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繼位之迷(2):康熙遺詔
一 木
編者按:本文首次利用《永憲錄》記載於十四日傳詔及上面的補記,來論證現存的康熙遺詔是假。這也是以往任何歷史學家所沒有發現的,筆者特此註明。
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在北郊暢春園突然去世,四阿哥胤禛承繼大統,次年改年號雍正。三百年來不管民間還是官方,對他繼位都是隔岸看花,霧影重重。野史說雍正「鳩殺父親,逼死母親,篡改遺詔」,這種說法至今諸多歷史學家都在爭辯。斧聲燭影,是千古難解的疑案。
關於康熙之死和雍正繼位的那段情況,筆者根據《清聖祖實錄》、《清世宗實錄》、《永憲錄》及《大義覺迷錄》中的記載,整理如下: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戊子初七。上由南苑回駐暢春園。
○予故漢軍都統蘇爾法祭葬如例。
○以固山貝子允祹為鑲黃旗滿洲都統。鎮國公吳爾佔為鑲白旗滿洲都統。
己丑初八,上不豫。傳旨:偶冒風寒,本日即透汗。自初十至十五日靜養齋戒,一應奏章,不必啟奏。
○免山西平陽、汾州二府,澤、沁二州所屬州縣衛所康熙六十年分旱災額賦。
○以故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劉得禮親叔劉英襲職。
庚寅初九。上因聖躬不豫。十五日南郊大祀。特命皇四子和碩雍親王胤禛恭代。皇四子胤禛以聖躬違和,懇求侍奉左右。上諭曰:朕躬不能親往,特命爾恭代。皇四子胤禛遵上於齋所致齋。
辛卯初十。皇四子胤禛三次遣護衛太監等至暢春園,候請聖安。上傳諭:朕體稍愈。
壬辰十一。皇四子胤禛遣護衛太監等至暢春園,候請聖安。上傳諭:朕體稍愈。
癸巳十二。皇四子胤禛遣護衛太監等至暢春園,候請聖安。上傳諭:朕體稍愈。
甲午十三。醜刻(凌晨1~3點)。上疾大漸。命召皇四子胤禛於齋所。諭令速至。南郊祀典著派公吳爾佔恭代。寅刻(凌晨3~5點)。召皇三子誠親王胤祉、皇七子淳郡王胤佑、皇八子貝勒胤禩、皇九子貝子胤禟、皇十子敦郡王胤䄉、皇十二子貝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理藩院尚書隆科多至御榻前,諭曰: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時除恆親王胤祺因冬至奉旨往孝東陵行禮不在京師,皇十五子貝勒胤禓、皇十六子莊親王胤祿、皇十七子果親王胤禮、皇二十子貝勒胤禕等均在寢宮外等候。
皇四子胤禛聞召馳至,巳刻(上午9~11點)。趨進寢宮。上告以病勢日臻之故。是日皇四子胤禛三次進見問安。戌刻(晚上7~9點),上崩於寢宮。
胤禛「哀慟號呼,實不欲生」之際,隆科多宣布遺詔,胤禛承繼大統。胤禛「聞之驚慟,昏僕於地」,誠親王等向雍正叩首,勸其節哀,雍正「始強起辦理大事」。
亥刻(晚上9~11點),大行皇帝遺體連夜運回大內。雍正在隆科多的護佑下提前馳回紫禁城,以哭臨大行皇帝梓宮。接著,皇城九門封閉,隆科多親守朝闕,非有旨令即親王也不許入內,直至二十日大喪。
乙末十四日。王、貝勒、貝子、公、文武大臣入乾清門瞻仰康熙遺容。大殮,舉哀。胤禛居乾清宮東廡。以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大學士馬齊、尚書隆科多總理事務。封胤禩、胤祥為親王,弘皙為郡;晉公延信為貝子。
○諭總理事務王大臣等:西路軍務,大將軍職任重大,十四阿哥允禵勢難暫離。但遇皇考大事,伊若不來,恐於心不安。著速行文大將軍王,令與弘曙二人馳驛來京。軍前事務甚屬緊要,公延信著馳驛速赴甘州管理大將軍印務。命總督年羹堯往甘州或肅州與延信同管軍務。
丙申十五日。冬至。祀天於圜丘。遣鎮國公吳爾佔行禮。
丁酉十六日。宣讀大行皇帝遺詔。頒行天下。初,禮部奏進宣讀遺詔儀注。止載自宮中捧出,未載皇上行禮之處。上命總理事務王大臣及禮部,酌定典禮。遺詔捧出時,上立乾清宮簷下。大學士謹捧遺詔,由中路而出,上跪、俟詔過、乃起。
戊戌十七日。禮部奏進登極儀注。
己亥十八日。上以大行皇帝遺詔。定製二十七日釋服。
庚子十九日。禮部奏皇上登極。先詣皇太后前行禮畢,然後御殿,並啟奏於皇太后。奉皇太后懿旨:皇帝誕膺大位,理應受賀,至與我行禮,有何關係。況先帝喪服中,即衣朝服,受皇帝行禮,我心實為不安,著免行禮。是日王大臣等又繕摺固請,皇太后仍不允。上又再三懇請。奉皇太后懿旨:諸王大臣等既援引先帝所行大禮,懇切求請,我亦無可如何。今晚於梓宮前謝恩後,再行還宮。
辛丑二十日。上即皇帝位。詔告天下,以明年為雍正元年。
以上所述的情況是雍正經過整理後的記載,即使經過了整理,還是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一是初八日,康熙宣稱「偶冒風寒,即日透汗」,而後連續幾天都稱「朕體稍愈」,十三日卻猝死,《起居注》沒有任何治病活動與用藥記載,這是可疑之一;二是初九日,康熙開始病重,令胤禛去南郊代行祭天,胤禛竟以「聖躬不豫」為名推辭不去,懇求留在康熙身邊。十日,胤禛竟一日「三次派遣護衛、太監等」人進駐暢春園「候請聖安」。後又每日不斷派侍衛進入。這是可疑之二;三是康熙從初九日病得要人代行祭天,至十三日升天,足足有五天時間,竟沒有一名內閣大臣與后妃前去探視。這是可疑之三;四是康熙去世於晚上7至9時,遺體匆匆於當夜從暢春園運回紫禁城宮內,移靈時沒有大臣、皇子、后妃在場。移靈後,皇城九門封閉,隆科多親守朝闕,非有旨令即親王也不許入內,一直到二十日國喪。這是可疑之四。謎團種種,如下稍解。
1、康熙遺詔
(1)「八人受詔」釋疑。上面說十三日寅刻,康熙召胤祉、胤佑、胤禩、胤禟、胤䄉、胤祹、胤祥七皇子及隆科多到病榻前,同領傳位胤禛的遺詔。這個說法最早是在雍正七年(1729年)九月雍正親自撰寫的《大義覺迷錄》中提出,在這之前從未有過相同的記載。其時,這八人中胤禩、胤禟、隆科多均已被治罪不明不白地死去,胤䄉、胤祉在圈禁中命不保夕;胤祹被革郡王,已噤若寒蟬;胤祥是雍正的至親心腹。沒有一個人可能出來對證。
雍正元年(1723年)八月,雍正上諭群臣:「我聖祖仁皇帝位宗社臣民計,慎選於諸子之中,命朕纘承統緒,於去年十一月十三日倉猝之間,一言而定大計」,並沒有一字提及「同受遺詔」的事。以當時不論是中國朝野還是朝鮮官方都對雍正繼位的合法性普遍存疑的情況下,雍正斷無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信息拖延到7年以後再作宣布。即便是雍正所述同受遺詔,《大義覺迷錄》前篇說允禩、允禟久蓄邪謀、希圖爭位,若不是親受傳位遺詔,怎麼肯「俯首臣服於朕之前」?後篇又說:「皇考升遐之日,朕在哀痛之時,塞思黑(允禟)突至朕前,箕踞而坐,傲慢無禮,其意大不可測,若非朕鎮定隱忍,必至激成事端」。《世宗實錄》又說:「聖祖仁皇帝賓天時,阿其那(允禩)並不哀戚,乃於院外依柱,獨立凝思,派辦事物,全然不理,亦不回答,其怨憤可知」。從他們二人特別反常的反應看,事前根本沒有受過康熙的遺詔,而是對隆科多口傳遺旨的極度不信,才「突至朕前,箕踞而坐」,毫無臣服之態。胤䄉後公然不服雍正安排,並連書「雍正新君」加以諷刺與詛咒。胤禟與他私下通信,有「機會已失,追悔無及」之語。這些表現,說明他們根本沒有一起面受過康熙遺詔,而是對雍正即位的合法性表示嚴重懷疑。
八人同受遺詔後,胤禛聞召於巳刻(上午9~11點)馳至暢春園,上告以病勢日臻之故,說明康熙當時很清醒。他當日三次進見請安(世宗實錄載五次),康熙都沒有提及傳位之事,已受遺詔的八個人也沒有誰向他透露傳位之事!他的至親兄弟胤祥也沒提。過了十多小時,康熙於戌刻駕崩(晚上7~9點),隆科多口傳諭旨,他才「驚慟昏僕於地」。以康熙的敏智,為大局安定計,不可能把傳位大事對當事人保密至死。他應當鄭重囑託眾皇子與大臣盡心輔佐新君,為國造福才是。諸皇子虎視眈眈,隆科多偏要到康熙死後才口傳諭詣,毫不在乎嫌隙與幹戈?這與邏輯、情理大相背離。按所述八人受詔,是病危將去之時。但從受詔到帝逝,其間長達十八個小時,怎麼沒有召喚一個內閣大臣與后妃到場託付後事?
雍正八年五月,怡親王仙逝,雍正諭其功績,中云:「又如果親王,在皇考時朕不知其居心,聞其亦被阿其那等引誘入黨。及朕御極後,隆科多奏云:『聖主皇帝賓天之日,臣先回京城,果親王在內值班,聞大事出,與臣遇於西直門大街,告以聖上紹登大位之言,果親王神色乖張,有類瘋狂,聞其奔回邸第,並未在宮迎駕伺候』等語。朕聞之甚為疑訝,是以差往陵寢處暫住以遠之。怡親王在朕前極稱果親王居心端方,乃忠君親上、深明大義之人,力為保奏。朕因王言,特加任用。果親王之和平歷練,臨事通達,雖不及怡親王,而公忠為國,敬誠不欺之忱,皎然可矢天日。是朕之任用果親王者,實賴王之陳奏也。」
按照此諭,康熙賓天后,隆科多先回京城。果親王在宮內值班,聽到出了大事,出宮趕向暢春園。在西直門大街遇到隆科多,聽隆科多說胤禛紹登大位,有如雷擊,瘋了一般,一路狂奔躲回府邸,既不奔喪,也不迎候胤禛。按胤禮這個神態,他先前只是聽到出了大事,還不知道康熙駕崩,更不知道胤禛紹登大位。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太突然,以為發生了政變。所以,他狂奔回去躲禍。不然,他聽到父皇崩駕,竟不去恭迎靈柩,而是一路狂奔回府,太不切合常情。雍正所說康熙去世前胤禮在寢宮外伺候,更是無稽之談。
雍正元年七月,傳教士嚴嘉樂在《中國來信》中寫道:胤禛登基後,皇十四子奉召進京後,提出要看先帝遺囑,企圖剝奪皇四子的統治權。他對九門提督言詞訓斥,因為他是先帝遺詔「唯一的、可疑的見證人」。嚴嘉樂說隆科多是唯一的可疑的見證人,說明當時沒有「八人受詔」的說法。
雍正年間的蕭奭在其《永憲錄》中記載:「冬十一月乙未午刻,傳大行皇帝遺詔:皇四子雍親王為人貴重,事朕以孝,政事皆好,甚膺大任。」這裡所述的傳詔時間是十一月十四日中午,康熙的遺體已運回內宮,沒說有八人受詔,遺詔的表述也不一樣。《永憲錄》在記完康熙遺體被運回紫禁城後,補記了一條:「又,上大漸,以所帶念珠授雍親王,餘詳後覺迷上諭。是年所可見者,以上數條而已。」這句話的意思是:「補記,皇上病重時把所帶的念珠送給了雍親王。這是我在《大義覺迷錄》的上諭中看到的。這幾年所見的,就是以上數條而已」。這就問題來了,《大義覺迷錄》詳細記載了雍正親口所述的八人受詔的事,蕭奭怎麼不補記進去呢?因為他壓根兒就不相信。他補記康熙授珠是有來源的,朝鮮的《李朝•景宗實錄》記載:「當年十二月朝鮮官員聽清朝告訃使譯員講,康熙臨終召見雍正,把自已帶的念珠解下交給雍正,並說:『此乃順治皇帝臨終時贈朕之物,今我贈你,有意存焉,爾其知之』」。蕭奭不可能看到《李朝實錄》,但這證明了,雍正在繼位時肯定向群臣講過康熙臨終時送他念珠,做為傳位憑證。所以蕭奭以前聽說過,如今看到上諭是這麼講,就補記了,其他沒影的事不予補記。蕭奭究竟是何方神聖?至今沒有斷論,但從《永憲錄》的記錄看,他應當是當時負責皇帝實錄的內閣重臣。他僅只記錄康熙六十一年到雍正六年這七年的詭異事件,似乎在有意為後世透洩暗光。這本書在當時沒有外傳,不帶立場,其真實性比雍正改定的聖祖實錄還要可靠。
朝鮮《李朝實錄》在康熙去世一個月,記載了使臣轉述的許多條康雍交替時的見聞,並沒有「八人面諭」的說法,而是把隆科多錯寫成馬齊,說是馬齊承遺詔。同時期的《皇清通志綱要》也無記載。所以筆者可以推斷,康熙去世時,除了胤禛與隆科多,並沒有一個皇子與大臣在身邊。隆科多口頭傳詔也不是在當晚的暢春苑,而是在第二天的乾清宮。其時宮內宮外的所有局勢已在胤禛與隆科多的掌控之下,不管他怎麼說,眾皇子都得就範。
據雍正五年十月《世宗實錄》記載的隆科多罪案:「妄擬諸葛亮,奏稱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時。大不敬之罪三;聖祖仁皇帝升遐之日,隆科多並未在御前,亦未派出近御之人,乃詭稱伊身曾帶匕首以防不測。欺罔之罪一」。這裡雍正為羅織隆科多罪名,竟否認隆科多在場,那他的受位遺詔從何而來呢?後他又親口說:「皇考升遐之日,大臣承旨者惟隆科多一人」。而康熙對廢立大事都是公開的,二次廢黜太子時,他都召王公、貝勒、大臣,侍衛齊集行宮前。二次立太子時,他都召大臣商議,詔告天下,並大行封賞。惟讓隆科多承旨,於理不合。
由此可見,雍正的嘴是上覆為雲,下覆為雨,「八人受諭」完全是他出於政治需要的信口胡說。後乾隆皇帝於乾隆六十年(1795年)述及康雍兩朝的皇位交接時,只稱「聖祖大漸,授位皇考,其時系內大臣隆科多宣傳顧命」。所謂「八人面諭」實在難以令人相信,乾隆也避而不談了。乾隆也覺得雍正所述的《大義覺迷錄》漏洞百出,欲蓋彌彰,即位就下令全國將該書收回,廢止發行。
(2)「遺詔真假」釋疑。雍正二年八月,雍正又諭:「朕向者不特無意於大位,心實苦之。前歲十一月十三日,皇考始下旨意,朕竟不知。朕若知之,自別有道理。皇考賓天之後,(隆科多)方宣旨於朕。」這條上諭說明康熙遺詔並非事先擬就,不然何來「倉猝之間一言而定大計」?據臺灣中研院史語所保存著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至十二月二十八日的滿文《上諭檔冊》共75件。其中有一件內容如下:「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諸阿哥等奏:恭閱尚書隆科多撰書《遺詔》。奉旨:是。著交內務府、翰林院會同撰寫」。
由此可見,所謂的遺詔是隆科多口傳的,而後由隆科多草擬一份底稿,再交給內務府和翰林院共同寫出傳位遺詔,在三日後的十六日拿出。有意思的是,禮部初奏宣讀遺詔儀注時,只載自宮中捧出,未載皇上行禮之處。雍正命總理事務王大臣及禮部商議後,才定下受詔典禮。按理說,如此大典,禮部不可能不懂儀注,真的是曲徑幽深。
《永憲錄》記載康熙去世有一條:「冬十一月乙未(十四日)午刻,傳大行皇帝遺詔」。
綜此二條,隆科多口傳遺詔不是在十三日,而是十四日。所以現存的《康熙遺詔》根本不存在什麼篡改問題,而是這份遺詔本非康熙真跡!現存遺詔全文有一千三百餘字,落款日期為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卯,也就是在康熙去世前十二小時左右草就。就康熙當時的健康狀況,不可能身體力行地親擬出這麼長的一份遺詔來。再說其時儲位本未明確,傳位遺詔牽繫國之安危大計,怎麼能是口傳呢?沒有白紙黑字,怎能讓人信服?康熙從初八日發病,到十三日去世,有六天時間。十三日從醜刻病危到去世,有十八個小時。其時康熙神志清醒,要立遺詔,有足夠的時間召顧命大臣來。而隆科多顧命大臣的格都夠不上,怎麼可能僅讓他一個大臣獨受口頭遺詔呢?偏偏他又是胤禛的舅舅,毫不考慮避嫌?歷代皇帝垂危,顧命大臣者有三,獨當顧命大臣,前無史例,於法於制都不合。其時弘旺在《皇清通志綱要》載:「康熙六十一年壬寅。至本年外藩蒙古四十九旗,喀爾喀七旗,天下昇平,惟準噶爾一事未完。時,領侍衛內大臣六人:公鄂倫岱差,貝勒滿督護署,侯巴渾岱病,公馬爾賽,公阿爾松阿,宗室吳爾佔,公振恆。大學士五人:馬齊,嵩祝,蕭永藻,王掞,頊齡。十一月初十日,上幸南苑,不豫,回暢春園,十三日戌刻,上升遐,上壽六十九。亥刻回都,隆科多受遺詔。」弘旺把當朝的內大臣與大學士列在康熙病逝的前面,目的就是暗示世人:六個領侍衛內大臣、五個大學士沒有一個被召見,而隆科多僅是一個二品步軍統領,獨受口頭遺詔,豈有此理?
隆科多後說「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時」,從這話揣摩,遺詔本身就有問題。雍正即位,就令全國從速收回康熙所有的硃批諭旨,聲言「若抄寫、存留、隱匿、焚棄,日後發現斷不寬恕,定從重治罪」。這是為什麼?康熙到底屬意誰,其時朝野都心知肚明。
現存的康熙遺詔,除詔末最後傳位的一句話,前面的基本都是康熙五十六年向群臣宣示過的一道上諭,當時康熙就說「此諭已備十年,若有遺詔,無非此言」。而最後那條「雍親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中外,鹹使聞知」,在海峽兩岸的滿文遺詔中對繼位人的描述部分都存在缺失,而且在同一位置。清史專家王鍾翰還對《康熙遺詔》的滿文譯本進行了考證,雖不完整,但並無傳位雍親王的字眼。《永憲錄》裡對這句話的描述也不相同。所以現存的漢文《康熙遺詔》為雍正所造,並不具備合法即位的資質。
大凡王朝宗室辦事,有制依制,無制依例,從漢至清,莫不如此。順治二十四歲死於天花,倉卒之間仍有遺詔。據當朝大學士王熙的《自傳年譜》記載,順治在臨終前日,召見他和另一位大臣麻勒吉,順治帝口授遺詔,他們與輔政大臣及孝莊太后合議,草擬成文,寫後三次進覽,順治三次過目後欽定。遺詔最後特別交待:「元良儲嗣,不可久虛。朕子玄燁,佟氏妃所生,岐嶷穎慧,克承宗祧,茲立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即皇帝位。特命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為輔臣。伊等皆勳舊重臣,朕以腹心寄託。其勉矢忠藎,保翊衝主,佐理政務」。順治遺詔並得到孝莊太后及諸王公大臣公允。
康熙去世前還很清醒,照順治之例,應當要召見諸位重臣起草遺詔,明確輔政大臣。現存康熙遺詔既沒有明確輔政大臣,也沒有遵從「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即皇帝位」的祖制。胤禛持服二十七日,但沒有釋服僅在康熙賓後六天就即皇帝位。這麼迫不及待是為了什麼?而後的雍正、嘉慶、道光、鹹豐等臨終前都是召見諸位重臣宣布繼承人,唯獨康熙病危三天僅對隆科多一個廷臣口授遺詔,不符合清朝法制。
當時朝鮮《李朝實錄》記載:「上年十一月初七日,康熙皇帝始自南海子回駕暢春苑。初八日感冒風寒,而症非大殷。而十三日酉時崩逝。二十日,頒登極詔書。以此多有人言,或稱秘不發喪,或稱矯詔襲位。內間事秘,莫測端倪」。說明雍正即位,所謂的遺詔在當時就被朝野內外普遍質疑。據《清史編年》:「雍正二年,隆科多兼領理籓院的事務。充任纂修《聖祖實錄》、《大清會典》總裁」。隆科多自導自演,《聖祖實錄》中的所謂遺詔,並不可信。
現在,有許多歷史學家在爭議「改十為於」不可行。其實,改與不改都不是問題,問題本身:傳世的康熙遺詔本身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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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一木,原名肖斌偉,湖南邵陽縣人,現在深圳某事業單位任職,作品散見《詩刊》、《兒童文學》、《時代文學》等期刊,獲過1990年全國中學生詩歌賽一等獎、2013年詩刊社主辦的觀音山全國詩歌賽一等獎。長期研究《紅樓夢》,著有長篇紅學論著《一木解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