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二進榮國府,被賈母知道後要見一見。她雖是個農婦,到底有一些世故經驗。為了陪賈母說話逗趣,她一共講了三個小故事。分別是「雪下抽柴」「神佛送子」和「茗玉小姐」。其中「雪下抽柴」最關鍵,講出薛寶釵的一生以及賈家抄家的故事。
曹雪芹一貫善於「草蛇灰線伏延千裡」,原文中的故事都埋伏後文線索。劉姥姥不過隨便講了個故事,作者在其中卻埋伏了大量線索。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笑道:「也並不是客人,所以說來奇怪。老壽星當個什麼人?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極標緻的一個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剛說到這裡,忽聽外面人吵嚷起來,又說:「不相干的,別唬著老太太。」賈母等聽了,忙問怎麼了,丫鬟回說:「南院馬棚裡走了水,不相干,已經救下去了。」
劉姥姥這段故事線索極多,要分開來解讀:
一,「雪下抽柴」,對應的是薛寶釵判詞「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雪通薛,指明故事中抽柴的女子就是薛寶釵。
「雪下抽柴」環境惡劣,卻有一個姑娘出門抽柴,是指薛家破產情況危急,不得已來賈家攀附,靠薛寶釵圖謀金玉良姻自救。
柴是別人家的,「薛寶釵」抽別人家柴為了自家。也指薛家來賈家分利的目的。
第二天遊覽大觀園,妙玉拿出來的「(分瓜bān)瓟斝」茶具給薛寶釵,更是「雪下抽柴」故事的延續。指明薛家來賈家是「分瓜」謀利。
二,「並不是客人」。不是客人未必是外人,還有可能是自家人。薛寶釵最後嫁給賈寶玉,正是賈母孫媳婦,自家人。
三,「老壽星」,劉姥姥這裡不叫老太太,而稱老壽星,恰是反話,證明賈母在「雪下抽柴」故事中命不久長。
果然,劉姥姥隨後就說出「老壽星」相關的不吉利言語。
四,「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極標緻的一個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
①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古人「梳頭」指成親。第二十回賈寶玉給麝月篦頭,被晴雯撞見,說他們「交杯盞還沒吃,就上頭了」,諷刺二人有「瞞神弄鬼」故事。
自周代以後,女子十五歲稱及笄之年,訂婚的要行笄禮,將頭髮梳起來成固定髮飾,如史湘雲,薛寶琴。沒有訂婚的到二十歲才能行笄禮。如薛寶釵、林黛玉。
女子出嫁前,還要由媒婆或者年長女子梳頭,並說吉利話: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出嫁女子梳成婦人頭,不可以有亂發、散發、辮子等少女髮型,才可以稱「溜油光」。
②「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中國古人服飾絕不會紅白集於一身。紅為吉服,喜服;白為喪服。又紅又白的服飾不符合服飾禮儀,古人不會這麼穿。
劉姥姥故事中的女子「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結婚當日遭遇家中長輩突然去世,喜事變喪事,故事中為了體現紅白喜事不得已說成紅襖白裙。
推斷賈母病重,想見到賈寶玉成家立業。薛寶釵以為賈母衝喜為目的嫁給賈寶玉。不想當天賈母去世,喜事變成喪事。劉姥姥稱賈母為「老壽星」,古人稱去世的老人為「到壽了」。
③「小姑娘」,明明出嫁了,還是小姑娘,暗示薛寶釵與賈寶玉因賈母去世守孝一年不能圓房。直到賈寶玉離家出走,薛寶釵一直是「黃花大姑娘」。
五,「南院馬棚裡走了水」,是指馬棚起火,暗示賈家「禍起」。還記得甄士隱家破人亡,就是葫蘆廟大火引起。他家僕人霍企丟了甄英蓮,既是「禍起」也有「火起」之意。
賈家馬棚起火,證明賈家遭遇禍事抄家與馬有關。賈家軍功起家,古時候弓馬代表軍事。
賈元春判詞圖畫是「一張弓,弓上掛著香櫞」。「虎兕相逢大夢歸」的「虎兕」出自《論語·季氏》:「虎兕出於柙」,所指就是軍事衝突。
「馬棚起火」寓意賈家捲入軍事衝突而「禍起」抄家。再結合脂硯齋批語《長生殿》伏賈元春之死,無論「安史之亂」爭權,還是「馬嵬驛之變」爭權,都是軍事衝突。
白話解釋劉姥姥的「雪下抽柴」故事:薛家破產後,將希望寄托在薛寶釵一人身上,來賈家攀附圖謀「金玉良姻」。林黛玉死後賈母病重,賈家以衝喜目的讓賈寶玉迎娶薛寶釵。不想婚禮當天賈母去世,賈寶玉與薛寶釵因為給賈母守孝不能圓房。不久賈家捲入權力鬥爭的軍事衝突中「逢冤」被抄家。直到賈寶玉離家出走,薛寶釵都是完璧之身,孤苦一生。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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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1990/2018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