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屋」
文/陳俊秀
老屋佇立在山腰上三十餘年,它見證了我祖輩的衰老父輩的成長;它走過風雲變幻走過日夜更替;它從鮮豔的明黃色褪成古舊的青銅色,然而它始終佇立在那裡,風風雨雨,朝朝暮暮。
通向老屋的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路過緩緩流淌的雁渠,腳不停歇一直往上走,可以看見露出的屋簷和煙囪。這時候可以在風中聞見炊煙的味道了,家家戶戶都在做晚飯了。味蕾已經喚醒,咽著口水快步跑上石梯。不用想,爺爺一定在院壩眺望等著我,看到我的時候他就露出慈祥的笑容,我背著書包跳進灶屋,奶奶正圍著灶臺忙前忙後,看到我回來,肯定要我坐在灶前幫她時不時傳火。不用等多久,就會有我最愛吃的土豆炒臘肉和韭菜炒雞蛋端上飯桌。然後祖孫三人就會圍著小圓桌一起吃晚飯,直到太陽落山只給天空留下一道霞光……
老屋前面是我家自己的菜園子,爺爺用竹條圈成籬笆把雞和狗隔開在外。菜園子裡在不同的季節就會種上不同的蔬菜,最常見的是白菜、辣椒、茄子、白蘿蔔、豇豆、四季豆和黃瓜。儘管有籬笆隔著,可是健壯的雞們總是站在石梯上奮力一躍,竄進菜園子啄白菜和土裡的蟲子,我總是拿著竹竿邊罵邊把它們攆出菜園子。以前也試著在菜園子裡栽西瓜,可是苗子還沒長成就被雞從土裡扒出來把種子吃掉了。屋後有一小塊方地,裡面栽著韭菜,高高低低的,家裡炒個土豆或者燉個什麼需要增香和調味的時候奶奶就會叫我去掐一把回來備用。
以前總是背著背簍去樹林裡拾柴火,總有幹掉的樹枝落在林子裡,只要一會兒,我就可以拾得滿滿一背簍,這一背簍可以做兩頓飯呢。春天的時候還能邊拾柴火邊採菌子,這種菌子是一味藥材,採得多就賣錢,採的少就自己家裡做湯吃了。不知是菌子本身的原因還是自身勞動的原因,菌子湯總讓我覺得十分鮮美,每每喝完了這個湯,它的香味還要縈繞在我舌尖許久許久……
在我心裡,爺爺是這個世界上擁有最巧的一雙手的人。農活兒不忙的時候,他就去自家竹林裡砍兩棵竹子,劈掉細碎的枝丫,把竹子一點一點分成竹條,然後他就搬一把椅子坐在堂屋裡開始他的興趣愛好――編背簍。我從來都不知道背簍是怎麼編成的,只見竹條在爺爺的手中偏移旋轉,與地面碰撞發出啪啪的響聲,然後背簍的樣子逐漸成型,爺爺做背簍的時候很認真,有時候跟他講話他也聽不見。一個背簍大概需要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完成。爺爺會做好幾個背簍摞在一起,等到逢場趕集的時候,爺爺就會把背簍拿到場上去賣。不僅如此,爺爺的巧手還會編撮箕,篩籃,籃子等一系列農家常用工具。每次爺爺去趕集我都盼著他回來,因為從集市上回來的爺爺兜裡會有幾顆大白兔奶糖和可口的酥糖。
後來,其實也沒有多久,不過短短幾年光陰。奶奶走了,沒有兩年,爺爺也隨她而去。老屋空了!在送走兩位老人之後,我很久都沒有回到老屋。今年過年的時候,按照風俗,後輩要回去給家裡的祖先送亮。我終於又回到了熟悉的老屋。
門前的李子樹早已枯死,只剩一截樹幹掛在半空中,石階上長滿了青苔,寬大的院壩裂開了石縫,雜草從縫裡伸出來。至於菜園子,哪裡還有什麼菜園子,早已是生命力頑強的雜草的天下了,就連竹籬笆也已經發黴到不成型的半倒下了。老舊斑駁的大門上,有我兒時用木炭寫下的稚嫩的文字。堂屋裡,燈不亮了,灰塵落滿了堂屋中央的大木桌。板壁上,小時候三好學生的獎狀還貼在上面,以前貼的彩畫早已經看不出原樣。春聯已經是幾年前貼的了,紅色的底子已經淡化。抬頭看去,日光從瓦縫中間射下。我想,應該是野貓在屋頂上嬉鬧撥亂了整齊的瓦片。兩把鎖鎖住了兩旁的廂房,也鎖住了我再也回不去的童年。再也不會有人在冬天給我烤紅薯吃了,再也不能站到木板上去踩餈粑了,韭菜炒雞蛋也不是以前那個味道了,我也不用扛著竹竿去菜園子攆雞了。從前的雞窩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破籃子,以前用來給雞盛水的石槽裡裝著露天的雨水,水底是一層厚厚的黑黑的汙垢,牛圈真的變成了牛圈。柚子樹上難得一見的充滿了生機,金燦燦的柚子掛在樹梢上和綠色的柚子葉交相輝映,我卻再不像兒時那樣,長大後的我再也拿不起那竹篙,敲不落那柚子。
滿眼都是枯葉滿眼都是滄桑!我的老屋啊,我從小生長的地方啊,如今卻是這副模樣!爺爺奶奶啊,你們一走老屋就跟著你們走了啊,捉蝴蝶的孩子也長大了換了一副皮囊!老屋呢?它昨天還摸著我的手叫我快點長今天卻怪我已不是當面模樣!
我癱坐在地上,我明白了:老屋依舊是老屋!老屋已不是老屋!
【作者】陳俊秀,武漢職業技術學院,一個隨性灑脫的姑娘,喜歡看電影,聽音樂,最大的夢想是暴富和暴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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