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爾克》,到底是不是神作?
是諾蘭最好的作品?影史最佳戰爭電影?
還是走火入魔的裝逼大片?
《敦刻爾克》
什麼是敦刻爾克大撤退?
1940年5月,40萬英法聯軍在敦刻爾克戰略撤退,最後33萬人成功回到英國,這些人,成為歐洲打敗希特勒,珍貴的火種。
這段歷史,是二戰史上的敗部復活。
在這部電影之前,二戰電影大多將這段歷史悄悄略過。
直到一個拍出許多科幻電影和超級英雄神作的導演,突然將視角,對準了敦刻爾克。
但從這部電影出現開始,奧斯卡,絕對欠了這個傢伙,一座獎盃。
這個傢伙,也是很多中國觀眾去電影院,看這部電影的關鍵理由——克里斯多福・諾蘭。
北美上映一個半月,已經有1.7億美元票房,全球4.1億。
IMDb仍然穩掛8.4,爛番茄新鮮度93%。
MTC94分,甚至成為諾蘭的最高分。
國內,豆瓣8.5,相對海外口碑的狂熱,倒是相對冷靜些。
簡單來說,這是諾蘭的主旋律超級英雄電影。
他的電影,對得住那段歷史,對得起在那片沙灘上,倒下的7萬人,和活下來的33萬人。
敦刻爾克的撤退肯定不是一場勝利,它僅僅由於不幸中的萬幸才得以避免一場可能發生的災難。
諾蘭說,「我會尊重人類尋求生存的本能,而不是真正的英雄主義。」
最終,《敦刻爾克》成為了用懸念片類型模式、戰爭片外殼和諾蘭式多線敘事拍出的有關於活著的電影。
他在講述英雄主義,但那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英雄主義。
《敦刻爾克》到底」神「在哪裡?諾蘭配得上這部電影的所有的讚美嗎?
評價《敦刻爾克》,我們必須先理解:諾蘭拍的是那段歷史什麼?
這首先是一部有關失敗的電影,是一部40萬人逃命的電影。
33萬人逃出去了,後來他們打敗了納粹。
7萬人沒逃出去,永遠躺在了那片海灘。
敦刻爾克(法文:Dunkerque),是法國南部瀕臨多佛爾海峽的一座古城。
從它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市,如果不是二戰,恐怕不會有多少人留意這座小城。
40多萬英法聯軍被擠壓在這座小城裡。如果他們被全滅,歐洲主力盡失,納粹也許就會贏得二戰,統治歐洲。
德國軍隊從西、南、東三個方向敦刻爾克步步緊逼,德軍的1700輛坦克離港口僅10英裡。
唯一的生路是渡海,渡過去,就是唐頓莊園所在的英國。一個人渡不過去,失去的是一個人的命,全過不去,歐洲,可能就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歷史未解之謎發生了:1940年5月24日,德軍接到了希特勒下達的停止前進命令。
天助盟軍!英國政府發動大批軍艦、民船前來營救自己的子弟兵。
維修船、掃雷艇、拖網漁船、驅逐艦、救援船、雷達哨船……有人開玩笑說:英格蘭所有能漂浮的東西,全部都去了敦刻爾克。
大部分,是民船!
這一支改寫歷史的船隊,沒有武裝、沒有護航,冒著槍林彈雨和隨時送命的危險,只為送一些素昧平生的大兵渡過英吉利海峽。
英國首相邱吉爾原計劃救出3萬至4萬人,最終,救出了整整33萬人!
這些從死亡線上逃出來的人,能夠給拼命救他們的人的唯一報答,就是乾死納粹。
這些人,後來打贏了二戰。人類,才沒有墜入黑暗中。
好了,這就是那段歷史,現在,諾蘭,你怎麼拍?
懸念。
天才之所以成為天才,就在於在他之前,沒有人會這麼想,更加不會去這麼幹。除了諾蘭。
將這段歷史拍成默片的不少,可誰會把這段歷史拍成徹徹底底的懸念片呢?
《敦刻爾克》76頁的電影劇本裡只有兩頁對話,不僅是懸念片,而且就像一部默片。
諾蘭說,「一切都是懸念。懸念是一種重要的視覺語言。」
他是怎麼用懸念改造一部戰爭片的?
把作戰室裡的指揮策劃場景全部刪去,開場不交待歷史背景,結尾也不交代傷亡人數。整部電影,沒有邱吉爾,也沒有希特勒。
開場,幾個英國士兵,遊蕩在空無一人的敦刻爾克城區,空中飄舞著德國人的勸降傳單。
其中一個小夥子撿了幾張傳單,撿了一個煙屁股,正準備找個角落,歇口氣…這時候,德國人的槍響了…
史詩,由此開場。
影片最大的懸念是:生存,還是死亡。
諾蘭將他的敘事迷宮,搭建出了三條敘事線、三段時間、三個視角——不同的人,處於同一個敦刻爾克,但分散在不同的時間維度,最後三條線又將合而為一。
大開,大合。不是難,而是近乎沒有可能。如同這場大撤退。太複雜了,觀眾分分鐘都可能迷失在這片敘事迷宮中。
可講述這個故事的,是諾蘭。 一切,就都有了可能。
第一條線,海灘,時間一周。
菲恩·懷特海德出演的湯米,是一名英國士兵。
海灘邊,大家都在等著上船,趕緊逃命。但是逃命可不容易,頭上是德軍的空襲,投彈。海上是超出負荷的沉船。
第二條線,海上,時間一天。
馬克·裡朗斯(奧斯卡最佳男配)飾演的道森,開著自己的船,去救人。
誰知道,救上來一個不懂感恩的主,墨菲飾演的落難上尉,一聽要去敦刻爾克,恨不得弄死道森。
第三條線,空中,時間僅為一小時。
湯姆·哈迪飾演的英國空軍士兵,法瑞爾。
它的任務是:與德國空軍殊死搏鬥,掩護大撤退的英軍。
整部電影,只有他這隊人,與德軍正面開過火。
結果在和德軍的交戰中,油錶盤壞了,同伴也被擊中。
敵機逼近,返航,就是個生,迎戰,八成是個死,何去何從,法瑞爾陷入了迷思。
三條線索,是諾蘭布置給觀眾的迷宮,也是他設下的機關。
他的任務,是讓觀眾看見時間。 如何看到時間?
法瑞爾在飛機上看到一艘船沉沒,而在道森的時間線裡,卻很久才經歷這一幕。
法瑞爾的同伴迫降,然後在另一條時間線,被道森救起。
三條線索,變成一座時間的迷宮,而諾蘭用自己的鏡頭,給了觀眾一份穿越迷宮的地圖。
最重要的,還是懸念。
菲恩這三個大兵會不會被德軍炸死?道森一群人能不能穿越危機?法瑞爾能不能擊落敵機,自己又能不能生還?
一個懸念,套著另一個,觀眾一刻不能喘息,在已知的歷史結局之外,無法不時刻關注這些小人物的命運。
是的,我們知道敦刻爾克的最終結局,可我們不知道這幾個人的命運?
這,正是諾蘭敘事的奇妙。
最奇妙的,是這個敘事迷宮的出口。
湯米的逃生,道森的救援,法瑞爾的博弈, 最終通向了同一個地點——敦刻爾克大撤退完成。
角色命運,塵埃落定,歷史,回聲不停。
所有懸念製造的緊張感,在此完成了釋放,故事,變成了史詩。
這部史詩,屬於諾蘭。
這是一部不「好看」的電影。
諾蘭,幾乎是在和觀眾對著幹。反故事、反高潮。故事,手法都極簡,幾乎沒有大起大落的劇情。
人物對話極少,近乎默片。
人物情緒也極其克制,沒有動人心魄的文戲。
但你沒法忘記這是一部諾蘭的電影,因為電影無處不充滿著諾蘭的電影美學——默片美學。
實際上,面對面的大型戰爭場面都極少,除了湯老師在天上幹掉幾架納粹的飛機,幾乎沒怎麼開戰…
這一系列的處理方式,都決定了《敦刻爾克》就是要與傳統戰爭大片,分道揚鑣。
諾蘭,神在哪裡?
第一神,神在靜默如謎的電影美學。
諾蘭的這部電影,每一個鏡頭都是主觀鏡頭,空戰場景,從不進入德國飛機的視角,觀眾看到的,就是英國飛行員看到的。
沒有怒火對戰、血戰到底,只有突然現身的德國戰鬥機,不知道哪打過來的子彈。
戰火,無處不在,生命,危如累卵。 看不見敵人,卻又像到底都是敵人。
諾蘭的目的,就是塑造一個全真場景,讓觀眾仿佛身臨其境。
有一個鏡頭讓我印象深刻——
運輸船上,敵機來襲,大家聽到了戰鬥機的聲音,各自蹲下,抱頭,等著被轟炸。
沒有群起迎戰,也沒有驚慌失措。 只有等待。等待著命運的決定。
轟炸的間隙,生者,將逝者,推向大海。
這種近乎靜默、冷酷的鏡頭,才是諾蘭的敦刻爾克。
第二神,神在實拍、實景,拍出的實感。
電腦特效無所不能的時代,諾蘭卻堅持捕捉實景,減少特效使用,甚至把拍攝地點,定在了原址。
諾蘭的片場,如同真實戰場。
所用到的戰鬥機、軍艦民船等道具,很多來自二戰時期。一架改裝過的雅克-52被用來出演噴火式戰鬥機以方便拍攝 。
噴火式戰機呼嘯而過,上千名群演同場出鏡,60多艘艦船嚴陣以待。綁在機翼上的IMAX攝像機隨著戰鬥機在英吉利海峽上空翻騰俯衝,甚至墜機的場景也完全實拍。
這樣的拍攝,突出了戰場的幽閉和廣闊,生命的脆弱與易逝。
有一場戲,湯米趕著要擠進上船的隊伍裡,這時,德軍的飛機突然往地面投彈。
遠處,是被彈藥炸飛的塵土,近處,沙子全掉落在了湯米身上。 炮聲漸熄,湯米起身,地上又多了幾具屍體。
這,就是諾蘭實拍的目的。無論是躲在擱淺的漁船裡還是趴在廣袤的沙灘上,隨時而來的死亡危險都壓得你喘不過氣。
諾蘭的戰爭片,就是死裡逃生。
第三神,神在配樂。
許多人說,諾蘭的老搭檔,好萊塢配樂大師漢斯·季默江郎才盡了,配樂,太滿。
我不同意。
要知道,這基本是一部默片。除了聲效,就是配樂。配樂,不僅在為電影節奏打拍子,更構成了所有角色的心理特寫。
據說,為了讓作曲家理解所要表達的情感,諾蘭將錄製好的額懷表秒針嘀嗒聲音寄給漢斯,漢斯,當然明白諾蘭想要什麼。
正是漢斯充滿緊張感、懸疑感的配樂,與滴答作響的音效相互配合,才將陸、海、空不同的時間線的節奏,把控得爐火純青。
由慢變快,由快到慢,周而復始,配樂,營造節奏,節奏,分割時間線。
漢斯·季默依然熱愛弦樂,但這一次的弦樂,時緩時急,少有抒情,幾乎每一個音節的律動,每一個節拍,都響在故事裡。
配樂,由此成為人物命運的一部分,自然,也成為電影的一部分。
正如諾蘭所說的,音樂是整部電影中非常重要的一個角色,因為這部影片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時間。
諾蘭打造了屬於他的時間迷宮,也創造了屬於他的電影時間。
電影,如針織般還原了歷史,並且把它纖維畢現地展示在觀眾眼前,這件事,當然神奇。
但《敦刻爾克》離神作,還差一公分,是的,只差那麼一公分。
這一公分的差距,叫做情感。
這件事的悖論在於,諾蘭是個太了不起的電影天才,他就像一個完美的建築師,按照心目中的藍圖,利用厚重大氣的配樂、精準無比的畫面、調度自如的敘事,調動觀眾的每一根神經,完美地構築了整部影片。
但問題也在於,以諾蘭的天才,拍電影,太容易了。
但真正的戰爭片神作,是有瑕疵的,這種瑕疵,來自於人性的自然流露。
而諾蘭將整部電影處理地太冷靜了,電影於他,成為了手中的小把戲,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諾蘭電影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他的電影是那麼好萊塢,又那麼不好萊塢,因為好萊塢的套路成為他手中的工具,每次他都會將套路玩出新的花樣。
這一次,他放棄了傳統戰爭片的全景式敘述,卻硬是用幾個普通人,拍出了戰爭的全局。
他還拍出了戰爭中,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懼和慌張。
「在戰爭電影中,似乎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是在真正的戰爭中,我們並不知道,大家都處於慌亂無秩序中。」
他毫不費力地做到這些,卻始終遺漏了電影一項至關重要的東西——同感。
同樣是拍攝戰爭,斯皮爾伯爾在《拯救大兵瑞恩》中是怎麼拍攝諾曼第登陸的?
同樣,是無懈可擊的技術展示和鏡頭運用,但是,在生死無常的戰場上,除了拍出本能的恐懼,史匹柏還拍出了那項至關重要的東西——情感。
你或許可以說,這只是一種廉價的煽情而已。
但對於觀眾來說,這種冷靜的情感,是讓自己和一部戰爭電影產生共鳴的關鍵。
而諾蘭對觀眾來說,有些過於高冷了。
這或許是為什麼許多國內影評人和影迷愛死了這部電影,但首日票房卻只有6000萬的原因——6000萬,還不到《變5》開畫的三分之一。
這不僅是一種商業上的損失,同樣是一種藝術上的損失。
諾蘭說,「希望觀眾是因為他們所陷入的遭遇而在乎他們。通過這樣的方式對敦刻爾克事件建立一個不斷累積的主觀感受。」
這種角色命運帶來的懸念,以及懸念製造的緊張感,觀眾感受到了,這種手法所包含的個性,環顧影史,很難找到同類。
但是,影片可以讓觀眾深思,令觀眾震撼,卻很難令觀眾感動。
這,是影片與神作差的那一公分。
到底如何評價《敦刻爾克》? 某種意義上說,這是諾蘭的實驗電影。
在此之前,他從未拍攝過歷史題材,也從未拍攝過戰爭。對於這部電影,他說他借鑑了 《西線無戰事》和《阿爾及爾之戰》這些經典戰爭片,也借鑑了《生死時速》這些優秀好萊塢商業片。
(西線無戰事)
最終,影片繼承了前者表現戰爭的緊張感、懸念和恐怖,又借鑑了後者一波三折的敘事節奏,但最終,拍出的是一部獨一無二的諾蘭電影。
到底如何拍歷史,如何拍戰爭?對於電影來說,這永遠是一個問題。
諾蘭的方法論是——「我希望觀眾能夠去想像一下,如果他就在當時的歷史時刻是怎樣的。」
當時英國空軍每天出動兩百多架次,阻擊德軍轟炸機,然而大部分撤退的陸軍看不到高空的戰鬥。
電影中,一位陸軍士兵在一輪轟炸後叫罵:「該死的英國空軍去哪了!」
電影沒有總結歷史,沒有拿著歷史直接煽情,而是為我們展示了歷史的日常—— 落水的炸彈、倒下的人群、遍地的塵埃,或許還混雜著人的骨血。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每個人在歷史中,都宛如微塵。
哪有什麼突然而至的英雄主義,只有無時無刻求生的本能。
沙灘上的大兵只想逃命,被救的上尉只想回家,開飛機掩護大家逃生的湯老溼會猶豫要不要拼老命。
沒有一個英雄不怕死。
但即使怕死,湯老溼還是開著飛機和敵機打到了最後一刻,而那些此刻拼命逃命的大兵,總有一天,會從另一個歷史上著名的沙灘登陸,打回去。
(湯老師角色原型)
這些戰士,都是有血有肉、有私有畏的人,但正是這些有血有肉、有私有畏的人,明知道前面是個死,依然奮力向前。
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只有看過了電影中轟鳴的炸彈和橫七豎八的屍體,你才會明白,什麼是被滾滾碾過的歷史車輪碾壓的命運之上,真正的英雄主義。
必須感謝諾蘭,為我們留下這樣一部非主流的戰爭電影。
諾蘭用來正面表現戰爭的戲份極少,但他的鏡頭下卻充滿了戰爭硝煙交織的命運的步步驚心。
諾蘭曾和一個參與過戰爭的老兵交談,後者對銀幕上的戰爭電影感到困惑:
「在戰爭電影中,似乎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是在真正的戰爭中,我們並不知道,大家都處於慌亂無秩序中。」
這樣拍出來的電影,才不是傳統主旋律裡英雄金燦燦的勳章和一往無前的進擊,人類苦難之上的不屈人性,才是諾蘭電影的主旋律。
諾蘭的主旋律大片裡,藏著那些被飛彈擊中的命運。
在電影的好看之外,他拍出了那件叫人文反思的東西,這門手藝,在今天的好萊塢,早已成為失傳的絕學。
《敦刻爾克》到底神在哪裡?
2017年7月出版《敦刻爾克》劇本時,諾蘭附上了自己的一篇談話錄,標題概括了他對戰爭的理解——《讓命運無常》。
電影裡,碼頭上,一位英國士兵問長官,是否讓法國士兵上船。「邱吉爾首相公開說過,英法軍人要並肩撤退。」
「那他私下怎麼說的?」
「自己人先走。」長官回答。
影片最後,最後一批英國軍人撤離,長官卻自願留了下來:
「我要跟法國戰士們在一起。」
在歷史中,4.5萬英軍在大軍離開後死戰到底,或者犧牲,或者被俘。現實,比電影,更殘酷,真拍出來,觀眾受不了。
大多數戰爭電影,講述的,都是進攻、勝利、凱旋,那是英雄們的故事,但《敦刻爾克》講述的,卻是撤退、敗北、逃生,唯一相同的,它也是講述英雄的史詩。
因為那些活著的,死去的,逃命的戰士,送他們逃命的平民,都是超級英雄——儘管,他們在歷史中,靜默無聲。
儘管「人類有很多性格上的缺陷,但是他們的集體行動可以實現非常偉大的事業」。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就是又一部諾蘭的超級英雄電影。
沒錯,《敦刻爾克》離神作只差一公分,但從這部電影開始,奧斯卡欠諾蘭一座獎盃。
它不是神作,卻配得上所有的讚美。
這部諾蘭的二戰史詩,講述了人,講述人是如何在一場戰爭中努力活著,這才是最偉大的電影該講述的最偉大的史詩。
人性,成為《敦刻爾克》的主旋律,也是這部年度神作背後,真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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