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潘乃奇 編輯/鄭婧希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立,建始也」,又說:「冬,終也,萬物收藏也。」也許是應了一句「萬物收藏」,在立冬那天凌晨,川劇淨角表演藝術家孫普協因病醫治搶救無效,不幸與世長辭,終年55歲。
孫普協曾擔任過成都市川劇研究院的副院長,辭世之時身份為成都市川劇研究院藝術總監,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我始終願意稱呼他為孫院。伴隨孫院名字存在的,常常是這些關鍵詞——中共黨員、原成都市政協常委、國家一級演員、第22屆中國戲劇梅花獎獲得者、成都市川劇研究院藝術總監、工會主席。多重身份,多重義務,多重責任,孫院所有的榮譽與收穫,都與他一直以來為藝至誠、為人至真密不可分。
孫院生於1959年5月,15歲起投身川劇事業。他工花臉、老生,靠、架、文、武兼備。他音域寬廣、雄渾高亢、音色獨特,粗獷中透出細膩的聲腔,是川劇界不可多得的淨角演員。在長期的川劇舞臺藝術實踐中,他的藝術才華得到了充分展示,為川劇這個古老的劇種注入了新的活力。孫院戲路寬廣,功底深,有不少跨行當的演出。僅僅以「包公戲」為例,就有《抬鍘進宮》、《鍘美案》、《智斬魯齋郎》、《四下河南》、《狸貓換太子》、《包公誤》、《霸王逼姬》等,「紅生戲」有《挑袍》、《華容道》、《盤貂》等,他擅演的傳統戲戲還有《王寶釧》、《武家坡》、《回窯》、《大登殿》等數十齣。由此可見,孫院的傳統功底之深厚。
作為一名川劇演員,孫院對自己的要求頗為嚴格,他不願意滿足於演好傳統戲,他更願意發揮出自己的表演天賦,在練就一身功底的前提之下,塑造新角色。事實證明了,孫院在塑造新角色這條藝術道路上走的是成功的,一步一個腳印,一個腳印一處閃光。如他演出的近代和現代戲有《激流之家》、《易膽大》、《山槓爺》、《慾海狂潮》、《紅梅記》、《黎明十二橋》、《槐花幾時開》、《塵埃落定》等。
多年的舞臺積累,為孫院迎來了太多他應得的榮譽,僅近10年的獎項,就已為數不少且份量頗重——2004年獲得第22屆中國戲劇最高獎梅花獎;2006年在《慾海狂潮》中飾演男主角白老頭,該劇榮獲中宣部第十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入選戲劇獎、文化部第十二屆「文華劇目獎」;2008年被評為四川省非物質遺產項目川劇代表性傳承人;同年,在《紅梅記》中飾演賈似道,該劇於2008年4月在北京保利劇院、北京大學百年會堂演出大獲成功,《紅梅記》由央視十一頻道轉播;2011年12月《紅梅記》一舉奪得法國巴黎戲曲節塞納大獎;2012年2月在《黎明十二橋》中飾演潘文龍,在劇中,他把控人物內心變化到位,音色宏亮而渾厚,唱腔勁道而鏗鏘,不失為川劇淨行的強角;2013年擔任《歲歲重陽》副導演,演出獲得業內專家和觀眾的一致好評;2014年在《塵埃落定》飾演哥哥一角和出任副導演,該劇一經推出,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肯定。除此之外,孫院對電影表演也有涉獵,他在電影《槐花幾時開》中飾演周大地,該劇在央視十一頻道播出,大獲好評。
回顧起來,似乎我真正和孫院走近的時間並不算長,就在這並不算長的時間裡,我還是可以清楚記得每次遇到孫院,未及我向他問好,他的一句「潘老師好」就搶在我前面,常常讓我汗顏。
實事求是的講,在孫院面前,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晚輩學生,何德何能敢被喚作「老師」呢?我也曾向孫院坦言我的想法,而孫院卻總以「年輕人大有可為,每一位在戲劇道路上孜孜以求的人,都可稱之為老師」來答覆我,慢慢地,我通過越來越多的接觸,逐漸看到了孫院的言行之一致,譬如他在從事川劇表演工作的同時,還擔任了成都市川劇研究院大量的導演和培養青年演員的工作,如在2014年院裡推出的大戲《塵埃落定》劇組,孫院就身兼雙職,既是主要演員,為青年演員親身示範說戲,又擔任副導演,指導全局。
我眼中的孫院,是從不計較個人得失的,就在2014年5月他擔負起了創排市川劇院重點劇目——川劇《薛寶釵》的牽頭工作,但那不久,他被診斷罹患急性髓細胞性白血病,必須立即住院治療,他在病床上仍然時時關心著《薛寶釵》一劇的進展。
可是如今,這位被著名劇作家徐棻老師稱為「川劇最好的淨角演員」的孫普協走了,川劇界那把穿雲裂石的嗓子沒有了,川劇界那位醇厚待人的大哥沒有了。也許正是因著他對藝術盡善盡美的態度,對同仁真摯無私的給予,才有了他走時,大家對他的依依不捨。
那一年的立冬夜,靈棚前,圍鼓打起,熱熱鬧鬧,川劇人以一場圍鼓座唱,送他最後一程。
那一場圍鼓,我也在現場。
圍鼓座唱中,鼓敲地穿越九天,戲唱地聲嘶力竭,似乎不把情緒宣洩了,就不肯罷休。那是川劇界同仁對他的懷戀。
那場懷戀讓孫院的天堂之路不寂寞,想必秉承著「戲大於天」原則的他,在天上也該聽的開心過癮吧?
很想以杜甫《蜀相》中的兩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作結,巧的是,以此詩為內容的同名川劇戲歌,正是由孫院演唱的。
時間已從2014年流轉到16年,在這樣一個冬夜,我忽然就想起孫普協來。
願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