所處的位置實際上一個非常不穩定的位置,往上爬很難,往下跌很容易。在現實中,股市的一點波動,就可以讓一個散戶血本無歸;房地產市場歷來充滿投機,可以給人一場紙面富貴,也可以讓人幾十年收入打了水漂;小業主很容易被大資本擠垮;技術人員面對行業變化,很可能瞬間失業,辛苦求學毫無意義。特別是經濟危機到來的時候,大資本乘機兼併中小資本,就業崗位特別是高待遇的就業崗位迅速減少。資本家也拿不出餘糧來養活這些小布爾喬亞,反而盯著這些人僅有的一點財產。因此,小布爾喬亞雖然生活相對優越,但是精神壓力始終巨大。到了經濟危機的時候更是十分痛苦。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上面所說的「小布爾喬亞不能真正的、穩定的佔有生產資料」。這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群體。在經濟情況好的時候,小布爾喬亞作為有不少饅頭吃的群體,已經聞到了資產階級蛋糕的一點香味。他們所謂的個人努力,其實就是想方設法想咬一口蛋糕的過程。與此同時,他們很清楚那些比較低的階層常常連饅頭都吃不上,並對下跌到這個階層懷有深深地恐懼。雖然表面上信奉自由主義,但他們信奉的只是對自己有利的那種自由主義。對於其中的一部分來說,哪怕讓一百萬個無辜的人去死,只要保證自己的社會階層不跌落,都是可以接受的。抓住了小布爾喬亞的弱點,法西斯就有機會獲得一些小布爾喬亞的加盟。而這些墮落了的小布爾喬亞——所謂「文化流氓」——的加盟會給一個法西斯組織會帶來巨大的變化。一方面是內部不再是暴民的集合,而是引入了管理和秩序;另一方面,小布爾喬亞實際上代表了一種文化方向:儘管真正的小布爾喬亞數量有限,但他們的預備隊和渴望上升到這個階層的底層人非常的多。雖然資本和體制的壟斷階級也可以養一些御用文人做一點文化和輿論的引導,但這些人的最大問題是「不接地氣」,難以被群眾所接受。官樣文章往往成為被人群起嘲諷的對象。而小布爾喬亞階層的各種段子卻為人們喜聞樂見,更加妙趣橫生、貼近生活。當然,事情沒那麼簡單。並不是法西斯對小布爾喬亞一聲恐嚇或是拉攏,他們就過來了。對法西斯來說,如何創造一種能夠吸引小布爾喬亞,又能兼顧原有的流氓無產階級基本盤,又不違背大資產階級的根本利益的理論,的確是很難。因此,必須有一些文化流氓鑽研出一套理論,讓這些人都接受。換句話說,他們必須完成一整套話語體系的構建。眾所周知,法西斯是民粹主義發展到最極端的產物。那麼,什麼是民粹主義呢?我此前在不止一篇文章中寫道:民粹就是假革命。那麼這種假革命的邏輯是如何產生的呢?民粹主義者是如何將階級矛盾引導向民粹主義?面對經濟危機,無產階級分析社會問題,會發現其中的階級問題。他們對社會的理解是「金字塔模型」,也就是本文能夠形文的憑藉基礎。我們知道,左翼對社會的一切分析都是以金字塔結構的各個分層(階級)為根本的。顯而易見,這對社會的統治階級是十分不利的模型,因為這會使得統治者成為金字塔頂端的一小撮,成為風口浪尖、矛盾集中的小群體。法西斯既然要為危機中也就是面對革命威脅的大資產階級提供一個解決方案,必然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一種社會模型。那麼,法西斯對社會的描述是什麼樣的呢?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狼群模型」。也就是說,左翼一般用「階級」來敘事,右翼多用「群體」表述理念。那麼法西斯主義的「狼群模型」的理論基礎是什麼?有人說是種族主義。但實際上種族主義只是法西斯常用的一種理論工具,但並不是其理論核心。既然在右翼的理論體系中,人類是分為一個一個相互競爭直至相互滅絕的群體的,那麼他們就需要為自己所在的群體,也就是其所認為應該「團結一致」的群體描述一個清晰的界限。這個界限必須是不能更改,或者是難以更改的。換句話說,右翼分子想要建立起一個自洽的模型,必須有一個非常明確的區分「我們」和「他們」的界限的標準。而這個界限或者說標準,必須易於常人理解並符合人的直覺。同時儘可能的披上一種「人力不可更改」,誰反對就是「軟弱幼稚」的外衣。當然,這個標準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總是力圖迎合當時最流行的觀念。一開始,右翼分子用宗教的理論來解釋這個標準。比如說「印第安人沒有靈魂」,既然沒有靈魂,那麼印第安人自然也就不被認為是人,那麼對他們的屠殺奴役驅逐自然都是合理的。但很快人類進入科學時代,對無法檢驗的靈魂說不再感冒,於是右翼分子就又披上了「科學」的外衣。盡力用「科學」這頂大帽子壓制反對的聲音。剛好,進化論、人口論等一些學術上的東西為期提供了一些材料。很快,通過有目的性的剪裁和解構,披著「科學」外衣的各種「社會達爾文主義」理論紛紛出籠。他們從人類的一些種族特徵出發,力圖建立起一種區隔各人群的辦法,比如臭名昭著的「顱相學」。看過電影《被解救的姜戈》的應該記得,萊昂納多扮演的奴隸主就曾拿出一個黑人的顱骨出來,說「黑人的後腦枕骨有一個窩,因此黑人從生理上就決定了適合當奴隸」。再後來,隨著心理學發展,右翼分子又企圖用「智商測量」等手段來說明白人統治的合理性(與之配合的是測定腦容量等「科學」)。至於納粹時期按照「金髮碧眼白皮膚」來界定自身的血統的純潔性,甚至裝模做樣的拿出尺子測量人體搞所謂科研,更是眾所周知臭名昭著。而到了現代,右翼分子自然企圖攀附最新的科技成果來論證他們的理論,典型例子就是最近若干年對分子生物學的推崇(沒錯,我說的就是「O3崇拜」)。上面說的都是根據血統劃分「你我」的例子,大體上可以視為種族主義的各個變種。種族主義加上社會達爾文主義,搭配日漸發酵的(極端)民族主義,就造就了法西斯主義最堅實的理論基礎。在他們看來,根據無情的、冰冷的「科學」,人類總有過度繁殖的傾向。各個民族(插一句:民族是「想像中的共同體」,簡單地說,是一種「我們都有同一個祖宗」的幻想)類似於自然界的各個物種,必須與其他民族進行殘酷的資源爭奪,獲得「生存空間」,民族才能繁衍下去。特別是在各個民族都明白了「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概念之後,誰都不能知道別的民族是不是已經開始磨刀霍霍(真•黑暗森林)。既然地球上的各民族都明白這個道理,那麼「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每個民族(還有民族的組織形式「民族國家」)當然就越來越傾向於儘快發動戰爭,消滅異族。而當這種好戰的做法普及之後,任何一個民族與國家都不能避免捲入其中,人類會在很短的時間內爆發一場「終極戰爭」。在這場「終極戰爭」中,每個國家與民族都必須榨出所有的戰爭潛力,實行最徹底的戰爭動員。任何無所不用其極的突破人類底線的殘暴做法都被允許,只要被證明是有效的。戰敗的一方,會遭到徹底的屠殺(也許年輕女性除外),從地球上抹去痕跡。而戰勝的一方則會獲得大量的生存空間,過一段舒坦的日子,直到下一次人口過剩。按照這個邏輯,既然「終極戰爭」不可避免又迫在眉睫,那麼任何的人道主義、國際主義的想法都會被認為「幼稚」「軟弱」甚至是「居心裹測」。比如,希特勒就認為「共產主義是猶太人的一個陰謀,目的是瓦解德國人對國家的忠誠」。整個國家和民族都處於快要徹底滅絕的危亡之中了,那麼還不趕快「團結起來」,「一個國家、一個政黨、一個領袖」(希特勒的這一套也是蔣介石最喜歡的調調)。同樣的道理,迫害個把文人、製造幾個冤假錯案根本不算是多大的事。此處必須指出的是:隨著時代的進步,這種基於種族主義的理論已經越來越來有破產的趨勢。吃這一套的人越來越少。一方面是科學的進步,已經證明了各人種之間的差異要小於人類個體之間的差異,種族主義者越來越難以找到令人信服的科學理論為其背書;另一方面,正是因為希特勒已經「過於成功」,將這條路走到了極致,令人們對這一套說辭心生警惕,以至於後來的法西斯分子無路可走。所以這套血統主義的東東在這個時代已經顯得相當小眾,很難吸引到有一定文化知識的人(主要就是小布爾喬亞)。當然,右翼分子也不可能徹底拋棄這一理論,因為這個對底層的流氓無產者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把「冉閔」拿出來就可以做個小型試驗)。取而代之的,是用一種「文化血統主義」取代了「種族血統主義」,將某種思想作為人群之間的分類標準。對現代法西斯而言,這樣做有不少好處。其中一個就是:「文化血統主義」似乎為被針對的群體開了一扇窗,決定其身份的不是不可更改的生理特徵,而是看起來「決定權在於你自己」的某種思想。這就為其推銷他們那套主張提供了某種「合理性」。這個標準更加隱蔽,更加有迷惑性。最近若干年對穆斯林群體的種種言論,其實就是這一趨勢的體現。此處留個尾巴,為了不幹擾本文主旨,這裡不再展開,以後我會在下一篇文章《綠禍論》中專門為大家剖析這個問題。那麼,右翼分子為什麼費這麼大力氣去區隔「你我」呢?首先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是為了防止社會矛盾被集中於「階級」這一考量,從而為大資產階級轉移矛盾。這也就是我們經常說的「用族群矛盾掩蓋階級矛盾」。相信以知乎用戶的水準,都明白這個道理(希望我沒有高估這一水準)。但這只是一部分理由。對流氓無產階級而言,這種區分「我們」「他們」的方法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因為作為一個社會的邊緣群體而言,其日常生活就是被無數個小群體所切割的。有時候是基於膚色民族宗教之類的區分,有時候是基於幫會文化。不管怎麼區分,對於資源匱乏,習慣於你死我活的社會規則的流氓無產者來說,這種區分無非是對他們熟悉的那個底層世界規則的一種擴大和強化。特別是如果這些人恰好是某個理論的受眾(比如白人),那麼還會讓這些人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榮幸感,以及對同樣在爛泥中的其他族群的優越感。這種虛幻的自尊足以讓其投向法西斯的懷抱,即使心底明白是怎麼回事。而對小布爾喬亞來說,右翼分子為了贏得他們的支持,這種區分更是非常必要的。上文已經說過,小布爾喬亞普遍有兩個心結:一個是對統治階級的怨念,認為統治者並沒有給自己提供一個公平的競爭環境;另一個是對比自己地位低的人的優越感,並為對這種優越地位喪失的可能的恐懼感。那麼,一旦在人群中區分出了「我們」和「他們」,小布爾喬亞的心理需求就可以得到一種廉價的滿足。對這一點,右翼分子是把握的很準的。可以說,這一套理論很好的滿足了他們心理上的「防衛機制」。所謂「防衛機制」,就是一種為了虛幻的安全感,堅決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將一切有違為自己觀點的信息自動過濾、丟棄,或者「合理化」的傾向。首先,既然右翼分子的目標受眾都被劃分為「我們」,那麼那些「他們」自然就成為了潛在的敵人。那麼,當右翼分子胡吹諸如「國家應該優先考慮主體民族利益」之類的調調的時候,政府採取的一切在各族群之間搞平衡的調控措施(比如民族政策、政治正確等)自然都會成為被攻擊的對象。而這種攻擊的關鍵在於如何塑造一種悲情的形象,將佔人口多數的那一群體拉到自己一方。而這種「紅脖子」「四等漢」「本省人」之類的宣傳,在一定程度上貼合了小布爾喬亞對統治階層未能給自己公平機會的不滿和怨念,並提供了一個宣洩口。前面說過,小布爾喬亞絕無直接造反的勇氣,總是希望別人出頭來坐享勝利果實。因此這種將矛頭指向一個「可以得罪的起」的群體的行為,自然符合其又想表達不滿,又不想直接出頭的心理。這種躲在人堆裡,將那個「潛在敵人」的勢力描述的無比強大,將懦夫行徑包裝為「英雄義舉」的調調,真的太適合小布爾喬亞的習性了。其次,法西斯分子通過這種「我們」「他們」的區分,成功的給予了小布爾喬亞階層一種虛假的安全感。也就是說,右翼口中所說的他們要對付的人群都是「他們」,也就是符合某種特質的人。當然,右翼的手段並不那麼文明,顯得不擇手段,有時候還很法西斯。不過小布爾喬亞別怕,你們是「我們」,這些殘酷的東西不會落在你們身上,你們不需要付出什麼,只需要投票支持我們的政策就好了,髒活由我們來幹,壞名聲由我們來背。你們都不用髒了自己的手就可以解決問題,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獲得你想要的利益了。你看,右翼對內像個慈父,對外像塊鋼鐵,簡直是大大的活雷鋒啊!小布爾喬亞覺得自己又不是「黑綠墨」,大棒不會打在自己頭上,那就支持一下右翼好了。第三,這種「我們」「他們」的區分,為小布爾喬亞平時不敢出聲的私心找到了一個堂而皇之的藉口。小布爾喬亞本身所在的階層是相當不穩的,一方面在危機時期,這個階層的「容量」會變小,另一方面,這個階層相對於其下龐大的勞工階層和邊緣階層又顯得太小。在一個金字塔社會裡,下面的階層中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口實現了階層上升,就意味著小布爾喬亞階層可能有三分之一的人階層下降(數字僅為定性描述)。雖然小布爾喬亞動不動將反對「階層固化」、鼓勵「階層流動」之類的名詞掛在嘴上,但其實他們只喜歡有利於自己的階層流動。而對龐大的下層人民,他們其實是不希望其改善生存和發展條件的。當然,這與其公開的「自由主義」的面目不符,因此平時很難出口。而在右翼分子的理論中,人類是分成一個一個相互競爭的族群的,「讓自己的族群變成狼,讓別人的族群變成羊」天經地義。那麼對小布爾喬亞最集中的「工業國的主體民族」而言,自然就可以公開的打壓別的族群的人員從而保住自己的階層。諸如「不要支持印度革命,別讓印度人崛起了」,「不要在非洲投資工業,只要買他們的礦石就行了」,「讓中東永遠戰亂下去,這符合五大流氓的利益」等言論的出現正是這種陰私心理的體現。你看,右翼分子早已經將小布爾喬亞的心理琢磨透了。你想對統治階層表達不滿,我替你說;你想排擠比你們低的階層,我來替你們幹;你們想要安全感,我來給你……很多小布爾喬亞覺得讓右翼分子去幹贓活,自己可以不用髒了雙手就可以坐享其成,將來只要拋出去幾個替罪羊就行。或者說,只要狠下心來,撕破臉皮,好歹能讓這艱難的生活寬鬆一陣吧?右翼分子成功的區分了「我們」和「他們」,必定不會停留在這一步。原因很簡單,如果只是如此,右翼分子將真的成為一副髒手套。他們想要利用小布爾喬亞,可不想被小布爾喬亞利用了。「學習雷鋒」這種事可不在他們的考慮中。既然已經初步建立了「我們」與「他們」的區別,認同了「狼群」式的社會模型,那麼接下來的推論就順理成章了。為了更加方便的說明問題,現在我們有請本問題的主角「猶太人」出場。(寫了一萬五千多字總算提到猶太人了,前面的都算是鋪墊)希特勒為什麼迫害猶太人?常見的說法除了文章開頭提到的一點八卦,往往會說:排猶符合德國傳統,是宗教衝突的體現,同時希特勒需要解決資金問題……這些說法並非沒有道理,但個人覺得至少沒有完全說出問題的實質。在各種大眾說辭的基礎上,提出幾點看法:第一,迫害猶太人有利於納粹建立無孔不入的統治。德國有許多少數民族,為什麼專挑猶太人下手?很大原因就是猶太人是一個散居民族。什麼是「散居民族」?就是住的很分散,沒有大規模的聚居地,只在很多城市有一定規模的社區(東歐地區農村猶太人也不少,但猶太村子也是零星分布的)。因此,猶太人不可能形成一個完整的自成體系的社會,而只能在整個社會當中尋找一個自身的定位。具體來講,就是商業階層(也可說是放高利貸的)。他們的職業特點決定了他們必須與整個社會的其他人打交道,從而與整個社會產生聯繫。說白了,哪個德國人沒有幾個猶太同學、朋友、同事、生意夥伴甚至是親戚啊?隨著社會的進步,猶太人一度獲得了社會的接納,很多猶太人甚至覺得乾脆融入當地社會算了。比如音樂家孟德爾頌,他的祖父是一名著名的猶太教拉比,著作頗豐,可是到了他這一代卻改信了路德宗(路德宗歷史上打算徹底消滅猶太人),目的就是要和德國人打成一片。後來他的孫子乾脆成了潛艇專家,直接為德國的戰爭機器服務。一次大戰中很多猶太人為德國作戰,並不比普通德國人退縮。顯然,要想把這個普通德國人都挺熟悉的群體打成「邪惡人群」是很有難度的,因為你很難說服普通人相信那些個猶太同學朋友同事個個都在醞釀陰謀,隨時準備謀害德國人民。但是難也要做,原因就在於對納粹而言,迫害猶太人有巨大的政治好處。甚至可以說,這種好處就基於這種難度。猶太人與普通德國人廣泛接觸,自然會與許多人產生聯繫。那麼,只要成功的將猶太人打成「邪惡群體」,自然就可以方便的將任何一個德國人打成猶太人的同謀。「羅織經」「告緡令」「瓜蔓抄」這些東西不只是中國人會玩。任何納粹不喜歡的人都可以隨時打成「猶太同情者」,或者至少是「頹廢藝術」的擁護者。什麼是「頹廢藝術」?就是希特勒總覺得因為猶太人沒有祖國,所以猶太人總想搞出來一些瓦解國家主義,消滅德國人愛國熱情,搞一些「民族虛無主義」的東西來毒害德國人民。「頹廢藝術」就是各種讓人變得軟弱、思想變得「古怪」的東西。典型如印象派的繪畫,還有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這些東西的共同特點是什麼?是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比如,如何判斷某個人「與猶太人同謀」?和猶太人結婚大概會算(特別是嫁給的猶太人的女性),而交過猶太人的朋友算嗎?和猶太人做過生意算嗎?在猶太人開的公司工作過算嗎?在猶太餐館吃過飯算嗎?看過猶太人寫的書算不算?根本沒有一個標準。換句話說,只要納粹願意,可以隨時將任何一個人定位「猶太人同謀」,或者是輕一點的「同情猶太人」,至少是「受頹廢藝術影響」而「變得軟弱」。也就是說,只要一個德國人不想被扣上這樣的帽子,那就要對納粹老老實實,全面的主動交代自己所有的歷史以自證清白;同時互相監督,隨時進行告密,以爭取在出事的時候,得到一個「首告免罪」的待遇;平時要時刻對領袖表忠心,說話做事小心翼翼,更別提對政府提出反對意見……這樣一來,就很容易的將整個社會嚴密的控制起來,隨時處理掉敢於冒尖的反對者。排查猶太人及其同情者的過程,其實就是對所有德國人過篩子,篩過幾遍之後,對整個社會的掌控力度就空前強大而嚴密了。第二,迫害猶太人方便納粹更加有力的進行思想鉗制。猶太人同其他的民族不同,在於其有一個明顯的文化核心,那就是猶太教。正是猶太教的存在,令猶太人得以免遭同化,始終保持民族實體的存在。但也是因為猶太教的原因,給了歷史上無數排猶主義者以攻擊猶太人的藉口。但是到了希特勒的時代,借宗教問題攻擊猶太人還是比較難實現的。一方面歐洲經歷了那麼久去宗教化的過程,再提出什麼「殺害耶穌的猶大」之類的口號號召力不是很大;另一方面,猶太教的經書律法習俗在當時已經是人人知道的知識,再編造猶太人拿基督徒的孩子用於獻祭的謠言恐怕也沒人信;何況隨著社會寬容度的提高,社會對猶太人的禮俗也比較尊重,猶太人自己也做了很多自我介紹、自我改造的工作。但是,同上一條一樣,對納粹而言,再難也要做,正是因為難才要這麼做。只要成功的將猶太教打成「邪惡宗教」,很多思想領域的交鋒就可以用政治手段解決。事實上,納粹的反猶宣傳的一個難題就是,普通德國人往往覺得,我認識的那幾個猶太人看起來還不壞啊,怎麼可能猶太人都是陰謀顛覆德國的壞蛋。要解決這個難題,就需要對猶太人和猶太教進行「異化」。什麼是「異化」?也就是說,要編造一套能夠自圓其說的說辭將對手打成「不可溝通者」。也就是說,不管猶太人說些什麼,都不可信,因為他們的「舊約」裡寫明了他們要當「上帝的選民」;猶太人的任何辯解,都是一種欺騙,根本沒有聽取的意義;作為個體的猶太人也許可以是個好人,但作為群體必然會幹出危害德國人的事;猶太人善於偽裝,所有覺得猶太人不錯的人都是受了欺騙;猶太人只是沒有等到時機而已,如果德國人不警惕,時機一到猶太人就會跳出來……總之,納粹的理論就是個死循環,一方面將一切問題(很多是編造或者誇大的問題)都推給猶太人和猶太教,另一方面又從思想上杜絕了任何溝通解決問題的可能。同時反覆不斷地自我強化這一信念,好實現一種「自我洗腦」。必須指出的是,希特勒的思想反猶不僅限於猶太教,而是將所有的不利於他的右翼思想的思想一律貼上猶太標籤,比如馬克思主義。在希特勒看來,馬克思主義主張的國際主義、民族解放等是對其國家主義的最大威脅,而這個自然就是一種變種的猶太教,是猶太人發明的顛覆德國(還有世界各國)新工具。既然是猶太人的陰謀,那麼馬克思主義的任何學說都不可信,誰信就是被猶太邪說洗腦了。將所有不利於納粹統治的思想,都歸咎於一個人群。並且捕風捉影、斷章取義的對歷史、文化、宗教進行歪曲,是希特勒的一貫手法。只要在思想上樹立了「猶太人的東西絕不可信」的意識,那麼那些納粹信徒自然也就自己把自己的思維限制住了。這比搞什麼新聞審查要有效的多。第三,可以方便的轉移矛盾,並有利於推行過去無法推行的政策。猶太人沒有「娘家」,對納粹而言,對猶太人的迫害是一種可控的矛盾。納粹可以控制這種迫害的節奏,快慢鬆緊隨時調整。事實上,一開始納粹只是說要對付「猶太人中的壞人」,甚至一邊出臺迫害猶太人的政策,一邊提拔一些猶太官員充當門面。對猶太人的迫害程度是隨著社會矛盾逐漸升級的。從開始只是要求猶太人申報財產,再到要求猶太人佩戴特殊的標誌,再到懲罰通猶太人結婚的德國人,再到封閉管理猶太社區,再到公開驅逐猶太人……納粹甚至一度打算將猶太人打包送到馬達加斯加,只要別待在德國就好。然而,隨著德軍的逐步失敗,納粹不得不一再提升「仇恨度」,他們的心理「閾值」越來越高了,為了防止民眾反對他們,他們只能進行越來越厲害的反猶宣傳,最終造成種族滅絕的慘劇。這種矛盾的轉移同樣體現在一些具體政策上。如果某個政府告訴人民,我們要加強網絡的監管,得到的必然是罵聲一片;然而只要說我們針對的是某個族群,就有人拍手叫好。警察偶爾動用武器就會被社會輿論攻擊,然而一直軍隊跑到國外,打死八歲小女孩都有人覺得可以理解,甚至說這孩子長大了也會是恐怖分子。在這裡,必須提一下,在納粹的邏輯當中,應該被滅絕的不只是猶太人。雖然按照納粹的理念,全世界的非雅利安人都是潛在的敵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暫時」與義大利這樣的拉丁人和日本人這樣的黃種人結盟。對納粹而言,在一定時期內,重點對付的民族是有限的。現實中,納粹最急於消滅的,除了猶太人之外,還有吉普賽人和斯拉夫人。為什麼?因為這三個民族分別可以滿足納粹對於異族的三種想像:猶太人是「邪惡的準備顛覆德國的精英少數民族」的代表,吉普賽人是「無用的浪費資源的垃圾少數民族」的代表,而斯拉夫人是「佔據了大片寶貴土地阻擋德國擴張生存空間的低劣民族」的代表,同時也是「信奉邪惡的共產主義準備毀滅人類文明」的代表。這三個民族是德國生存道路上的三種阻礙的突出帶表,必須抓緊時間清除。與之對應的事,在21世紀,現代法西斯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同時分飾三角的族群,因此各種攻擊都集中於這個族群身上就在邏輯之中了。有的人可能覺得,就算納粹對猶太人再狠毒,對普通人的言行思想再鉗制,我只要乖乖聽話,納粹就不會找到我頭上。納粹要是不對外擴張,大概迫害猶太人也沒人管。對這種想法,不必重複什麼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什麼打爛別人的產能,擴張市場和原料產地所以必然對外發動戰爭之類的大道理來說服他們。只需要問一個問題:法西斯費勁周折,好不容易全面控制了國家機器,是不是就此結束了?當然不會,每一個法西斯分子心裡都有一個建功立業的夢。而他們的基於「狼群模式」的夢想,註定了絕不會與鄰居們和平相處。想把別人當羊吃掉,必定遭到不死不休的抵抗。日本人覺得中國人快要被淘汰了,所以在中國的暴行格外頻繁,大概覺得早晚殺都是殺;德國人覺得反正斯拉夫人是要消滅的,所以根本不在乎烏克蘭人對自己的歡迎,直接宣布斯拉夫人是劣等種族。那麼能不能隱瞞自己的意圖,一步一步來呢?還是不行,因為政治目標是無法隱藏的,騙了外人就會同時騙了基本盤,自己人首先要散掉了。所以所有的法西斯都是一條路走到黑,絕無回頭或者停下的可能。所有的法西斯,個個都會聲稱自己深愛「祖國」「民族」「人民」,其實他們都是極度自私的人。他們所愛的,只是乖乖聽話的「人民」,是被他們牢牢操控的「國家」。一旦認識到失敗近在眼前,他們就會拉上整個「民族」陪葬,好死的轟轟烈烈。希特勒臨死前下令德國人抵抗到底,日本人在叫囂「一億玉碎」,說白了,既然法西斯分子自己要死了,那麼人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大家一起光榮的死一死好了。有人覺得,法西斯就是因為打了敗仗才被人唾棄,倘若當年德國贏了,可能評價就不一樣了。那麼下面說一下法西斯為什麼必然失敗?社會的幾大階層,對法西斯來說,勞工階層和流氓無產階級都是炮灰,這個兩個階層早晚會自行醒悟過來。比如墨索裡尼就是被義大利左派遊擊隊抓住處決的。小布爾喬亞希望法西斯能罩住他們,可法西斯越來越厲害的侵犯他們的自由,同法西斯翻臉只是時機問題。事實上,只要法西斯稍露敗像,小布爾喬亞就會尋找機會離開(如果跑得掉的話)。關鍵在於大資產階級的態度。二戰中,曾發生這樣一幕:英法眼看著德國入侵波蘭(畢蘇斯基立過功也顧不上了),遂坐在馬奇諾防線的背後開始靜坐戰爭。他們滿心歡喜的期待著德國在希特勒的率領下繼續向東,同蘇聯拼個你死我活。可是就在此時,希特勒和史達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籤訂了《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希特勒不但沒有東進,反而迅速向西滅掉了法國(還想消滅英國,沒有成功)。那麼希特勒為什麼要攻擊英法呢?這就是法西斯必敗的秘密。前文說過,德意日的法西斯化某種程度上是在代替資本主義核心的英法美法西斯化。支持希特勒的,不但有其本國的大資產階級,還有世界範圍的大資產階級。希特勒通過強制推銷國債的方法來解決購買力問題,讓「水庫」重新有了水。然而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你借的錢啥時候還?當然,通過戰爭,希特勒可以找個推遲還錢的藉口,還可以殺掉一部分的債主來賴債。然而這些都是推遲問題爆發而非解決問題。越欠債越要打仗,越打仗越要欠債。什麼你說乾脆不還了?那麼「借」不就變成了「沒收」嗎?那希特勒豈不是成為了共產黨?所以,這一條就決定了大資產階級同法西斯早晚會決裂。然而,比起下面一個原因,欠債問題還是次要的。我們知道,資本的生命在於流動。資產階級之所以扶持納粹上臺,其實是走投無路之下拉來的應急措施。一旦危機有了解除的跡象,資本家就會要求恢復到原來的正常狀態,讓遊戲繼續下去。然而,法西斯所想的集中一切資源去做大事,這本來就是違背經濟規律的行為。所以,法西斯普遍希望危機永遠持續下去,這樣他們就可以永遠操縱著國家機器。所以所有的法西斯國家只要開始侵略,在輸光底牌之前是不可能停下來的。資產階級只好勾結外國來顛覆本國的法西斯政權。典型例子就是德國容克貴族出身的軍人刺殺希特勒,並打算和西方議和。而對資本主義核心國家(英法美)而言,納粹是一種危險的存在。在完成其使命之後必定要消滅的東西。這裡有一個悖論,如果沒有資本主義核心國家的支持,德意日法西斯即使上臺也呆不久,因為法西斯的經濟學是註定搞不下去的。可倘若資本主義核心國家法西斯化了,資本主義的經濟發動機也就癱瘓了。也就是說,資本主義國家的全體法西斯化註定無法實現。而對抗共產主義的前線的法西斯國家,又時刻感到自己與核心資本主義國家早晚翻臉。在這種互相猜疑的狀態下,希特勒突然攻擊英法其實也只是想先發制人罷了。所以,法西斯的最終結局必定是身死國滅,下場悲慘。尤其可悲的是,其其實是當了核心資本主義國家的替死鬼。在經濟危機中,誰先忍不住祭起法西斯大旗的,必定會將本國推向一條絕路。雖然希特勒成功殺死六百萬猶太人,但德國卻損失了兩千萬人口,四分之一的領土,所有的殖民地,國際分裂幾十年,到現在還要為自己的暴行懺悔。美國新上任的總統川普履新不久,已經制定了不少充滿爭議的政策。「川普現象」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就是一個很熱門的話題。支持者視其為天降偉人、國家救星;反對者斥之為「現代希特勒」。但是很少有人有人冷靜仔細的分析川普和他的團隊到底要做些什麼。當然,其團隊成員也不是一元化的,幾乎每個人都有其特色,這裡只簡要的分析下川普的思想。川普自己對自己的定位是什麼?他秉持著什麼理念去競選總統呢?其實應該說他是一個很實誠的人(相對於一般政客而言),從一開始,他就是以新世紀的裡根自居的。他的競選口號:「Make American Great Again!」直接照抄當年裡根的競選口號,他的許多主張,比如減稅,也是同裡根時期的政策高度一致。甚至在他給英國首相特蕾莎的信中直言不諱的說:「讓我們成為新世紀的柴契爾和裡根。」因此我們看看川普到底能不能如其所願成為如裡根一樣「偉大的」總統。裡根上臺的時候的美國的確與今天的美國有一些相似之處。一是經濟上的困境,長長的看不到希望的滯漲;二是越南戰爭雖然結束,卻留下了一個分裂迷茫的美國;三是美國的國際地位面臨全方位的挑戰,整個七十年代美國面對蘇聯都處於守勢。而今天的美國,08金融危機之後經濟雖然緩慢恢復,但始終看不到全面復甦的希望;十幾年的反恐戰爭耗費無數,卻很難說有一個明確的戰果;國際上面對中國日益崛起的步伐,卻沒有好的應對之策。而當年裡根對美國困境做出了許多有效的工作,帶領美國最終贏得冷戰,這就讓美國人民希望現在的美國可以出現一個新的裡根。川普則不失時機的站了出來。裡根當年面臨的經濟問題是所謂「滯漲」。什麼是「滯漲」?就是經濟一邊停滯(商品賣不出去),又一邊高速通貨膨脹。這在當時來說算是個新問題。往常,人們認為資本主義的經濟有一個普遍的周期:經濟良好的時候會有通貨膨脹,但商品可以賣上價格,市場繁榮;經濟不好的時候,商品賣不出去,價格就會下跌,不會有通貨膨脹。然而整個七十年代,西方經濟卻一邊生產萎縮,商品賣不出去,一邊商品價格卻在上漲。也就是說資本主義那種自動調整市場的「看不見的手」失靈了,經濟不再是起起落落的周期性波動,而是看不到曙光的長期停滯。對這種現象,很多經濟學家都有自己的解釋,比如「雙重市場」的存在,勞動力能力的錯配,貨幣政策問題等等。總的來說,大多數人認為其是戰後幾十年資本主義國家不斷實行「反危機」措施的原因。前文打了個比喻,普通人的消費能力就是一個水庫裡的水,只有這個水庫裡不斷地有水流出來,就可以推動經濟的發電機運行。然而,「水往低處流,錢往高處走」,大眾手裡的錢遲早會以利潤的形式集中於少數大資本手裡,也就是水庫裡的水早晚要幹。事實上,出於對經濟周期的預測,往往水庫裡的水沒有還完全乾,人們就不肯大方的花錢。這就是所謂的「靈活傾向」,也就是持幣觀望的態度。與之配套的是「消費的邊際效應」和「投資的邊際效應」,這幾條綜合起來,就造成了經濟危機的頻發。也就是說,不必真的等「供需矛盾、資源錯配」之類的問題爆發,僅憑人們的一種悲觀心理就可以引發經濟危機。而二戰後的幾十年,資本主義國家應對經濟危機的標準方案就是所謂「凱恩斯主義」。簡單地說,就是水庫裡不是沒水了嗎?我把水加上不就行了?那麼這個水也就是錢從哪裡來?來源無非兩個,一個是加稅,一個是借貸。這兩個方法其實都是把資本家手裡的錢(臨時)抽到了水庫裡面。二戰後雖然經過反覆,但西方國家普遍在很長時間內由偏左翼的政黨執政(當然是西方語境下的左)。這些政黨普遍的綱領就是「高稅收、大政府、高福利」。一方面是來自蘇聯的意識形態競爭使得西方國家不得不改善工人的生活條件,另一方面他們也普遍認識到必須採取強力措施解決貧富分化的問題,才能解決消費端需求不足的問題。政府提高稅率,收上來的錢一部分搞基礎的設施建設、科研、軍費等,也就是政府投資,另一部分就是搞福利,人民手裡有錢生活又有保障,自然就敢花錢。每當經濟略有疲軟的時候,就有這個辦法解決問題。很顯然,這個一個從「需求端」就決問題的思路。就是想辦法讓水庫裡有水,讓人有錢花,市場需求也就擴大了,似乎是個很完美的辦法。很多人大概已經注意到,這個措施和希特勒的辦法似乎有點相似。其實還真的有點聯繫,正是人類應對1929大危機的經驗教訓讓一些經濟學家有了靈感。這些錢不論是給人民發福利還是搞國家投資,都是一種人為的製造需求,「救」需求端的行為。然而,這一招到了七十年代卻失靈起來。「資本主義的經濟危機只能緩解,不可避免」,所謂「反危機」措施,其實就是用人為刺激的方式延緩經濟周期的到來。其實凱恩斯也很實誠:「未來?未來我們都已經死了。」危機積攢下來不讓爆發,反而令整個經濟得不到適當的調整,資源的錯配在政府指令下得不到糾正。就像一個人身體有病,需要發燒殺死病毒,然而卻一個勁吃降溫藥,燒是不發了,病毒卻越來越厲害的潛藏下來。當時出現了大量的「大到不能倒」的銀行國企,整個政治經濟都陷入了僵局。而裡根就在這個時候上臺,他的口號也很振奮人心(要不然川普幹嘛抄襲呢),措施也很給力。他的經濟改革方案主要是依據所謂「供給學派」理論實施。供給學派認為,過去西方國家老是搞凱恩斯,也就是用「劫富濟貧」的辦法來給底層發錢,這只是在人為的創造需求。這種被製造出來的需求一方面養懶了人民,一方面弄出來一大堆不適合市場的企業。也就是說,市場的調節作用被政府人為的阻斷了。該破產的不破產,該勞動的不勞動。經濟肯定就好不了。那麼,「裡根經濟學」所開出的藥方是什麼呢?就是要回到過去的「原教旨資本主義」中去。「小政府、低稅收、低福利」,讓市場看不見的手來自行調節經濟問題。「政府不能解決問題,問題的所在就是政府」。過去是多收稅給底層發錢,現在是少收稅讓企業休養生息。也就是說讓企業喘口氣以「涵養稅源」。同時,減少社會福利等政府開支(軍事開支除外,星球大戰計劃不能停),以減少赤字規模或者說上漲速度(雖然還是上漲)。這些行為都是為了減少政府對市場的幹預,讓市場「看不見的手」發揮作用,糾正大政府時期帶來的嚴重資源錯配。這個思路因為是以恢復企業活力為核心,被稱為是「救」供給的改革(哎?)。減稅和收緊貨幣政策同時進行,政府能放權的就一律放權,大規模的私有化運動不斷推行。這些都是典型的「反凱恩斯主義」政策。客觀的說,推行這些政策是需要很大的政治魄力的,因為此前造成的經濟問題已經有點積重難返。要解決掉「大到不能倒」的企業,忍受一段時間內失業率猛增,經濟迅速下滑的困境不是一般政客可以承受的。然而裡根還有柴契爾卻堅持了下來。幾年之後,經濟居然明顯好轉。不但生產得到恢復,工作回到美國,物價也不怎麼上漲。可以說,「裡根經濟學」成功的解決了滯漲問題,為美國經濟再續一波。正是因為八十年代美英經濟的出色表現,才讓西方國家最終贏得冷戰。裡根不但在經濟上極為成功,政治上也成為美國最傑出的總統之一,被「新保守主義」政客視為偶像級政治家。所以川普崇拜裡根並希望再來一次「Make American Great Again!」也就不奇怪了。但問題是他真的能成功嗎?「資本主義的經濟危機只能緩解,而不能解決」,其實同樣適用於「裡根經濟學」。其實無論是凱恩斯主義還是「裡根經濟學」,方法不同,但目的都是給資本主義續命。凱恩斯主義有副作用,裡根經濟學照樣有。如果說凱恩斯開出的藥方是「補劑」,直補的西方經濟虛火上升,那麼裡根的藥方就是「瀉藥」。在人體虛火旺盛的時候確實有效,但問題是一個勁的洩,美國經濟的身子早已經被掏空了。「裡根經濟學」為美國帶來什麼後果?削減政府開支、削減福利的確可以讓市場發揮作用,然而別忘了經濟從來不只是單純的經濟問題,而是社會問題、政治問題的綜合。如果說凱恩斯主義是想辦法把那個水庫添上水,讓發電機可以繼續運轉的話,裡根經濟學其實是想辦法把水庫裡不多的水再榨出來。換句話說,裡根經濟學認為,商品賣不出去,並不是消費者真的沒有錢了,而是消費者有「靈活傾向」,就是老是喜歡攢錢,以解決未來的問題。錢都被攢起來了,那麼市場自然就運行不下去了。而高福利會讓人們總是希望政府免費替自己解決問題,而且將工人養的更懶,更依賴工會。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怎麼才讓人們花錢呢?一句話,就是「攻其所必救」。把福利砍了,讓你們不得不花錢。當然能夠「逼」人們花錢的肯不是旅遊娛樂之類非必要開支,必然是不購買不行的項目。那麼能讓人不得不花錢的項目有哪些?首先是食品。問題是動這個東西是會出大亂子的,「阿拉伯之春」不就是老百姓連廉價大餅都吃不上而引發的嗎?別忘了當時蘇聯還在。那麼,其他幾個項目就是「教育、醫療、住房」之類的項目了。也就是從裡根時候開始,這些項目統統大踏步的產業化(雖然此前美國在西方國家中福利本來就不怎麼好)。請大家注意,這就造成了一個後果,就是中產階級的負擔越來越重。你想,對最窮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食品。可是政府不敢打食品的主意,或者說還沒到那一步。而「教育、醫療、住房」這些全都是中產階級在乎的事情。可以說,解決了這幾個問題,這個人就能繼續保持他的階層,解決不了,這個人的階層就會往下掉。哪怕就是再困難,小布爾喬亞也要想辦法加入這個「驢拉磨」的遊戲。你說這招是不是非常狠辣?中產階級的日子苦不苦?那麼我們看下美國在這幾項的成績單:我覺得不需要給出資料了,就憑我們的印象來說吧。教育,高等教育高昂的學費,學生畢業先欠一堆學貸;基礎教育幾乎可以說是稀爛,公立學校的教育質量純粹是糊弄差事,好點的學校幾乎都是收費高昂的私立學校。事實上,現在的美國人根本缺乏起碼的從事技術勞動的知識水平,就從平時被人吐槽的數學水平就知道了。醫療,到現在美國還有一大批人沒有醫保,歐巴馬care 想實現全民醫保,卻不敢動大財團的利益,只是讓中產買單,肯定實行不下去。現在川普乾脆要廢除了,說是要搞市場化競爭,市場化能解醫保的問題嗎?住房,一個勁的用未來的錢支付現在的帳單,08年已經崩了。所以說現在美國的經濟問題已經非常嚴重,甚至已經不是單純的經濟問題,而是政治和社會問題。與之比較起來,所謂的安全問題真的只能算是小事。美國之所以在裡根時代能夠有一個好的經濟表現,其實是因為此前幾十年美國人還有不少的積蓄(可以了解下美國人的存款變化情況,現在真的是沒錢了)。而且此前社會的各種積累,比如教育水平、技術能力還都不錯。因此,當裡根砍掉福利逼迫著美國人花錢的時候就可以為資本主義續一波。可今天的美國呢?裡根神話為什麼到今天還沒有破滅?很大程度上是美國人運氣真好(當然這種運氣也是此前努力的結果)。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美國起碼撿起了幾個金蛋:一是成功打壓了日本,從日本人手裡搶走不少市場(誰讓過去要玩法西斯呢?);二是趕上中國改革開放,一個大市場出現了,又可以為美國提供廉價商品;三是蘇聯解體,倒下了一個巨大的工業國;四是新技術革命。這幾個因素在柯林頓時代匯聚在一起,將美國經濟託上頂峰。現在每個美國人都很懷念那個富裕強大充滿自信的美國。然而,這幾個因素並不會持續下去。小布希政府被911事件刺激,一頭扎進反恐戰爭的無底深坑。此前被繁榮掩蓋的問題在最近若干年一一暴露出來。等美國人回過神來得時候才發現,中國已經不再是那個一個航母戰鬥群就能推倒的國家了,美國產業已經空心化,國內人才培養越來越依賴移民。最重要的是,隨著經濟的此消彼長,美國的中產發現自己因為好的生活水平居然有被反超的可能(如果不是已經被反超的話)。在柯林頓時代,美國享受著蘇聯解體後全球化的紅利,美國只需要印點錢就可以換來大量的中國廉價商品。明明是教育系統逐漸崩潰,卻蜜汁自信在搞素質教育。而到了最近幾年,美國人突然發現,隨著全球化的進一步深入,居然全世界都跑過來和美國人搶工作。高端的工作被中國印度韓國人搶走,低端工作也被「黑綠墨」佔據。比如建築工地的墨西哥人,開計程車的印巴人。此時的全球化,只對一部分資本家有利。對美國普通人越來越不利。所以,2016的美國大選就成為社會分裂的一年,成為民粹主義抬頭的一年。這種對「黑綠墨」的排擠,其實反映了美國小布爾喬亞階層的恐慌感。他們希望能夠把那個強大自信的美國找回來,將外人「偷走」的工作崗位拿回來。最好能夠像裡根時期一樣,解決所有問題來個絕地反擊。除了經濟問題之外,此次大選的另一個關注點是安全問題。其實美國並沒有被外地入侵的危險,所謂安全,其實指的主要是日益惡化的社會治安和隔三差五的恐怖襲擊。這也是一些選民排斥「黑綠墨」的重要原因。一部分美國人覺得將這些人排斥出去,會讓社會更安全。其實,美國社會治安惡化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其實是邊緣人群的不斷擴大。資本主義一旦充分的施展,必然造就一個龐大的失業人群。時間久了,就會形成一種邊緣文化。由於無法參與到社會生產當中去,這些人就會以一種破壞性力量的面貌出現。在邊緣人群集中的社區(貧民窟),治安永遠好不起來。由於一切向錢看,學校、警察之類的資源始終稀缺,這些人改善命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絕望的人群難免出現極端的個體。這就是美國的治安問題和本土恐怖襲擊的由來(911式的境外襲擊是另一回事)。由於「黑綠墨」為代表的少數民族更加難以融入主流社會,因此邊緣人群擴大首先是這些人大規模失業。在白人就業情況還算稍好的情況下,自然會出現一種階層差異。這種差異或者說斷層,會使得雙方的觀點如同雞同鴨講。因此,民族之間的憎恨不可避免的增長起來。換句話說,所謂的民族種族宗教矛盾,其實是階級矛盾的一種特殊的表現形式。此前,美國經濟尚好的時候,還能保持一種利益上的平衡,也就是所謂的「政治正確」。當然,「政治正確」其實是一種妥協和遮掩,是資本主義社會因為無法真正解決少數民族發展問題而實施的臨時性替代性方案。一方面是話語上給予一種表面的尊重,另一方面通過一些「短平快」的辦法給少數民族分一點利益(比如學校招生名額和公職招聘機會)。其特點就是通過行政力量或者社會道德壓力,給少數民族分上一點利益,從而避免問題的爆發。當然,這點利益遠不足以真正改變這些少數民族的處境,無非是維持一種表面的和諧罷了。畢竟比考試的時候加幾分,建立一套覆蓋全體國民的高質量教育體系可困難多了。何況依據「裡根經濟學」,窮人本來就不配享有這些東西。從另一個角度說,正是由於社會對少數民族的歧視和排斥,從而不得不藉助政府的力量搞一點平衡。而今,經濟形勢嚴峻,很多人連這點表面的東西都不願付出了,因此2016年反政治正確也就蔚然成風。其實這種「反政治正確」很好的體現了小布爾喬亞的軟弱性。比如,面對教育上的不公正,很少有人譴責美國昂貴的私立教育將優質教育資源集中於少數富人身上,很少有人反對捐款給大學就可以讓子弟上名校的做法,卻一個勁兒的炒作相對次要的各民族之間的名額分配。很多人對社會對「黑綠墨」的各種歧視(往往集中在就業領域)視而不見,甚至覺得理所應當,而對政府的調控措施大加抨擊,似乎這才是他們不好找工作的原因。恕我直言:「欺軟怕硬」和「自私自利」是小布爾喬亞刻在骨子裡的本性。而在經濟危機的時候這種本性越來越被赤裸裸的暴露出來。但這種情緒除了給了民粹分子上臺的機會外,恐怕不會實質的解決問題。首先,加倍的排斥「黑綠墨」會改善社會治安嗎?其實只能使一部分本來能自食其力的人推到失業深淵而已。安全問題的根源在於「邊緣人群」的擴大。而這種排斥政策,或者說說的好聽點就是「鬆手」政策(政府不再插手,任由市場選擇),只能造成更多的和集中於少數族群的邊緣人群體。很難想像這樣做會給社會帶來更多安全。川普上臺其實畫了兩個大餅,一個經濟的,一個安全的。經濟上我前面已經解析了,個人並不認為其有能力真正解決問題,甚至連診斷都是錯的,更別提藥方。至於安全上,說句不客氣的,難道川普真的希望解決問題嗎?恐怕其根本就打算將這張牌永遠打下去吧,「養寇自重」這種把戲不只是中國人會玩。川普不是希特勒,只是一個自認為能解決問題的政治投機者。其性格特點就是狂熱的喜歡粉絲。其實川普與其選民是一個互相塑造的過程,通過各種互動,支持者越來越覺得自己正確。這也是美國今年來國內對立越來越嚴重的原因之一。而這種政治投機必定會一步步進入一種以我循環,一步步將美國拖入民粹化的深淵。順便說一句,為什麼川普大選的時候很多在美華人自發的組成「挺川團」。一句話:因為比起普通的美國人,這些人更沒有退路。心中的不確定感越強,就越需要一個強人,「公交車效應」越明顯(剛上車的總想立刻關車門,或者把後面的人踹下去)。對這個還是一句話:你覺得美國人連低端工作都不想給「黑綠墨」,難道會開開心心的把高薪體面的工作留給華人?結語:小布爾喬亞總有一種幻想,覺得自己完全是因為個人努力才有了今天的位置。雖然還達不到真布爾喬亞的位置,思維方式卻更加資產階級化。「懶笨壞」是其對窮人的普遍看法,但同時也時刻怕自己掉入那個他們看不上的階層。由於不能真正穩定的佔有生產資料,在危機時刻,其為了保持自身的階層不惜投靠最殘暴反動的政治勢力,這就是法西斯崛起的一大秘密。然而,法西斯絕不會像他們許諾的那種,「經過一段短暫的陣痛」就能解決問題。相反,正是因為扣住了小布爾喬亞的命門,法西斯絕不會輕易撒手。只有不斷的製造新的危機,法西斯才有其繼續把持政權的理由。支持法西斯,就像和魔鬼籤下了契約,開始似乎佔便宜,後來肯定會加倍的吐出來。一心想要消滅猶太人解決問題的德國人恐怕不會想到,他們的命運會是死在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是死在大西洋底的鐵棺材裡,是人口損失兩千萬,是國土被割讓四分之一,是國家分裂好幾十年。如果他們意識到問題的實質,更讓德國人難以接受的是,其實他們的國家是整個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髒手套,在選擇法西斯化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被利用拋棄的命運。為什麼教育成本越來越高?住房價格越來越離譜?為什麼努力工作卻總是比拼不過食利者階層?為什麼養不起孩子?如果還是把問題歸結於「黑綠墨」,而不是看清問題的本質,這個對那些躍躍欲試想要搞一把政治投機的網絡法西斯說幾句吧:別以為自己有希特勒的命。在撰寫本文之前,我就想到可能有一些田園法西斯會將本文作為操作手冊來使用,畢竟他們的知識水平讓我都感到著急。不過放心,能成為希特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成為法西斯炮灰,成為被消滅的衝鋒隊,甚至被更加激進者視為軟弱而清洗掉的可能性卻接近必然。別說流芳百世,就是像遺臭萬年都不會有機會。希望《右翼的成功之路》多少能給大家一點思考。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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