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雯麗飾演的郝思嘉提升了人物的個性和氣質,是比較少見的電影超越文字的範本)
所有隨風而逝的都屬於昨天的,所有歷經風雨留下來的才是面向未來的。
——瑪格麗特·米切爾《飄》
文/步姿
戰亂或瘟疫一旦發生,人們就會發現在自然環境和社會大背景面前,自己的力量變得十分渺小,因之而產生的無力感有時會令我們感到恐懼。
有朋友讓我談談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飄》。書中的郝思嘉是史上最頑強的大女主,一個原本嬌生慣養的貴族小姐,能在戰亂時期,生存極其艱難的情況下,獨自勇敢地承擔起家庭的重任,捍衛了家園,也保護了自己的親人。她的聰明智慧、堅韌不屈,正是當下我們該學習的。
第一次讀《飄》是在大一。不記得讀書時有何具體收穫,只記住了嬌蠻任性的思嘉和她痴迷的初戀。
第一次看電影《亂世佳人》也是在大學裡。當時自己也正陷入初戀不可自拔,和郝思嘉少女時期一樣,完全不懂愛。
記得當時對電影裡艾希禮的演員十分失望,認為他根本配不上思嘉的絕色美貌。
至於白瑞德,覺得他很有魅力,但有些老,而且他對女主的態度一直猶疑不定,讓人很沒安全感。
可能在單純的女孩子看來,白瑞德神秘得出人意料,世故得狡猾老辣,是個難以把握的男人。
直到走過半生才發現:能為白瑞德這樣的男人所愛,是一個女人莫大的幸福。
但不是每個女人都會遇到白瑞德,也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活像郝思嘉。其實無論簡愛、愛瑪、苔絲,還是郝思嘉,我們都很少會在現實生活中找到完全相像之人。他們來源於生活,更高於生活,只所以深入人心,是因為被作家藝術化了。
每個人身上都含有她的存在,然而又不全是她。他們體現了人性最突出的那個部分,所以才生動鮮活。
郝思嘉浪漫又現實,自私又善良,虛榮但不虛偽,她永遠自帶光芒,活在舞臺中央,讓身邊所有的人又愛又恨,包括端著書的、銀幕前的我們。
我們愛和恨的,是她人性中最閃亮的部分。郝思嘉出生在一個擁有一百多奴隸的種植園主的家庭。「打出娘胎就有人從頭到腳地服侍著」,從小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並不是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女孩,都像郝思嘉一樣高傲自負。
除了美蘭之外,郝思嘉身邊的女孩子都不喜歡她,包括她自己的妹妹。
她們嫉妒她的美貌和驕縱,更嫉妒她左右逢源、目中無人。
其實說白了,所有的嫉妒的主要原因是:思嘉所做的事,她們做不到,也不敢做。
「我總不懂一個女孩子要找男人,幹嗎就該裝得這麼傻?」
這些話能看出郝思嘉獨立叛逆的個性,也痛快淋漓地對壓在女人們身上的傳統信條辛辣地諷刺。
所以,她在人群中從不會收斂和含蓄,總能成為萬眾囑目的焦點,吸引眾多男士。在她身旁的其他女人,會顯得失去了光彩。
我們身邊若有這樣的女子,也同樣會遭人妒忌。一般的女人也很容易糾結於這些妒忌。但妒忌於郝思嘉來說,卻是浮雲。她不會太當回事,也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絲毫。
我們可以說她是過分自我,也可以說她是內心強大。這樣的心理素質是少見的。
「不要為那些不願在你身上花費時間的人而浪費你的時間」
「那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所能繪製的計劃,處在人生那個這段時光,生命無比美好,失敗是不可能的,美麗的裙子和漂亮的臉蛋,就是足以徵服命運的武器。」
郝思嘉善用美貌的資本,輕而易舉地結了三次婚。
郝思嘉覺得自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為了氣艾希禮嫁給懦弱的查爾斯。為了挽救泰拉莊園,獲得財產,又搶了妹妹的未婚夫。
「盲目的勇敢無比等於自取其辱」
前兩任丈夫在她面前都是勢微的,他們都不如她精明能幹,像是她生活的陪襯。最後的死,也像自己的性格一樣,愚蠢、草率和盲目。
兩個男人都愛她,依戀她,可她一個也不愛。郝思嘉心裡始終忘不了初戀,認為自己愛的一直是艾希禮。
其實她不知道那只是「得不到」的執拗。因為這點執拗,她對已婚的艾希禮總是念念不忘,屢次情不自禁地示好。
艾希禮是個溫文爾雅的紳士,一個典型的貴族青年。他有愛國熱情和家庭責任心,但他又是個睿智和軟弱的矛盾體,和《傲慢與偏見》裡的達西有些許相似。
他知道什麼樣的女人適合做妻子,很愛美蘭,但同時也嚮往思嘉身上自然、本真、熱烈的部分,可又不得不恪守社會道德,無法逾越世俗的藩籬。
一般的男人看來,或許很難抗拒郝思嘉這樣的女人,但更願意選她做情人,因為她雖嫵媚風情卻比較強勢,難以駕馭。
能夠和思嘉匹配的,唯有白瑞德這樣的男人。
「你把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讓,去追求一些根本不會讓你幸福的東西。」
很多人選擇婚姻時,因為年紀尚輕,多半不夠成熟。所以找尋另一半時,會不自覺地選擇自己生命中欠缺的那個部分。
只要我們看看周圍的家庭,就不難發現,很多婚姻中的兩個人,個性都是互補的。
正如讀過的《過猶不及》一書中說的,「有控制欲和有被控制欲的人遇到,結果是兩個人結婚了。」
但是,當我們走過人世風華,看透愛情和婚姻的本質之後,最終才明白,只有個性相似,才會少了許多磨合過程中的苦惱和糾結。
簡愛和羅切斯特的愛只所以偉大,不僅僅在於他們之間是靈魂之愛,還因為他們個性上的相似,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另一個自己。
白瑞德,冷靜智慧,寬宏勇敢,也世故幹練,獨立不羈。他對生活富於勇氣和挑戰,是世俗中的成功者,同時也有著深厚的家國情懷。
他的與眾不同的成熟還在於,從一開始就知道什麼樣的人才適合走入婚姻。
「我愛你思嘉,因為我們太相像了。我們倆都是叛逆者,親愛的,是自私的卑鄙小人。只要我們安然無恙,舒服自在,就算整個世界都毀滅了,我們也一點不在乎」
初次相遇,他就認定郝思嘉和自己是同類人。他們都勇敢自私,傲視旁人,既物質又實際。他遇到愛,也懂得愛,所以願意為思嘉放棄自己終生不婚的決定。
可問題是,一起生活了幾年之後,郝思嘉依然不懂得這一點。甚至她完全不了解自己愛的是誰。
她可以像男人一樣有責任擔當,以一己之力撐起瀕臨破敗的一個家;可以在戰火紛飛中拖著馬車上產婦、嬰兒和黑人一起逃命;可以為維護家人的安全,勇敢地槍殺入室搶劫的北方逃兵……,但她卻不懂得愛,也不懂得身邊的人對愛的隱忍和付出。
戰爭的苦難、生活的磨練,使她變得成熟能幹,生存能力也愈來愈強,而真正使她成長的,卻是人性中的東西,是人與人之間的愛與恨。
「生活沒有義務滿足我們的期望。我們應該接受現實並因情況不是更糟而感恩。」
她和美蘭、艾希禮、瑞德一起經歷了戰爭的毀滅,活了下來,最終卻逃不過生死宿命。
父親和女兒都因騎馬跳欄而亡,美蘭冒險懷孕難產而死,自己腹中的孩子也因不慎摔下樓而流產。
死亡可以讓人消沉,也可以令人成長。
艾希禮在戰爭中看到的死亡,曾一度抑鬱,美蘭的死,對他更是致命的打擊,令他再度陷入消沉。
白瑞德也因女兒邦妮的死而頹唐,甚至想隨女兒同去,以死來結束痛苦。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死了的已經死了,活著的還要繼續活著。」
換作一般女人經歷了這許多種種,必然沮喪和絕望。但是,這些都沒有打倒郝思嘉,她反而徹底清醒和覺悟了,這正是她可貴的地方。
之前陷於初戀的執迷,一直在白瑞德的寵溺下,郝思嘉不了解自己,更不懂得身邊愛她的人。
待到婚姻破碎,孩子和摯友死去,她終於發現,白瑞德才是她一生最不能失去的人,也知道了什麼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再深刻的愛情也會有厭倦的時候。」
白瑞德是和思嘉一樣驕傲的人。幾年的愛和付出沒有回應,再熱烈的愛也會失去溫度,再無私的人也會疲憊。從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人,不光有愛,也會痛、會累,才是真實的人性。白瑞德選擇決絕地離開。
苦苦哀求之下,那個男人也沒有回頭,不免使人感到失望和悲涼。可回頭想想,不決絕,就不是那個和郝思嘉個性相似的男人了。
「愛到分離才相遇。」
白瑞德和郝思嘉的愛情,也正因為這狠心的別離,才最讓人動容。雖然結局是她失去了他,但我相信以她的勇敢和智慧,還會將他追回來的。
郝思嘉這個人物最大的魅力就在於,身上總是湧動著生生不息的,不服輸的精神。
另外,我們很難不愛美蘭。她了解丈夫和郝思嘉,也懂得白瑞德,用她的方式愛安靜地愛著身邊的人。如此大氣智慧的女人太值得點讚了。
重溫電影時,看到美蘭去世的一幕,我忍不住流淚了。為美蘭的善良和偉大所感動;也為思嘉之前不懂美蘭的愛所感動,更為這殘痛的失去,才換來思嘉的成長和蛻變而感動。
寫到這裡還想繼續說說美蘭,可是文章已經太長了,下次再寫吧。最後分享兩句米切爾最經典的對白: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去為之工作,為之戰鬥,為之犧牲的東西,因為它是唯一永恆的東西。」
「我現在還沒空去想這些,等明天我再去想吧,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