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英雌,也是蛇蠍美人──重溫邪典電影《東方三俠》

近年有不少「超級英雌」類型的電影上映，其實早在1993年，香港就已經推出了一套集合科幻丶末世丶警匪元素的邪典電影──在由香港導演杜琪峯所執導的電影《東方三俠》中，就出現了這種「超級英雌」的女性形象；美麗丶性感丶神秘而危險的她們，甚至還帶點蛇蠍美人的特質。

《東方三俠》劇照

戲中，三位女俠的背景各不相同：梅豔芳是楊紫瓊入邪惡組織前失散的同門師姊妹丶楊紫瓊與張曼玉則原本同是公公的手下，三人因著一系列的盜嬰事件，由一開始互相敵對，到後來聯手對抗惡勢力。三位女子不約而同地都帶點西方蛇蠍美人的影子：一個是神秘而強大的女飛俠東東（梅豔芳 飾），一個是危險且出手狠毒的殺手陳三（楊紫瓊 飾），另一個則是性感而打扮前衛的賞金獵人陳七（張曼玉 飾）。

《東方三俠》劇照

一身鮮紅的殺人武器

化名為心靖的陳三，是戲中的惡勢力──「公公」的手下。這位貌似來自異域的反派殺手，最初披著隱形戰衣出場，為電影籠罩了一種危險感。作為殺人武器，陳三必要時須為公公殺嬰；公公覬覦博士所研究的隱形戰衣，於是陳三便得以自身魅力誘使目標接近自己，以暗中監察且伺機奪取他的研究成果。縱然兩人相愛，陳三又沒意將之解決，男方最終還是招來了殺身之禍。

《東方三俠》劇照

這位由楊紫瓊飾演丶擁有蛇蠍形象的女殺手，一身衣飾的鮮紅意喻了美麗與致命；縱然最終沒有親手殺掉愛人，但她身邊唯一的男性還是難逃一死。這位女殺手亦正亦邪，但與一般蛇蠍美人的形象有著明顯的分別──最初陳三的邪惡並不由衷。不過，她在電影中的出現仍然象徵了城市的衰落頹唐，而這種傾向通常伴隨著一種新秩序的掘起──功力高強丶身為主要反派角色的陳公公認為「中國是不能沒有皇帝的，中國是不可以沒有皇帝的」，因而找來有「皇帝命」的嬰兒，將他們培養成人，成為自己的傀儡。電影中，陳三並沒有如典型的蛇蠍美人般自我墮落或毀滅，反而是與另外兩位女俠聯盟，對抗邪惡勢力。

《東方三俠》劇照

《東方三俠》劇照

強勢代表女飛俠

電影中另一個強勢代表是由梅豔芳飾演的女飛俠東東。電影開首，她與由劉松仁飾演的丈夫劉警長恩愛出場，上演了一場「捉小偷」的戲碼；眼看丈夫威風凜凜，東東盡顯妻子對丈夫的痴迷崇拜。然而，當自己戴上銀色面具丶身穿披風時，東東亡即化身成無所不能丶俠骨柔情的女飛俠；一抹紅唇丶煙視媚行，令東東有著典型蛇蠍女郎的冷冽和性感。她出現在一片充斥著陽剛氣息的場境，以俐落的身手化解危機，拯救了不少險些喪命的孩童；但強大的她並沒有刻意挑戰或是威脅一眾無法破案丶保護不了弱小的男性，而這些男性恰好代表了官僚權威的地位。

《東方三俠》劇照

潑辣與自戀

戲中，張曼玉飾演的陳七穿著高跟靴丶迷你裙或是一身緊身衣示人，當她戴著墨鏡與皮革護膝丶駕著電單車丶嚼著香口膠前往戲中不同的案發現場時，呈現出一副朋克女郎的模樣，令陳七成為戲中的時尚丶性感代表。陳七的形象不禁讓人想起電影《新龍門客棧》裡同由張曼玉飾演的角色金鑲玉的性感形象，不同的是陳七仍舊潑辣，卻少了些嫵媚丶陰狠惡毒。

外表充滿吸引力是蛇蠍女郎的重要特質。戲中打扮前衛的陳七利用時尚充權，筆者在此借用了臺灣性別研究文化評論人施舜翔在《惡女力∶後女性主義的流行電影解剖學》一書中對威爾森（Elizabeth Wilson）一番話的理解──「時尚是陰性與情慾的羅曼史，這種打扮的出發點並不為了取悅異性，反而是一種封閉的自戀。這種自信打扮，是自我形象的投射，也變成女人之間的凝視及對話。」起碼張曼玉在電影中的造型，就讓筆者甚是喜歡，讓人聯想起她於電影《家有喜事》（1992）中飾演的荷裡玉那一身麥當娜造型；你可以說她是為了迎合男性凝視，可是那種時尚丶性感的造型中帶點挑釁玩味，同樣有種自戀，巧合的是，她正是戲中獨缺感情線的女俠。

《東方三俠》劇照

這位非典型蛇蠍美人沒有利用誘惑手段，以達到某種利己的目的；作為陳三師妹的她最初之所以離開惡勢力，是因為她再也受不了不合理對待，後來更是敢於回頭挑戰身為反派的惡毒公公，這種叛逆如同是她的蛇蠍因子。

《東方三俠》劇照

誘人同時具摧毀力量

早在「盜嬰」陰謀發生之前，三位蛇蠍女郎／英雌的命運本就互相交織，其中以楊紫瓊飾演的陳三為這場情誼穿針引線。三位由互相對立──一方「盜嬰」丶另一方「護嬰」──到後來一起救出被擄的嬰兒，也展示了一種俠士間的情誼。三人於戲中的形象各有特色：陳三凌厲而柔情，陳七潑辣又忠實，東東賢淑的同時，在面對惡勢力時顯得強大而從容不逼。

「東方三俠」是超級英雌及蛇蠍美人的混合物，三位女子的體型迎合了80年代末的健美風格丶90年代的苗條審美體型：性感低胸的緊身衣著丶修長體格，配上「暗黑系」衣著和一系列的武器，予人一種毒辣的觀感。除了充滿情慾意味的身體，拳拳到肉的動作亦令場面充滿美感，也展現了一種誘人而毀滅性的力量。還記得有一幕，梅豔芳與張曼玉在戲中對鬥的一幕也是有趣：東東將飛鏢飛到陳七的胸前，利用飛鏢的反光特性讓對方動彈不得。這種陰柔女性間丶同性間的挑逗，在不少電影如《赤裸羔羊》也是常見；而梅豔芳這下「四両撥千斤」，讓張曼玉的肢體所散發的情慾魅力更具張力，亦令這種同性間的凝視別具意義。

《東方三俠》劇照

善與惡的水火不容

不同於傳統英雄電影，此片少了力量丶陽剛型的男角色作主導，同時也沒有一系列女性對男權的衝擊，像是梅豔芳在片中最後的鏡頭，還是拿起織針織衣，回到了賢淑的母親形象，又例如楊紫瓊飾演的陳三與博士的悽美浪漫結尾。另一方面，三俠要對付的是雌雄同體的邪惡代表「公公」，這反派角色性別特質模糊，沒有二元性別對立，有的只是善與惡的水火不容。

電影沒有交代時間背景，加上結合了武俠丶魔幻等元素，令這部邪典片渲染著末世氣息；電影中的三俠讓人聯想至蛇蠍美人，少了典型蛇蠍美人中的閹割情節；而神秘面紗被撕下後，亦沒有走向悲劇的自毀傾向，而是大團圓結局。

參考：Slonosky, Andrea. 「Ladies and Gentlemen, Boys and Girls: Gender in Film at the End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Library Journal 126.8 (2001): 88. Web.

施舜翔《惡女力∶後女性主義的流行電影解剖學》

封面圖片來：《東方三俠》劇照

文字: JACKIE.W/ HOKK FABRICA

設計: CONI.L/HOKK FAB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