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不止一次的懷疑過,活著對於自己的意義,並為此付出許多時日,嘗試著摸索與思考,最終卻得到一個近乎可笑的答案,活著,或者說是生存,只是為了痛苦。
初看起來似乎難以理解,但你知道,只有痛苦這件事情,才能夠讓你注意到生命中非痛苦的東西。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每天要喝兩大碗中藥,最開始要捏著鼻子,口含冰糖才能艱難的咽下去,後來爸爸親自給我做示範,眼見他面不改色的喝下一碗藥湯,我突然產生一種錯覺,這樣的苦,是不是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那不是錯覺,就像我們生而為人,天生蘊含著一種巨大的矛盾:在拒絕痛苦的同時,不得不接受痛苦;解決痛苦的同時,又不得不面對痛苦。
你也曾痛苦過好久,寄希望於塞尚和弗洛伊德,想要見證某個偉大靈感的誕生。
為此,你終日奔波,觸摸所遇見的一切事物,儘管那被稱為無用、背棄、離經叛道。
你必須好奇,才能夠將根狠狠紮下去,不至於隨風飄蕩。
你必須在虛無的深淵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的腳步,好讓自己免於沉沒。
你必須每天痛苦,才能保持清醒。
或許在某一個清晨醒來,感受痛苦為你帶來因為生存、冒險、求知而升華出的喜悅。
那當然和意義無關,只是你充滿勇氣前行所帶來的回報。
Chapter.2最近刺到我的一個句子是「忽然理解了一種我所反對的生活」,這是看理想的一個徵文活動,有許多人表達了自己對於生活的某種頓悟,我寫了很久,刪掉,又從回收站中找出來,帶上一個莫須有的名字,把這段人生安插在一個素未謀面又必定存在的人身上。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看理想所要表達的,有關於溝通、認同以及妥協。
時至今日,我有時候還會想到家裡翻出的舊日記本,上面是30年前的鮮活文字,儘管我距離那個時日已久,卻也知道這正是我父母的一部分,我以為我已經懂得他們了,但事實上還差得遠。
那麼你還期待長大嗎?儘管可能不是你想要的樣子。
它不但意味著我們逐漸要去往的那個世界、努力奔向的那種生活,更意味著更加沉痛的失去,不斷到來的疲憊,以及毫無準備的訣別。每一處創傷都深入骨髓。
我逐漸開始放棄一些更加虛無的東西,嘗試著去理解共同存在的這個事實。從不斷地逃離中試圖找到某種共性,然後直面它,打敗它。
屬於他們的那個時代已經快要過去了,而我身處的時代還是漆黑一片。太陽熄滅,黑夜降臨,無盡的虛無將我吞沒,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出現星星點點的微弱光亮,所謂生命中的頓悟,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你喜歡海嗎?那是一片巨大蔚藍的水體,堅韌而平靜,海水以上是自由漂浮的空氣,海面下是混沌紛亂的世界,在每一個夜晚,我都能聽到它的低語,展露著強大的意志,要求我臣服。
那是一種有依靠的感覺,同時也有著深深的不安,像是即將要乘著小船漂浮於無邊無際的蔚藍之間,極大和極小對比起來,恐懼都被拋在身後,心中只想著向岸邊駛去,只要那樣就好了。
有段時間天天在海邊走,眼見獨自垂釣的大叔,提桶拾貝的少年,側著臉吹海風的姑娘,沿著長長的步行道一直走,直到天色暗沉,霞從山那邊捲來,直直落到海裡去。
到那時我才終於知道,每個少年,都有各自的一片海,離得遠遠的隔海相望, 才得見內心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