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典電影系列(8)《八部半》

今晚我們看電影

藝術人文頻道《今晚我們看電影》節目從8月20日起特別推出針對大中學生觀眾的「世界經典電影」系列節目。這一系列節目選取了十部世界電影史上各具特色，又極具影響力的作品，從愛森斯坦、奧遜·威爾斯、讓·雷諾瓦、希區庫克、德·西卡，到黑澤明、庫布裡克、科波拉、費裡尼，涵蓋各種類型的電影：人物傳記、懸疑、戰爭、科幻、紀錄片等等。9月26日-9月30日，繼續為大家解讀剩下的五部影片。

它是攝影機探究人內心隱秘的一次偉大嘗試，也被公認為是「世界三大看不懂影片之一」，它就是意識流電影的教科書典範，義大利導演費裡尼的《八部半》。9月29日晚21:30藝術人文頻道《今晚我們看電影》請來電影學者葛穎，與主持人張穎一起走近世界經典電影系列（8）《八部半》。

費裡尼《八部半》

《八部半》片名聽上去就很玄乎，但其實片名和電影內容沒有關係。葛穎介紹，費裡尼在之前拍了七又二分之一部影片，所以這部影片就是他第八又二分之一部影片，這個片名也等同於無題的意思，因為也實在找不出一個標題能涵蓋整部影片。

拍攝於1963年的《八部半》是費裡尼最具自傳色彩的作品，講述了電影導演吉多的精神危機。吉多想拍攝一部有關人類乘坐宇宙飛船逃離地球的電影，然而才思枯竭。與此同時，妻子、情人、製片商等各方面都在對他進行圍堵，吉多的精神陷入崩潰邊緣。如果說此前的電影大多關注角色的外在際遇，那麼《八部半》的劃時代意義就在於它深入到了人物的內心：費裡尼為此開創了一種特別的意識流表現手法。

開啟心理現實主義

簡單來說一下，意識流是一種敘述法，最早出現於文學當中。費裡尼是意識流電影的代表人物，可是這部影片和他之前的作品又有所不同。

葛穎介紹，費裡尼一生的創作，可以簡單地一分為二。他一開始參加的是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運動，完全按照現實生活真實的流程來進行電影的結構。從《八部半》開始，他突然之間進入一種巴贊說的心理現實主義。通過一種似乎很主觀的意識流動，再使用結構法，建構出對現實生活的反省。

獲獎照片

拍攝《八部半》時，費裡尼正處於事業巔峰。此前他已兩獲威尼斯電影節銀獅獎和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前一部《甜蜜的生活》也奪得坎城電影節金棕櫚獎。但盛名之下，費裡尼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創作危機，可以說與電影中吉多的遭遇幾乎相同。影片中，費裡尼借著對電影主人公尚未解決的矛盾衝突的種種揭示，探討了諸多人生命題，如童年情結、兩性關係，家庭關係等，十一組或長或短的「夢幻、聯想、回憶鏡頭」，形成了本片最大的特色。

開場的夢境展示主人公超強本我

影片的開場就是吉多做了一個三段式的惡夢。第一段中，隧道出口大堵車，一個人坐在裡面安安靜靜地等著車開動，慢慢的有點不安分，拼命想要弄開玻璃，突然之間，這個人莫名其妙就從車裡出來了，觀眾並不知道他怎麼就能出來了，這其實就是做夢的特點，在夢裡，很著急的時候就能忽然之間得到解決。

吉多

葛穎認為如果拿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來理解這一段，每個人都有自我，本我和超我，自我是本我和超我的鬥爭形成的妥協，那麼在影片一開始，導演就顯示了其強大的本我。

對自我問題的逃避

第二階段的夢中，吉多開始飛，越飛越高，掠過火箭發射塔，這個發射塔正是他籌拍電影中最重要的一場戲中的場景，也就是說，他在做夢的時候沒有忘記工作，工作對他有壓迫感；在夢的第三階段，他飛到沙灘上，觀眾會發現，他的腿上有一根繩子牽著，下面有個人把他當風箏一樣的在放他，一個教士騎著一匹馬，來到沙灘上，展開一頁紙，像讀判決書一樣，話音一落他就栽下去了。

葛穎認為理解這一段的關鍵點在海灘上。童年時，吉多愛到海灘邊上玩兒，海灘邊上有一個胖女人靠跳豔舞賺錢，他小時候經常被人指使去付錢給胖女人，有一次被老師發現，像公審一樣在全校同學面前受罰，並且還被叫了家長。那老師正是夢中的騎馬人。這一段夢境其實是吉多的自我分析，表明他童年的創傷，他深知自己的問題所在，卻始終不願意直面自己的問題。於是在接下來的影片中，觀眾就會看到吉多在現代社會中各種各樣的掙扎。

跳舞的胖女人

吉多妻子

吉多的另一層精神危機還體現在他與女性的周旋上。情婦熱情天真，卻俗氣纏人；妻子溫柔美麗，卻已退卻激情，還有身邊各種女演員和女性朋友，費裡尼用一系列荒誕不經的閃回鏡頭，敏銳、誠懇地展現了一個孩子、一個青春期男子、一個中年男人，對母親、伴侶、女神的複雜感情。

大團圓結尾表示導演與現實的和解

《八部半》探討了很多人生的困惑，透視了很多人生的危機性問題，但是最終還是結束在一片美好和希望中。在影片結尾，幾乎被逼瘋的吉多在幻想中飲彈自殺，電影計劃破滅了。在巨大古怪、正在拆除的火箭發射塔布景下，坦然接受失敗的吉多卻似乎獲得了新生。

結尾馬戲團

所有的人全部再次登臺，從發射塔上走下，如同平安落地一般，與開場墜落的噩夢首尾呼應。除此之外，葛穎分析結尾還有著更深層的意味，其樂融融的結尾說明吉多學會了和現實妥協，與所有出現過的人物關係的緩解。大家拉起手來跳舞的動作，大團圓的意向性更加明顯。在鏡頭裡還出現了一對小丑，也滿足了費裡尼小時候一直以來的願望，成為馬戲團裡邊的一員。

經典構圖：從現實滑入夢境的無邊界過渡

被稱為「世界三大看不懂影片之一」，《八部半》的難懂，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費裡尼天才般的構圖，從現實滑入夢境的過渡做到毫無痕跡，這些經典構圖為後來許多導演所反覆模仿。

母親擦窗

譬如吉多的情婦跑來攝製地點探班這場戲，被許多電影研究者奉為經典。吉多住在情婦的酒店，睡著了開始做夢。觀眾看到他的情婦躺在床上看小說，吉多在邊上睡著，突然倆人的房間裡，出現一個擦牆的老太婆。這個老太婆其實是吉多的母親。他在這個真實的場景中放入夢境當中的元素，在真實場景當中睡著的自己，也是在夢境當中開始做夢的自己，真正做到無邊界過渡。

創立全新的調度法：圓形廣場調度

費裡尼在看似混亂的敘事當中創造了意識流，在無序之下支撐起影片筋骨的卻是他極其縝密的思維和清晰的條理，可以說費裡尼為電影語言貢獻了極大創造力。在電影教學案例分析當中，費裡尼的場面調動就是重中之重。

妻妾成群

《八部半》創立了一種全新的調度法：圓形廣場調度。在人很多的場面，攝影機往往是先跟住某一個人，然後像接力一般，當這個人跟另一個人說話後走開，攝影機就開始跟住另外一個人。在《八部半》中，一場被電影學者命名為妻妾成群的戲就是典型的圓形調度法的代表。

不必熱衷於理解一切，只要試著去感覺和理解自己就行。靠著這點，費裡尼和電影中的吉多一樣走出了困境，並用自省和探索精神迎來了事業上的另一個高峰：《八部半》獲得了1964年第36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並多次入選各地影評人評選的影史十佳。費裡尼也由此從一個新現實主義電影的旗手式人物，變成了心理現實主義電影的代表人物，人們把他在電影敘事方法上的這種創新，稱之為「費裡尼色彩」，這種表現手法深遠影響了許多同時代和後來的電影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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