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者謂我心憂,不信我者謂我何求。世人總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認為它不會欺騙自己,總是將親眼所見說得斬釘截鐵,卻不知道眼睛有時候的欺騙比心更甚。
若是需要我做些什麼來證明,其他人才能心安,我做一做又有何妨。再說,能力有時候也需要展示,否則如錦衣夜行,豈不無趣得緊。
——葉衝《自嘲》1936年12月
梅花樹下,葉衝站在原地、滿面笑容的任宏毅上下打量,只是隨著他的目光,輕微的調整著自己的頭部,始終讓自己正面面對他們二人。
一陣輕風吹來,梅的馨香仿佛從周圍聚集而來,在三人鼻端迴旋、嬉戲。自然飄舞的花瓣仿似精靈一樣,跳躍、有序地落在他的頭上、身上,使梅樹下的少年越發俊秀雅致起來。
宏毅與小張二人看著眼前景象,此時覺得這方梅林好像真的很喜歡葉衝。
宏毅眼光上下左右打量了他一陣沒有得到任何結論,他笑著問葉衝:「他們是歷來如此,還是今天心血來潮?就這麼放心的把你留了下來?」
葉衝笑了笑,沒有回他的話,只是側著頭反問他:「宏毅大哥,你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或是在那邊歇歇腳也好。」葉衝指著不遠處的一塊大石說道。他見宏毅強撐的身體越發虛弱,面上的肌肉開始出現偶爾的細微顫抖。
「當然,你們若有休息之處,我也可以跟著走的。宏毅大哥,你不用在我面前強撐。」葉衝眼光划過從宏毅身後探出腦袋的小張一眼,繼續笑吟吟地對著宏毅說道。遠處的人聲犬吠聲已經開始偏離此地。
「怎麼休息?此處如此寒冷,首長身上還帶著傷。再說,後面的白狗子也跟得緊,我們好多同志一齊使力,才為首長爭取到可以安全轉移的時間,卻被你們幾個給浪費了。」
小張此時聽見葉衝問首長要不要休息,並說不用在他的面前強撐時。他實在忍不住,從後面走出來,直接扶住宏毅強撐的身體,對著葉衝不滿的說道。
「我們還得另找安全時間,首長才有機會得到休息。」小張讓宏毅儘量把身體重量靠向自己,以緩解他疼痛的壓力。
「現在就可以休息啊。為什麼要另找時間?」葉衝好奇的反問著小張。
「當然是白狗子,哦,我忘記了你可能不知道白狗子指什麼?」小張說道此處,突然想起葉衝一幅不食煙火的仙家形象,額頭往自己的手臂上一磕後,才繼續說道:
「國民黨46師的官兵追得太緊,你不會以為那些國軍都是吃乾飯的吧?首長想要安心休息,得先甩開他們才行。」
「小衝,你別想著岔開話題。你竟然喚我聲大哥,當知道長兄為父的道理。《弟子規》中的那句『兄道友、弟道恭』,你應該不會忘記吧?」宏毅讓自己稍作休息後,雙眼炯炯有神地望著葉衝,對著他嚴肅的說道。
葉衝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停,一閃即失,就連宏毅都沒來得及察覺。他只看見葉衝牙齒輕咬自己的下唇,一幅有些為難,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樣子,眉目之間竟有縷輕愁時隱時現。
就是這一縷輕愁,卻讓宏毅心裡一緊,想起了前面的那首命詩。他把自己的聲音放輕柔許多,臉上收了嚴肅,又掛上淡淡地微笑,才對著葉衝繼續說道:
「小衝,你別難過。大哥我不是質問你,只是想知道原因,先前咱們不認識的時候,我尚且為你難過。現在,你與我已經成為了兄弟,有些事情我想還是應該知道的。」
葉衝聽他所言,心中一緊,眼中有溼潤感出現,不敢再看宏毅。他把自己下巴向上抬起成45度,視線轉向了遙遠的天際。
遠處的天空有黑雲遮空,他找不到自己想望的星辰。那雙星目中欲流出的淚水被他一點一點的逼了回去。
「小衝,你應該知道大哥沒有惡意。你這般聰明,想必也能將大哥身份猜出七七八八。你不問我的出身,我自然也不會探你的來路。」
宏毅見葉衝此時的動作,自然知道自己的話,恐怕觸動了葉衝心裡的一些東西。他不回答,不是不願,而是條件不允許。自己這個才認下不到十幾分鐘的弟弟,怕也簡單不到哪裡去。
「拋開一切外在因素,我現在只是做為兄長、一個大哥在單純的詢問你。正如你的呂煥哥哥所說,你還小。我們作兄長的自然得為你多想些,多擔待一點。
如果可以選擇美好,沒有人願意在泥濘中行走。但是,若為兄者有能力化作城牆,自然可以為弟弟們擋住所有風雪。你說大哥說得可對。」
宏毅只是在話語中輕點了一下,就把自己此時對葉衝的兄長之情坦坦白白的擺在了葉衝面前。
任葉衝自己去考慮、斟酌。畢竟有些東西威脅的不僅僅是自己一人,自己又豈能疏忽、輕視,讓組織因自己的原故受到破壞。
葉衝收回有些失落的視線,重新轉到宏毅身上,不過幾分鐘,他見宏毅氣息又弱了幾分。但他目中對問話答案的堅決,卻沒有一絲的動搖。這是他一定要從葉衝口中得到答案的堅持。
「宏毅大哥,你真要我說?」葉衝伸出右手,握拳擋住自己嘴唇,輕笑了一聲問道。
「嗯。你也聽小張說了,大哥被國軍之人咬得太緊,而你們三人出現在這裡太過突兀。
大哥身為贛邊負責之人,不得不為同志們考慮。這一點,望小衝你能理解。」宏毅聽見葉衝所問,肯定的點了點自己的頭。
誰讓花蓮和呂煥看見他與小張後,走得太過麻利。時間稍長點,就很難讓人不去想,他們可能就是國軍設下的圈套,是為了直接催毀贛邊根據地而來的。
「宏毅大哥,你想多了。煥哥和小花哥哥走得如此乾脆是因為他們知道:你們兩個打不過我。
雖然這樣說來,可能不太妥當,但你們兩人,現在對我來說,沒有絲毫威脅。我這樣說,宏毅大哥,你相信嗎?」
葉衝聽他話中表露的意思越來越明顯,哪裡不知道對方心中想的是什麼,國軍?他再次輕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對著宏毅兩人說道。
「當然,宏毅大哥。我絕對沒有看扁你與小張的意思。畢竟你們受外界的影響太多,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是最優形態。」
葉衝從梅樹下向著宏毅方向跨了兩步後,復停了下來繼續說道。
雖然他們就算達到了最佳狀態仍然打不過自己,但這些無須說是不是。自己只要讓他們知道,哪怕就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們也不可能有抗擊的能力。
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個重病號,兩個連續幾天沒有得到好好休息的人。也就比縛雞之力稍微強點罷了。
「宏毅大哥,我和煥哥、花蓮哥哥前面說的,都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們只是單純來賞梅嗎?」葉衝說到最後,微微把頭往右邊一側,看著宏毅反問。
對小張聽說他們打不過自己露出的強烈不信一帶而過,只是認真的看著宏毅,對他的回答竟然慎重無比。
宏毅看著眼前突然變得認真的葉衝,唇邊升起一抹苦笑,葉衝說他們是來此賞梅的話他是相信的。
他說自己兩人打不過他的答案還真是直接啊,同他前面的猜測一樣,自己兩人不是他們對手。
原本自己判斷的是三對兩,自己兩人必輸,卻想不到此時從葉衝口中得知,他們連葉衝一個人都對付不了。
他有些驚訝地望著這個剛認的弟弟,明明年紀輕輕,一幅人畜無害、需要人保護的樣子,怎麼就這般厲害。
雖然葉衝所說的話他是相信的,但對他的本事卻仍然有些質疑,畢竟葉衝看起來實在太小了些。因此他對葉衝的回答就顯得有些遲疑:「小衝,我相信你。」
葉衝從宏毅面上和語音中聽出了他的信任,但同時他也讀出了宏毅的質疑。他眼中的笑意靈動起來,輕聲發出一聲感嘆:看來,還是得證明一下啊!
宏毅與小張兩人的懷疑,並沒有讓葉衝產生不滿,他慢慢地張開雙手,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慢步走到身旁一顆梅樹下面,先是抬頭深深吸了一口梅的香氣。然後右手緩緩划過一根梅枝,也不見他使力,那梅枝就出現在他如玉的手中,就像原本長在他手中一樣,與他渾然一體,相互增輝。
只見葉衝將手中梅枝舉在鼻前深嗅了一下,梅香直透心底,他眼底,眉梢、唇邊因為這香,都帶上了溫柔的淺笑。這笑在梅林裡蕩開,將這方冷洌的天地點染上溫暖。
宏毅和小張望著梅花樹下手執梅枝的葉衝,心裡也是暖暖的,連北風的寒冽此時、此地也變得暖和起來。葉衝的笑有傳染人的魔力,讓他們的臉上,也掛上了淡淡溫煦的笑容。
葉衝對著宏毅有些羞澀地再次輕笑出口,將手中梅枝對著他與小張兩人緩緩遞出。他在宏毅不解的目光中微笑著說:
「宏毅大哥,你看了小弟我的實力後,就聽小弟一聲勸,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可好?須知寡人有疾不可取。」
說完後,他在宏毅與小張仍然不解的目光中,緩緩推動劍勢,一股讓人驚駭地力量從他手中梅枝處緩慢襲來。空氣顯得凝滯起來,香氣也被這種力量隔絕,獨特的威壓向四周散開。
好似這方天地都受到這股氣勢的壓制,放棄了對此地的掌控,讓葉衝輕而易舉地將宏毅與小張兩人置於自己掌控的力場之中。
突然出現的威壓,讓宏毅與小張兩人毛骨悚立,一股來自生物本身的警告,焦急不停地告訴自己,此處危險,要他們遠離。
冷汗從他們的額頭浸出開始下滑,他們卻無法抬手去擦拭。他們心中均清楚的感受到,只要葉衝願意,取他們性命,對葉衝來說易如反掌。
此時,他們二人才真真地領悟到葉衝前面說他們不是他的對手,是多麼的客氣與謙虛。
葉衝見他們兩人已經親身感受到這種由自己掌控的力量後,就自然而然的將此股力量收回。
《秋蟬》同人文第98節:梅樹下的你,灼灼其華,皎如玉樹
梅枝輕點間,將遠處引發的力量淡然消去。梅花飛舞、梅香再次布滿整個梅林,這方天地又重回了人間。
先前的一切仿似幻境般從來沒有出現,只有在梅樹下執枝淺笑的少年,臨風而立,仍笑容清淺的望著宏毅與小張二人。
梅樹下執枝淺笑的少年,就這樣深深的落進了他們心底,成為記憶中恆久的美麗畫卷。
#任嘉倫秋蟬葉衝#
承接:《秋蟬》同人文97:葉衝說這雪中的紅梅已夠亮眼,不需要鮮血點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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